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光年》向随然

53、第 53 章

　　日子兜兜转转过去，气温下降，冬天似乎要来了。
　　我从来不知道邵城会有这么好的耐性，早晚的中药准时准点，连休息日都不放过。
　　“你是不是又偷偷把药倒掉了？”邵城盯着我喝药，可我一闻到那味儿就直犯恶心。
　　我把药碗放在桌上，“我不想喝。”
　　“别任性！”邵城端起药碗放我手上，“上次去复查的时候状况就没好转，你得好好吃药。”
　　我看着他，总觉得这个人越来越陌生，我十分厌恶他这种熟稔得似乎胸有成竹的态度，更厌恶他这种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帜对我指手划脚，我若反抗，就是不知好歹。
　　“我不喝。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喝了。”
　　“你看你瘦成这样，脸色也不好……”邵城说着竟然伸手过来，我下意思侧头避过，他愣了一下，收回手，“冬子……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我摇头，没什么信不信任的问题，我和他之间的问题还没有上升到这种高度。
　　“那你……还是忘不了他？”
　　“谁？”忘不了谁？我愣了一下，才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你这人一直都死心眼，认准了就不肯动弹。”他似乎叹了口气，“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不耐烦起来，他把温睿跟他相提并论，有可比性吗？“我下午要加班，你没什么事的话先走吧。”
　　邵城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慢慢站起身，“冬子……你真是变了。”
　　确实是变了，我以前还愿意敷衍他，但现在真是一刻都不想看到他。我拉开大门，他跟在我身后似乎是叹了口气，但还是走了出去。我关上门，很久之后才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心里空落落。他的出现改变了我所有生活，离开家，遇见安娜……
　　安娜安娜，我已经多久没见过她？
　　兜兜转转，只有我被留在原地。

　　出口的单子越来越难做，前段时间老板做错了一张订单，赔了一小笔。搞的办公室人人自危，气氛都紧张起来。好在内销这一块还不错，不断有熟客介绍新的客户过来，年底大家都越来越忙，工作时间也开始不正常，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孤家寡人，回去是一个人，留在办公室加班还是一个人。
　　所以我并不抗拒加班。但这次的应酬让我有些为难。
　　我捏着客户给我名片，想了又想，原本的主题应该是怎么避免尴尬或者怎么顺利应对，但我忽然回神才发现，我竟然想的是刚才的晚餐没吃饱。
　　汗，都什么跟什么。

　　我循着小李给的号码找到包厢。这里变化挺大的，以前装修也算富丽堂皇，但没有现在这么“金光灿灿”。唯恐客人不知道这里有多高档，清一色金黄色墙砖墙纸，灯光一打，晃得我睁不开眼。一推开门，各种乌烟瘴气迎面扑来，我闭了一下眼睛，换了副笑容迎上去，“你好，你好，好久不见，给你介绍，这是……这是……坐，坐，喝，喝……”
　　所有的应酬几乎都离不开这几个辞藻，说多了也就习惯了，但喝多了，似乎也不够习惯，遇上能喝的客户，才是要命。

　　我靠着窗，抽出根烟开始抽。最近烟瘾大得厉害，如果当天要见客户，一包肯定是不够的，我也没有计算过自己一天到底能抽多少。但我只晓得，办公室新来的文秘小姐一看到我就躲得慌，据说是人家对烟草过敏。
　　尼玛的，真假的？对烟草过敏还出来工作？！
　　“哟，这不是冬子吗？怎么今儿想到来看看兄弟了？”
　　我转头一看，居然是我以前的领班，我怔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压根也没想到会遇见什么熟人，因为在包厢出入的几个服务生都是生面孔。
　　“怎么了？一个人躲在这儿抽烟？”
　　我忽然意识到，我呆的地方是员工卫生间，而不是客人专用的。这大概也是种习惯吧。
　　“这里变化挺大的，你们的工作服都换了？”
　　“你还不知道吗？”领班凑上来，我拿了支烟给他点上，“这里换老板了。”
　　“老板不是温睿了？”
　　“对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温睿把这里卖了？”
　　“这里本来就不是他的，据说是以前的老板欠了债，温睿帮他还了，他非要把这里转让给他，其实那时候这里生意也就一般，也是温睿接手之后才好起来，开始赚钱。”
　　“那现在生意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卖了？”
　　“没精力搞这个吧。温老板生意多了去了，这样一个小夜总会其实都不在他眼里。”
　　原来制药才是他的事业啊，拉皮条原来是别人硬塞给他的。我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下，不过，如果不是人硬塞给他，我也不会认识他。这欠债的哥们也不知道是谁，间接媒人啊。
　　媒个屁啊，我跟温睿分手已经很久了吧？
　　随便扯了几句，我塞了包烟给领班。我在的时候，他对我还是可以的。只是没想到才几个月而已，就已经物是人非。
　　温睿居然连这里都卖了。看来他真是半点瓜葛都不想跟我扯上。

