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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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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那一年的夏日祭吧?
当河岸的烟花升空绽放时,高杉飞快地拉起身边的伙伴沿路向河边跑去;原地呆立的桂忘记了嘴里还含着半个鱼丸,只是错愕地看着远去的高杉;很不容易才挤进桂和高杉之间打算买鱼丸的你,却不明就里地被高杉拉着跑出了老远;然后坂本很沉着地拍了拍桂的肩头:你放心,阿银那家伙,我可从来没有跟丢过!
你一路的嚷嚷被爆竹声和人声盖过,当高杉终于停下看向你时,你毫无形象地挖着鼻孔问,我的手拉着很舒服吗?他愤愤地丢开你,目光寻向身后的阑珊灯火,你毫不在意地蹭上他有浅浅柠檬香气的肩说,你放心,坂本那家伙,可从来没跟丢过我。
高杉想说关我什么事,但他马上就看到了迎面奔来的桂和坂本。这时烟花在你们头上绽开,你们不约而同地仰起头任由绚烂的辉光散落在你们脸上——有时候你以为你忘了,但其实你的灵魂一直帮你记得。
后来你们就在一片“玉屋”声中互搭着肩,唱起了不成调的歌谣…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那一次修行所促成。
回想的时候你往往认为那只是一个梦。
你们四人被松阳分成一个互助小组时,是你,一只只地拉过了他们的手。你将他们的手与自己的叠放起来——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你说,呐,现在开始是伙伴了哦。然后高杉似不在意地别过了脸去,坂本一如继往地因跟随你而雀跃,桂面色平静一脸认真,然而那眼里终是流露出了憧憬之色。
你自然从未想过那一刻桂是否对你有所期待,但事实上,如果真的存在期待,桂小太郎在之后的几个时辰之内必然一直是为此后悔着的。
理所当然,你的热血只在一时。
不管最初表现得多么有干劲,真正出发以后,你那懒洋洋的气质就又如影随形起来,当其他人都在松阳的带领下意气风发的前进时,你就那样以你常有的慵懒抱着木剑拖在队尾,直到落下大段距离。
最开始,坂本还会问你,阿银,我们离老师已经有段距离了哟,真的不要紧吗;最开始,桂还会愤愤地说银时你再这样我们会跟不上了,然后倒回来又拖你快快地走上几步;最开始,高杉还会在前头看着桂去拖你时的焦急样冷冷地等上一会儿,但当你们发现本来预计转个弯就可以看到的大部队不见了的时候,这三人的心情完成了从跟上大家到找到大家的转变。
坂本率先哭了起来,我们一定是遇到能改变道路的狐妖了,阿银我们会被吃掉的是吧?他这样问。你挠了挠头,才不会被全吃掉呢!狐妖能有多大胃口啊,吃你一个就饱了。然后坂本哭得更大声了。桂出乎你意料外的没有发怒,他只呆呆地看着哭得相当伤心的坂本,口里喃喃着,呐,狐妖来了我们就伪装成草啊树啊一类的吧?!多年后你联想到这一幕总觉得桂后来的易装癖是那时就埋下了的。高杉还是那副有点冷淡的语气——路要自己去找吧,哭有什么用?然后他瞥了一眼坐在地上休息的你,发现你前面的泥土地上多出了一个简陋的地图。
你一个人在那里冷静地回忆一路上走过来的种种景致,你计算与大家的距离以及大致走错路的时间,最后你推定了你们走错的环节。
高杉像个大人般沉着地问你,能走回去么?你头也不抬——天黑以后绝对追上大家。
你难得那样有精神地走在前面,身上还背着个哭累了的坂本。
走到一小片芦苇地时,你摸了摸断口尚润的芦苇,一把将坂本扔了下去,喂,给我醒过来啊!累死我了!!
坂本脸上的惺忪尚未退去,高杉已折下一支芦苇挠向桂,桂也不甘示弱地追过去用芦苇反击,高杉冷不防地将芦苇扫向你的颈窝,于是你们闹作了一团。那是如何不知愁的年纪,虽然离大家还有段距离,但阴霾已一扫而光,在下午已然柔和的阳光下,你们嬉笑打闹着,任由芦苇的轻絮飘盖你们满身满脸。
最后你们就那样跌抱在了一起,互视着大笑起来,仿佛想把之前没能得到的快乐全弥补回来。
你不能忘记那日大家的笑容。即使后来的坂本永远都是大嘴咧开的模样;即使后来的桂笑容堪称优雅;即使后来的高杉总是勾起唇角,都不如那日你所见的笑容灿烂、纯粹。
你记得那晚桂悄悄问松阳,我们不见了,老师不担心么?松阳言语轻柔,你们四人一起的话,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你们也好,我也好。
你懒懒哈欠,对无意听到的话不以为意。
你们是可以成为“未来”之人。松阳说这话时眉间带笑,只是你无法看到。
所有对话淹没在你的梦境中,你很快忘却也或许无意想起,而桂却将它们记了一生。
多年以后你失去了那份坦率——是你拉起了他们的手,但后来你习惯了将手端在衣兜。烟火和恶梦将梦想分割,你们投身不同的洪流,只是寂寞了四双再不能互牵的手。
那些本来弥足珍贵的往事渐渐变成了蒙尘的珍珠,原本串联它们的时光之线接续不能。
那时候,你还很年幼。
多年过去,你竟已染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