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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窗户纸 ...

  •   依约,孟投木和范达灵去报道前,把孟楠玉送到了孟沄的住所。
      与这位冥神独处,孟楠玉不免感到紧张。孟沄看出她的不安,笑意盈盈地招呼她坐下,添茶,温柔地给她介绍起冥界来。
      过了约摸两盏茶,孟楠玉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地方,问道,“您不用……嗯……上班吗?”
      “我化了幻身在奈何桥,轮回岛又有两位判官守着,偷个闲倒也无妨。”孟沄解释道,“别拘束,大可直接唤我一声姐,不用怕乱了辈分。”
      “好的,孟姐。”
      就在这时,三下敲门声响起。
      孟沄开口让其进来,并向孟楠玉解释道,“是烟城的两位掾执,你没见过。是我昏了头,忘记今日他们会来述职了。”
      崔筠仍旧穿着身黑色西服,头发倒是重新留了起来,也不知用了什么妙方,散披后竟已长及腰间。待向孟沄打过招呼,崔筠笑眯眯朝着孟楠玉眨了眨眼。
      赵子厌本就作一副朴素的书生打扮,见状,取下腰间的纸扇,手上轻轻一抖,打开纯白的扇面,伸到崔筠面前,把他的脸挡了个结结实实,不露出分毫。
      “阿筠,非礼勿视。”
      孟沄含笑着看两鬼。
      崔筠看孟楠玉的视线虽然被挡住了,孟沄戏谑的眼神却没被隔开,他可比不得赵某,率先败下阵来,捏诀溜走了。
      赵子厌歉意道:“孟姐,我们择日再来。”语毕,赵掾执便抛下述职任务,离开院子,追崔掾执去了。
      孟楠玉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再加上这两位掾执的关系不同寻常得明显,她自然琢磨出端倪。
      见孟楠玉思索的神色,孟沄好心解惑:“他们是一对儿。”
      “果然如此。”
      “我可是特意提点他们做掾执的。”孟沄起了兴致,“怎么样,想不想听听他们之间的渊源?”
      孟楠玉连忙点头。

      西戎异动,孟投木浴血沙场,边境摸爬三年,屡立奇功,十九岁封将,一句“吾生来只为驰骋,仅愿逐敌”唤醒千万男儿的参军之愿。
      又过三载,孟将军收复所有失地,西戎诸部不敢寸越,遂凯旋回朝,荣封卫国公。
      可谓一时风头无量。
      在孟将军的光芒之下,有着神童之称、刚及冠就被破格拔擢为国子祭酒的赵子厌,反而不那么显眼起来。
      但,显眼不仅招人羡,也招人妒。
      朝中权贵开始暗中巴结这位前途一片光明的孟将军,眼见财帛不好使,便想着以美色去诱惑。没料到孟将军就两样不进——油和盐,就两样不吃——软和硬。也不知那位大人一拍油头肥耳大肚腩出的馊主意,计划编个由头约孟将军出来小聚,试试“美男计”。
      崔筠便是这场闹剧中的重头戏。
      孟将军并非痴愚,虽应了约,到头却临时做主换了地方,生生让他们的计算落了空。但没人顾上通知崔筠计划已取消,或者说并不在意他是否知晓,于是平白让休假时闲逛的赵祭酒捡了个便宜。
      赵子厌本打算到这家临江酒楼独酌,一进厢房便接到了落下的崔筠,被唯有轻纱裹身的美人弄得耳梢飞霞。
      崔筠估摸出自己被弃置的处境,又觉得这面皮薄的儒生逗弄来着实有趣,非往人身上凑,眯着眼笑他红了脸颊。哪知这儒生竟把他的戏言作了真,一本正经地付了银子,赎他回府。崔筠半就着披上对方的外袍,被一路抱回了赵宅。
      可那外表霞月清韵的儒生私底下却并非纯良之人,面薄易脸红是一回事,心肠如何便是另一回事。
      不论城府,赵子厌待他极好,吃穿用度未缺苛过半分,也不曾提过要求,只常来院内与他同坐闲谈,喝喝崔筠泡的桂花茶。
      只是,始终不许他离府。
      崔筠每提及此事,唯换来赵子厌一句,“我赎了你。”
      其实,崔筠有足以逃脱的武功。但他却无去处,遂在赵宅里安顿下来,便在这方天地目睹了朝堂的风起云涌。
      先是孟将军于冬至在国公府中服毒自尽,留下遗书自云为偿杀孽,点燃了京都紧张的局势,紧接着皇帝突然无故驾崩,西戎随之再一次躁动,将安稳祥和置于刀锋。赵子厌披着奸臣的皮,受着所有人的唾沫星子,硬是撑起了这飘摇不定的国家,直到幼帝长大成人。
      可人终究非铜铸铁打,如何做的了全天下的救世主?
      新帝冠礼那天,赵子厌于阶下遽然病毙。
      彼时,赵子厌已事物繁忙到将近两年没来见崔筠,与之闲坐赏桂。日子一久,崔筠几乎以为他早被遗忘在赵宅的角落,化为院内另一株月桂了。
      最后,一位老仆敲开沉重的院门,唤崔筠逃命。
      “主子离世,城里的氓贼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子,进府洗掠……崔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崔筠沉思良晌,摇头谢绝。
      老仆不再劝他,叹了口气,也留了下来。
      “崔公子,你为什么不走?”
      崔筠深吸了一口院内的桂花幽香,眯起眼莞尔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压在赵公子手里。”

