《寒门小娘子》云一一

10、第 10 章

　　有些事情明面上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可只要细究，就肯定能看出端倪。就好像县试第三场考试，秦家两位族兄依旧等在考场外，看到秦书礼的时候却没有如前两场考试那般的热情挥手，只是静待秦书礼自己走过去。

　　秦书礼倒是没有多想。他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也从未想过要将自己视为最了不得的中心，要求周遭的人都必须围着他转。像秦明和秦林这般突然不再将他视为病重/孱/弱之人对待，秦书礼反而适应的更加良好。

　　顺利进入考场，秦书礼这次的座位并没有在知县大人的正对面，而是朝着左边顺移了一位。换而言之，秦书礼第二场考试的名次降了，变成了第二名。

　　没有理睬来自周遭的打量和注视，秦书礼镇定自若的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同时也就直接将此次的头名考生给活活气得不轻。

　　金轩逸是清水县人士。比起名不见经传的秦书礼，金轩逸在清水县的名头很响，即便是知县大人面前也是叫得上名讳的。

　　原本对此次县试，金轩逸自诩手到擒来，全然没有将其他考生放在眼里。然而秦书礼的出现，给金轩逸敲了警钟。

　　在接连两次都被秦书礼抢先交了考卷之后，金轩逸的斗志彻底被激发，俨然将秦书礼视为了头号劲敌，打从一进考场就死死盯着秦书礼不放。

　　说实话，金轩逸的视线是足够/炙/热的，秦书礼不可能一丁点也察觉不到。不过秦书礼没想要跟任何人起无谓的争执，也就坦然处之，未有正面跟金轩逸杠上。

　　比起大出风头，秦书礼更在意的是他此次能够顺利通过县试，再跟他爹爹一起全力冲刺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待到他和他爹爹都考取了秀才功名，他二姐在齐家无疑就更有地位、也更有话语权了。

　　哪怕秦二姐没有表现出来，可秦书礼还是猜到了齐老夫人接连两次发难的症结所在。既然现下的他无法理直气壮的为秦二姐出头，那就来/日/方长好了。

　　心下闪过这样的念头，秦书礼微微抿紧嘴唇，等着考卷下发。

　　知县大人很快就发现，今日的秦书礼跟第二场考试的状态有所不同。尽管秦书礼很是收敛，乍一看上去，似乎瞧不出什么异常。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看出，此刻坐在考场上的秦书礼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变得更加认真以待，也更加的有斗志了。

　　难不成是因着上场考试没能拿到头名？倘若真是如此……知县大人满意的笑了笑。只期望，秦书礼不要枉顾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带着颇为愉悦的心情，知县大人一会儿看看金轩逸、一会儿瞅瞅秦书礼，只觉得今日的考场氛围很是舒心，时间也过得飞快。直到，他再次看到秦书礼突然停笔，接着又开始吃起了东西！

　　于知县大人而言，科举是尤为严肃的事情，理当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和心力认真对待，万万不可疏忽大意，更不可轻视。他绝对相信，做了这么久的考卷，在场每一位考生这会儿肯定都感觉到了饥饿。可又有几人像秦书礼这般，说吃就吃，直把科考视为了玩闹小事？

　　即便秦书礼确实能够提前交卷，答题也委实优秀，完全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肆意挥霍，可秦书礼难道就不能在答卷之前再仔细用心的多想一会儿？指不定多了那么一时半刻的思考，秦书礼做出来的答卷就能更加的出色？

　　说到底，秦书礼的科举态度实在过于不端正。而这样的态度，正是知县大人万万不能容忍的。

　　恃才傲物？狂妄自大？那也得等到秦书礼日后真的飞黄腾达、名满天下之后。至于现如今连童生都不是的秦书礼，尚且没有这个资本，也没有这份底气。

　　并不知道已经将知县大人惹怒，秦书礼全心全意的将所有的题目都做好。最后一笔落下，待到墨迹干透，他便交卷了。

　　已经是第三次提前交卷，秦书礼对这套流程很是熟悉。眼见衙役将他的考卷呈交给知县大人，秦书礼正要走向熟悉的角落站定，静待知县大人批阅完他的考卷再行离开，却见今日的知县大人只是一脸冷漠的直视正前方，一眼也没多看他，更加没有翻开桌上属于他的那份答卷的意图。

　　意识到知县大人这便是不准备当场批阅考卷，秦书礼收回打算走到一旁静候的右脚，恭敬行礼之后，转身离开考场。

　　也就在秦书礼的脚即将迈出考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知县大人的声音：“留下，静候。”

