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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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契约者——艾米莉亚似乎参加过很多次葬礼。
高傲的龙族拨弄着精灵的长弓，神色淡然的开启话题时，我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死亡是什么感觉呢，勇者？”龙族低头看着我，血脉全开的状态下，她的金眸中流转着辉光，嘴角还挂着丝缕嘲讽的笑——她总是那么笑着，总是以傲慢的姿态俯视他人。
“呃……就像睡了一觉？”我犹豫地回答道，想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没有谁乐意谈论到死亡，包括在艾米莉亚口中死亡过无数次的我。
她没有理会我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白皙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手指摩挲着古朴的弓，她好像在怀念着什么：“也对，你是勇者，呵，唯一战胜死亡的人。”
我抿嘴，伸手抢过长弓。她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双掌叠放在脑后，躺在地上翘着腿哼着古老的歌谣：“Our hero，our hero，claims a warrior\'s heart——”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是走了什么好运才与这位货真价实的高傲巨龙签订下契约，每当我向艾米莉亚提出疑问时，红发美人就会收敛嘲讽的笑，认真的注视我的眼睛，最后冷着脸走开。
难不成我用了什么卑劣手段？
可每当我这样胡思乱想时，艾米莉亚就会狠狠的敲击我的脑袋，冰蓝眼眸中好像跳跃着幽幽的火焰，如同点亮暗夜的晨星。
2
我是勇者，艾米莉亚是我的契约者，也是唯一陪伴我的人。
按理说，勇者身旁总该有很多个同伴，比如忠诚勇敢的骑士，比如美丽倔强的药师，比如神秘强大的法师……
可我只有一条脾气暴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残障十级的巨龙。
又一次生好篝火，看着靠在树上显得懒洋洋的艾米莉亚，我神使鬼差的说道：“你总得学会照顾自己吧，艾米莉亚。万一有一天我投入死亡的怀抱，你怎么办？”
“那一天不会来临。”艾米莉亚瞥了我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你可是要陪我一辈子的，小勇者。”
这怎么可能？我想着。就算有艾米莉亚的保护，我也会衰老，不是吗？
可艾米莉亚的语气却显得那么的笃定……和寂寞。
3
戴着兜帽走入城市，街道上人头攒动，我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走出佣兵工会的大门时，艾米莉亚窈窕的身影跃入我的眼帘。
“怎么这么慢？”她看到我后嘟囔着，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她把自己手中的钱袋递给我，“我早就从赏金猎人那里出来了。”
她手中的钱袋看起来明显比我手中的钱袋大得多，看来做赏金猎人比做佣兵来钱快的多，但艾米莉亚以保护我的名义从来都不允许我去赏金猎人那里，而且一进入城市就让我戴上遮掩身份的兜帽。
“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人头有多值钱吗？”巨龙冷哼一声，声线傲慢，“明明是个弱鸡，看不出有什么价值。”
“可我会做饭。”我回答道，“只要有我在，你就绝不会被饿着。”
艾米莉亚别过头去，耳根染上了绯红。
女孩子还是柔软点才比较可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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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勇者，拿着我细长锋利的剑与伙伴一同讨伐魔王，虽然我并不知道魔王的城堡在哪里，也不知道魔王长什么样子，但只要跟着艾米莉亚，我就会完成我的使命。我是如此坚信着。
艾米莉亚的歌声很动听婉转，每次哼的小曲中都带有一股忧伤和凄凉的味道。
龙的生命那么漫长，而整片大陆好像只有她一条龙。
如果是我离开族群生活的话，我绝对承受不了那如潮水般的孤独。
太压抑了，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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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还是瞒着艾米莉亚仗着有隐瞒身份的魔法披风进入了赏金猎人，要知道巨龙的食量可不是盖的，伙食费支出直接占了佣金的百分之七十。
看着衣着暴.露笑容可掬的女人，我询问了赏金最多的任务。
女人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递给了我一张银白色的卡片。
“击杀魔王拉斐尔，赏金是……”我的指尖颤抖，上面的零炫花了我的眼睛，而魔王的画像则让我的脸色瞬间煞白。