      “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城里当鬼差,机缘巧合,我便把他们都调到了烟城当差。”孟沄顿了顿,“不过崔筠下来后打死不认账,毕竟他们不说实质性,就连口头约定都没有,两人的关系一直到前段时间才有了进展。”
      “什么进展?”
      “融魂。”
      提及此事,两人不由得微红了脸。
      想了想,孟楠玉疑惑道,“孟姐你为什么能知道他们有纠葛,让他们相聚?”
      “冥神可以看到众生的轮回线,而孟婆还能看见另外一种线。”孟沄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故作神秘,“你不妨猜猜?”
      孟楠玉试探道:“姻缘线?”
      孟沄点头,又问道:“楠玉,你有没有兴趣来看看书?”
      孟楠玉问:“什么书?”
      孟沄起身,带孟楠玉走到院子角落,倚墙靠着的加上新添的一共三个书架,全部满满当当摆放着书册。
      孟楠玉粗略扫了几眼,发现都是同个类型的书籍,她指着其中一排说,“这些我想买好久了,现在都不出了,二手的也贵的吓人。”
      “这几本写的特别好,不知道楠玉你有没有看过?”
      孟楠玉摇头:“我没能买到。”
      “你喜欢便拿去看,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交流感想。”孟沄笑道,“冥界都找不到什么鬼喜欢这一类的小说,实在少了分趣味。虽然现场版也挺不错的。”
      “谢谢孟姐!”
      孟沄耐心地等孟楠玉挑好书,打探道,“我们家主执和达灵现在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没点改变。”
      孟楠玉迟疑了会儿,回答道,“我觉得他们就差层窗户纸。”
      孟沄挑眉:“愿不愿意为他们创造一点契机?”
      孟楠玉点头:“当然。”
      两人下了助攻的决心,合适的时机却别扭着一直不来,一不留神,随便一晃,一个月便将过去了。
      孟楠玉终于走到了奈何桥边,接过碗,饮下息尘酒前,她走到范达灵面前,踮起脚尖,亲吻他的面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喜欢就说,别磨唧,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胆小鬼。”尔后,她一口饮尽碗中酒水,踏上奈何桥。
      散发着莹柔白光的奈何桥上,孟楠玉每跨一步,身上便多出现些许与桥身同样的淡芒,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团跌落桥面,汇聚成汩汩细流,顺沿着桥面的弧度,无声流坠入晦暗平缓的忘川河。
      这种场景孟楠玉在一年里见过无数次了,他知道,那些白光是她的记忆与情感在慢慢消融,汇入忘川。
      孟投木本因那个吻感到吃味,此番情景下却也敛下波动,静立着同范达灵一起目送孟楠玉逐渐走入云雾缠绵的桥末端,隐没去身影。
      “那些光团发着白光,说明她的记忆都是愉悦的,她走的很开心,真好。”
      “嗯。真好。”
      范达灵转身,伸手紧紧抱住孟投木,“我只有你了。”
      孟投木心疼地回抱,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背,应道,“嗯。”
      范达灵松开手,退开几步,同孟投木对视,认真一字一句道,“我说的不是朋友。”
      “嗯。”孟投木笑了笑,张开手臂,“我知道。”
      范达灵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以不同的意义。
      半晌,范达灵埋在孟投木怀里,闷闷着声音说,“可我不喜欢赌鬼。”
      孟投木愣住片刻,回答道,“嗯。我尽量。”
      “尽量还不够。”范达灵哼了声,“九岁的小孩可不招人喜欢。”
      “嗯。”孟投木顿了顿,“我知道。我一定。”
      “真的?”
      “相信我,我肯定能戒赌,因为已经找到了更上瘾的东西。”
      姓名、说话的语调、小脾性、身高、偏爱的口味、扎起来的及肩头发、随性的穿搭、依赖、独立、简单的陪伴、恼人的起床气……以及灵魂冰凉而炙热的温度都让他沉醉。
      之后,便是顺理成章的废弃掉范达灵原先所居住的那间房。
      融魂的感受不可言说,非历经无法知晓的极乐。
      是了,旁人怎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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