　　以秦书礼此刻的处境，想也知道知县大人并不是在跟他说话。视线不着痕迹的往后扫了扫，果不其然，站定在知县大人面前的是上场考试的头名，金轩逸。

　　眼神微微一暗，秦书礼跨过门槛，挺/直/脊背走出了考场。

　　李如意已经是第三次等在考场外了。相较前两次，她这次要更加的从容和淡定，也更加的有耐心。或者应该说是更加的胸有成竹吧！毕竟秦书礼的才学在前两场考试中已经得到最佳证明，只要秦书礼的身体不再出现问题，就必然无需有任何的担心。

　　看到秦书礼又一次提早出来，李如意挂上温和的笑容，迎了过去。

　　“劳烦娘子等的辛苦了。”一见到李如意，秦书礼心里才刚生出的那点情绪顷刻间又散了去，跟着笑了起来。

　　“不辛苦。夫君累不累？要不要陪我一道到处走走？”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变化，李如意还是眼尖的发现了秦书礼方才走出来的时候情绪并不高。想着秦书礼可能是此次考试没有考好，李如意提议道。

　　“不累。”李如意的要求，秦书礼从来不会拒绝，当即回道，“娘子想去哪里？是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嗯。我想去清水县的闹市看看，有没有新样式的香囊和荷包可以带回去给娘她们看看。还有屏风，小妹说过，她想要一面屏风。”李如意说道。

　　秦书礼一家虽然住在秦家村，可家里一亩田地都没有。秦松岩因着是族学的夫子，抽不出多的空闲时间来打理田地里的诸多事宜。秦王氏则一直都是靠绣活贴补家用，一手精湛绝活赚回来的银钱并不比田地里的收成差。

　　加之家里虽然有六个孩子，却只有秦书礼一个是儿子，其他五个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秦松岩和秦王氏都舍不得累着她们，索性就从未生出过要种地的想法和念头。

　　秦大姐她们五姐妹也都很争气，或多或少都学到了秦王氏的几分手艺，也算得上是傍身之技了。

　　“好。”哪怕李如意只是单纯想要到处走走，秦书礼也不会反对。更何况李如意的理由如此正当，秦书礼就更加不可能拒绝了。

　　“秦兄留步。”秦书礼和李如意正打算离开，背后就传来了一道不高不低的呼喊声。

　　眼下考场外没有太多的闲杂人等，乃至于金轩逸的声音一经响起，就传入了秦书礼和李如意的耳里。

　　金轩逸也没让秦书礼和李如意久等，几步就跑了过来。再然后，拿出一把扇子，当着秦书礼和李如意的面“唰”的打开，很是雅致的扇了两下，这才开口道：“秦兄今日没能被当场录中呢！”

　　无疑，金轩逸这就是在故意炫耀了。

　　只看金轩逸一脸得/瑟的模样，秦书礼和李如意自然都明白，金轩逸这是被当场录中了。

　　想着秦书礼此次考试果然失利了，李如意正要出声安慰秦书礼，就见秦书礼神色不变的朝着金轩逸拱了拱手：“惭愧，只能等明日才知道结果了。”

　　“呵！倒也是。虽说秦兄你确实是第一个交卷的考生，可谁让你的才学远远及不上本公子，知县大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对你有任何的特殊对待了。”在金轩逸看来，知县大人之所以当场审阅了他的考卷、而不是秦书礼的，原因很是清楚明了。那便是，知县大人更加看好他这个头名，想当然就不愿意再让秦书礼大出风头了。

　　原本金轩逸还想抢在秦书礼前面第一个提前交卷的。无奈他答题速度确实比不上秦书礼，哪怕竭尽全力的紧赶慢赶，也还是迟了秦书礼一步。

　　更让金轩逸窝火和憋屈的是，秦书礼在考试中途明明有停下来吃东西，为此还很是耽搁了一会儿。也就是说，如若秦书礼没有停下来吃东西，就算他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依然赶不上秦书礼。

　　对此，金轩逸尤为气闷，连带就越发的想要跟秦书礼一较高下。以致于当看到秦书礼的答卷并未被当场批阅，他却成为了今日被知县大人点中的唯一考生时，才会这般的激动和兴奋。

　　再然后，金轩逸差点没顾上收拾笔墨，就满心雀跃的冲出考场，飞快的跑到秦书礼的面前，为的就是狠狠落一落秦书礼的脸面，借以彰显他自己的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