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简医生》桃花安

15、第十五颗星

　　最后沈晨晨还是没抢过。
　　没童翔那张厚脸皮。
　　只得气呼呼地又坐到后排去了。

　　童翔摆出正房太太般的姿势耀武扬威，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简曦开口的第一句话砸得溃不成军——

　　简曦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咱们来讲讲之前考过的卷子。”
　　她将卷子交给课代表去发。

　　这次全班都考得不太好。
　　简曦考前不划重点，但是讲题的时候讲得非常细致。

　　“医学生和其他科系的学生不一样，你们掌握的每一个知识点将来都有可能被用来拯救生命。到时候在手术室里，乃至在别的地方，没有人会给你时间翻书，没有人会提前给你们划重点。考试的作用不是告诉你们分数高低，而是一次测试，让你们知道还有哪些知识点没有掌握。不要因为一次的分数低气馁。”
　　简曦笑道：“将来派上用场的时候不用感谢我。”

　　台底下一大片垂头丧气的花骨朵们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简曦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放心吧，这次不管考得好不好，不会计入平时成绩。只算是个参考。”

　　花骨朵们瞬间又灿烂了。
　　欢呼一声。

　　奈何简老师的套路又长又深。
　　她在讲台上耐心等着花骨朵们欢呼完，接着说：“下周要去医院见习。每个科室都有人数限制，这周五前你们就将想要申请的科室报给课代表——”
　　她微微一笑：“分数高的优先选科室。”

　　花骨朵们顿时哀嚎起来：“诶！！！”

　　简曦转过身去擦黑板。
　　挡住唇边掩不住的笑意。

　　年轻真好啊。
　　能为一点点的小事，一会儿大雨倾盆，一会儿雨过天晴。

　　校园里，远处的下课铃响了起来。
　　简曦宣布下课，低头收拾讲台，一边跟路过的学生们道别。

　　“简老师再见。”
　　“嗯再见。”
　　“老师拜拜。”
　　“拜拜。”

　　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简曦走出教室，发现门口对面的柱子边靠着个人，在等她。
　　韩昭抬眼见她出来，挺直身体走上前。

　　简曦抬眸：“怎么了？”
　　开玩笑道：“怎么？有想选的科室，来找我走后门？”

　　韩昭摇头：“不是。”

　　“那怎么了？”

　　“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饭。”

　　啊？
　　跟她一起吃？

　　简曦摸摸后颈。

　　她要是跟韩昭单独两个去食堂吃饭，众目睽睽之下，韩昭就是没想走后门，估计也会被人这么认定了。
　　影响不太好。

　　简曦从前不是个想很多的人，无奈当了老师之后身在其位，不得不多考虑点。
　　抬眸看着韩昭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其实她都明白。
　　韩昭现在失去了记忆，谁都不记得，肯定没有安全感。
　　自己对他伸出援手，他当然会下意识地信任她、想靠近她。
　　都是正常的心理反射。

　　简曦沉默了两秒，无奈地笑笑说：“抱歉啊，我已经有约了。你跟童翔他们去吃吧。”

　　韩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简曦移开视线，根本没敢看他。
　　总觉得他失望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视线落在教学楼楼下，刚好看到童翔和林子旭从楼里走出来，穿过林荫小道，往食堂的方向走。
　　简曦抬手喊道：“喂，童翔！”

　　楼下的拖把头少年仰头。
　　“啊——？啥事儿啊——？”

　　简曦指指身边的韩昭：“你们等等他啊——”

　　楼底下的大嗓门喊回来：“噢——知道了——”

　　“行了。”简曦拍拍韩昭的肩膀，“快去吧。”

　　韩昭欲言又止地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走到走廊尽头，又转回头问她：“那晚饭一起吃行不行？”

　　简曦摆摆手：“再看吧。”

　　简曦靠在三楼的栏杆上，目送着三个人越走越远。
　　深秋的阳光洒落，晒得地上斑斑驳驳，干燥中带着暖烘烘的温度。
　　校园里的果树结满了果实，上空飘满了果子的清香。

　　林荫小道上来往的学生三三两两。
　　或笑或闹，满是青春的蓬勃朝气。

　　简曦看着看着，内心一片宁静。

　　校园，就是这么个平和美好的地方。

　　不像她当初在医院里，天天像是在打仗，分分钟都有人挣扎在生死线上。
　　到处都是消毒液的气味。
　　别说准时吃饭了，有时候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

　　可，离开了那个战场，偶尔还是怪想念的。

　　她会忍不住想念战斗在手术室里，与时间赛跑的紧张和焦灼。
　　会忍不住想念每一场手术成功的一瞬间，内心的激荡。

　　而那些，如今想想，似乎都远了。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除了手术，心无杂念的简医生，她成了天天操心祖国花朵学业的简老师。

　　良久，简曦收回目光，转身下楼。

　　……

　　她跟韩昭说自己有约，其实也不是骗人。
　　爷爷下了圣旨，让她中午没课了就回去陪陪他。

　　她总觉得这圣旨下得，准没好事。

　　中饭依然是爸爸掌勺。
　　简曦一进家门，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
　　妈妈不会做饭，就打下手，摆好碗筷，朝简曦招手说：“曦曦去叫爷爷吃饭。”