那分明是我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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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的回到郊外，就看见艾米莉亚坐在明亮的篝火旁。
她将白皙的手掌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冰蓝色的眼眸饶有趣味的看着跳跃的火焰，巨龙如同孩童般与火焰嬉戏。
“欢迎回来。”她把目光投向我，笑容柔软，脸颊上好像有两个小梨涡甜进了我的心脾，“勇者。”
“我回来了，艾米莉亚。”我看着那收敛了傲慢而变得璀璨的笑颜，心中的压抑和困惑好像被无形的手掌温柔抚平，于是我也露出了笑容，“皎洁的月色下，你是最美丽的珍宝。”
她愣了一下，脸颊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绯红：“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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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后，我和她的关系就变得微妙。
艾米莉亚肯定知道我的身份，要不然她为什么始终拦着我进入赏金猎人呢？
想要质问她，却总是败在了那闪烁着点点星芒的注视我的眼。
我究竟是勇者，还是魔王呢？
8
黑翼遮天蔽日，巨龙愤怒的吼声响彻天际。
最深层的恐惧从地底浮现，带着血痕的巨大眼球冰冷的注视着我。
我匍匐在地，才没有被凌冽的狂风吹走。
不知名的白色野花连带着土壤被连根拔起，在脑海中，她慌张的叫我快跑。
可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让你再一次独自面对那位神明啊！
我反驳了她的提议，将尖锐的弓箭头对准了自己的颈部大动脉。
我不是勇者，也不是魔王，我只是拉斐尔，一位与龙坠入爱河的骑士。
9
“你什么都抓不住。”黑袍魔女怜悯地看着哭泣的女孩，被兜帽掩盖住的双眸中神色晦暗，“第三万六千九十八次，你还要再来吗？下一次，他的身边可就再也没有你了哦？”
“请你帮助我。”她恳求道，跪着的身影显得卑微而又渺小，“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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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深埋于地底的封印被揭开，王朝派遣最骁勇善战的骑士出发讨伐从远古回归的巨神。
在前进的路途中，他遇见了美丽倔强的药剂师，神秘强大的魔法师，还有意外的忠诚勇敢的雇佣兵。
以及一位暴躁古怪的傲娇巨龙。
“既然你把我从封印中放出来，我就只好保护你这个仆从了。”她少见的别过脸，语气高傲而又别扭，“我只是迫于契约才决定当你这个废材的领导者，主从关系可别搞错了，哼。”
最后骑士扯住被巨龙激怒了的雇佣兵，湛蓝的眼睛温柔如大海：“那就拜托你了，艾米。”
艾米莉亚看着那对眼尾微微上翘的眸，抿了抿嘴，决定把自己的眼睛也调成如拉斐尔一般的蓝色。
……最后，龙族浓烈如酒的金眸变成了浅淡梦幻的冰蓝。
“别这样啊，艾米。”最后骑士一脸无奈的拉住被魔法师嘲笑最后恼羞成怒的巨龙，看向巨龙的蓝眸明亮而又专注，“你的眼睛足以比拟星辰。”
巨龙看着骑士的笑容，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香软的蛋糕，温暖的太阳，还有明艳的篝火，那对湛蓝的眼睛好像盛满了皎洁的月光。
绯红的云霞在那一刻细心装点着她的脸颊，森林中青草的芬芳迷醉了两个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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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丧失了他的剑，他的名誉，他的同伴。
他在巨神的诱惑下变成了魔王。
昔日的伙伴愤怒的质问他，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提剑迎战。
“让我来应对杂碎吧，拉斐尔。”身着黑袍的少女金眸灿然，她的声线慵懒，“他们不需要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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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一个人献祭生命。”美人拉低了帽沿，酒红色的发丝微微翘起，“我能让一切回归原点。”
药剂师打破了沉默，轻轻站了出来，把手中的马头琴交给了红发美人，那对湖绿眼眸中波光粼粼，如同在被春日的微风吹拂：“那就交给你了。”
魔法师想要阻止他的爱人投入死亡的怀抱，却被药剂师微微翘起的唇打败。
“安格斯，我只是陷入一场长眠。”她亲吻他的耳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最后的最后，请你登上我的蔷薇之塔，给予我一个吻，让我从长眠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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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队伍里面始终没有一位称职的药剂师来给魔法师和雇佣兵治疗。