　　只是我没想到，有天居然会接到安娜的电话。她说想跟我见面，我们还是约在上一次见面的咖啡厅。我到的时候，安娜已经到了。
　　“嘿，冬子。”她笑的有点儿勉强，我能猜出来她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儿，可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儿。
　　“安娜，你好像胖了。”安娜脸颊圆润了不少，穿了一件灰色的大罩衫，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我记得安娜很少穿这种用她的话说“看起来灰头土脸”的衣服，这怎么结了婚，变化就这么大？“最近好吗？”
　　她似乎愣了一下，才慢慢说：“挺好的，你呢？”
　　安娜还真是有点儿奇怪，以往我稍微说她胖点儿，她都恨不得跳起来打我，现在居然这么谈定？这婚姻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让人改变这么多。
　　“我也挺好的。”
　　“工作还顺利吗？”
　　我点头，跟她随便说了点工作上的事情，她又问我：“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有。”
　　安娜笑了一下，“有喜欢的人就要好好争取。”
　　“安娜，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安娜从沙发旁白抽出个大袋子递给我，“上次逛街，看到这几件衣服挺不错，就给你买了。”
　　我接过来打开粗粗看了一下，还挺丰富，夏装秋装都有，还有一件看起来挺厚实的大衣。
　　“谢谢你，安娜。”我忽然觉得很感动，安娜虽然一直都不跟我联系，两个人的感情看起来似乎已经疏远，但她没回上街都还能想着我……
　　她心里还是惦记我的。
　　“安娜……”
　　“冬子，”她打断我，“我过一段时间可能要出国……”
　　“出国？”
　　“对，”安娜笑了一下，“我怀孕了，邵城说希望我能去国外生孩子。”
　　怀孕？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安娜，原来她胖是因为怀孕了，难怪我说她，她都不生气。
　　“恭喜你啊……”若是以前，这孩子该叫我“舅舅”的。“你也不早点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不用的冬子，”安娜看着我，“我就想再见见你，这一走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邵城还真够保密的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让我知道。
　　“几个月了？”
　　“才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就开始发胖啊？看来邵城把安娜照顾得不错，他们都很期待这个孩子吧。
　　我们又随便聊了聊，安娜就说要先走，“那你先走吧，我买单。”
　　我看着她走出去，身影慢慢消失在马路对面。

　　每个人都会有新的方向，新的阶段。
　　我以为自己的新起点就是事业，好好工作总会有回报。但没想到这社会小人多，贱人更多！
　　“那张传真我等到晚上2点多，亲自收了放在老板办公桌上的。我第二天直接就出差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拿到！”
　　“可现在就是没人见到过这张传真，损失了这张订单，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传真本来就是该你接的，这是你的订单，我是帮你的忙，是你自己说晚上要约会，这次再不去就要跟女朋友吹了我才帮你的。”我很气愤，怎么会不气愤？每次都是这样，单立冬你都吃过一次亏的，你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在我据理力争的时候我才想到，我就是因为“帮人”，才会被温睿炒掉，我才会认识他。可我这一次似乎再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我不做了总可以吧？”
　　老板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听我说完这句话，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OK！我在心里举手投降，“那我去写辞职报告。”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好的时候跟你称兄道弟，你落难了，真没人愿意伸手拉你一把，更何况，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所有的错误，大概就是无知。
　　我的无知。

　　“冬子，你真不做了？”
　　“你最后这个月也不做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该交的文件交接好。我的东西其实很少，真是很少，我走出去的时候转头看了看，“再见。”
　　再见。
　　我在这里留的时间不算短，薪水其实也不算差。我这种说走就走的，估计老板最后一个月的薪水也不想发给我。可我也真的是呆不下去了。
　　有贱人的地方我都呆不下去。
　　可我最后才明白，这个社会到处都是贱人。只有贱人才能活得潇洒，活得滋润，活得游刃有余，
　　所以我最后的目标，就是要当一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