艾米莉亚只是露出了一个怀念的微笑。
微风拂过嫩叶，沙沙声让巨龙想起了药剂师温柔的哼唱。
她开始学习吟游诗人的做派，总是跑调的歌声让同伴们头疼不已，精灵雇佣兵甚至还对巨龙搭起了弓箭来威胁她不要歌唱，骑士调整了好几次都未能让艾米莉亚放弃丑陋的马头琴。
谁也不知道，马头琴对她而言是一座小小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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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剂师的温柔支撑了七十五个轮回，第二个牺牲的是一直保持神秘的魔法师。
“我总感觉，我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人。”俊逸的男子道，那对灰蓝色的眼眸温柔而又内敛，“就像世界失去了黄昏的颜色。”
“现在，我要去登上高高的蔷薇之塔，吻醒我的绿眼睛公主了。”
他的灰袍翻滚着，泛出湖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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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师的深情支撑了三千多个轮回，雇佣兵看着沉默不语的艾米莉亚，轻松的叹了口气。
“我终于不用聆听你那糟糕的腔调了。”精灵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对显得矜贵的尖耳。他把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祈祷之弓递给红发小姐，始终带着刺的语气在刹那间变得温和：“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他成功的拥上了她柔软的身躯，细嗅着清淡的芬芳。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她听见他喃喃，“艾米，拯救他，也算是拯救你吗？”
一个小心翼翼的吻悄然来临，封缄了她的唇。
滚烫的泪水滴入她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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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前透支了她的生命，支撑了无数个轮回。
在第三万六千九十七次后，她感觉到自己生命的衰弱，世界也察觉到了异常。
“拉斐尔。”巨龙突然唤着骑士的真名。
“嗯？”勇者拾着柴火，湛蓝的眼眸充满了疑惑，“谁是拉斐尔？”
艾米莉亚没有理会他，纤细的手指紧握住古朴的长弓。
勇者对她冷漠的态度不以为意，放下柴火走近她，坐在她的身边，放松的笑着。
“艾米莉亚，今夜的月色真美。”他的眼睛是温柔的湛蓝，里面好像盛放着细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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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位孤独的勇者，独自前往魔王的城堡。
欲死的夕阳在天幕边垂现，黄昏的色彩染透了无尽的小路。
为什么我会这么孤独呢？
每当我思考这个问题时，心中便会涌上无尽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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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来，我的孩子。”巨大的眼球凝视着整个世界，也像是凝视着被无数因果线缠绕着的天使。
那一刻，勇者终于回想起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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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指向他的脖颈，新任的勇者也拥有灿烂的金眸。
“魔王拉斐尔，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勇者骄傲的笑着，金眸中好像盛放着浓烈的酒浆，如同肆意燃烧着的太阳。
他的唇角也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点也看不出即将面临死亡的紧张。
“你的眸也会变成冰蓝吗？”魔王问着，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恍若情人间的低喃。
红发的女性勇者冷着脸，剑刃让魔王那因为长期呆在城堡内而白皙到透明的皮肤渗透出血珠。
拉斐尔温柔的笑着，弯起的红眸好像变成了动人的湛蓝：“请告诉我的爱人，皎洁的月色下，她是最美丽的珍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