　　“好。”

　　老爷子正在花园里浇水。
　　老了没什么事儿干，就养养花养养鱼。
　　整个花园被他打理得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噢，回来啦。正好，爷爷有事跟你说。”

　　“您说。”简曦走到他身边，帮他收拾好喷水壶。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郭医生吗？就是说要给你相亲的那个。人家前段时间下乡去了，这两天刚回来。有空的话，你们就联系联系，找个时间见一面？”

　　简曦：“……”
　　果然没好事。

　　老简同志会理会孙女无声的抵触，继续说：“那个郭医生据说很不错，S大研究生毕业，目前在考主治，很有前途啊。爷爷看过照片了，长得挺好，30岁，年纪跟你也般配。”

　　简曦深吸一口气。
　　想到妈妈之前说的，去见见也没事，不合适就当做是认识一个同行好了。

　　“行行行，您说什么是什么。现在老简同志能不能移驾去吃饭了呀？”

　　“哼，就知道贫！”

　　吃过饭，简曦回了办公室。
　　中午办公室里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

　　简曦打开电脑开始准备下一节课讲课的内容。
　　大学一节课要讲的内容很多，往往一次讲的内容需要提前一天开始备课。

　　不一会儿，有老师吃完饭回来了。
　　进门看见她在，笑着打招呼：“简老师午休时间也这么勤奋啊？”

　　半个多月的时间以来，简曦跟办公室里的年轻老师们关系处得不错。

　　其实半个月前，相处的气氛也比较糟糕。
　　一开始他们当简曦年纪小，走后门进来，都有点看不起她。后来经过那次的总结周会，所有人都知道简曦有那个实力，甚至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偏见少了，但戒备多了。

　　起因就是因为院内副教授的评选在即，本来所有老师公平竞争，可忽然空降一个新老师，还是个拥有极强竞争力的对手。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每年全院的名额就两三个，可院内老师就有四十多个。

　　缓和的契机也是那一次。
　　有人聊起这次职称评选的申报，随口问简曦会不会参选。
　　当时办公室里老师挺多，简曦也在备课，闻言笑笑说，不会。

　　“真不会？”那人仿佛不相信。

　　副教授的待遇和普通讲师相差多少，不用说也知道。

　　“不会。”简曦专心备课，目光离开电脑屏幕，朝着大家笑笑，“我只是个新老师，一来就评职称不太合适。”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总觉得她这一表态，今年的副教授名额就多了一个。

　　半个月来，他们发现简曦这人还是挺随和的。
　　有时候请她帮忙她也会痛快答应。

　　久而久之，熟悉了之后，老师们慢慢也就接受了简曦。
　　下班后结伴出去玩也会叫她。

　　“小简，今晚大家准备一起去喝一杯，你有没有空一起去啊？”
　　简曦抬起头，问话的老师姓唐，叫唐雪玲，教急诊的，二十八岁，是院内除了简曦之外最年轻的一个老师。
　　两人年纪相近，走得也就近些。

　　小唐时不时会约着简曦出去。
　　有时候是大家一起去酒吧，有时候是一起看电影。
　　简曦有时间的话，偶尔也会去。

　　简曦想了想，晚上的确没什么事。
　　正要点头答应，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刚才在教学楼走廊上，少年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少年问她，晚饭一起吃行不行？

　　她当时没答应。

　　她顿了顿，笑道：“下次吧，今天有事。”

　　唐雪玲凑过来：“能有什么事啊？”

　　简曦大方将自己的电脑屏幕转过去：“喏，备课呢，明天要帮章老师代一节遗传学。还要准备下周学生去医院见习的事情。”

　　“又帮人代课啊？”唐雪玲托腮看着屏幕叹气，“这半个月你都帮人代了多少节了？他们就知道欺负你是新老师。”
　　简曦来之前，唐雪玲作为最年轻的老师，也受过不少气。

　　简曦不在意地笑笑：“无所谓。又不是没给我代课费。”

　　一忙忙到六点多。
　　简曦从办公室收拾好回家。

　　六点多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小区外的街道上路灯亮了起来。

　　简曦打了个车，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她付完钱下车，一抬眼就看见小区大门口低头靠着的身影。
　　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等了多久。

　　简曦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你怎么不回家？”

　　韩昭循声抬头，看见她站在三步开外，关切地看着自己。

　　“我在等你。”他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表情，说，“想等你一起吃。”

　　简曦：“……”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感叹他的固执，还是其他什么。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努力回忆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自己和姐姐刚捡回猫咪小雪的时候。
　　那时候小雪还是只小野猫，大概是年纪太小就失去了妈妈，也没什么求生的本事，饿得瘦巴巴的。
　　当时简曦看它可怜，主动喂过两次。
　　从那之后，就被缠上了。

　　她觉得，韩昭现在的眼神就跟当时的小雪特别相像。

　　他眼中的小心翼翼轻轻地扎了她一下，扎得她忽地生出一股心软来，说不出一个“不”字。

　　“行吧。想吃什么？”简曦问。
　　果不其然，看见韩昭眼里像是有一簇光被点亮了。

　　他想了想，说：“想……在家里吃。吃什么都行。”

　　简曦：“…………”
　　简曦觉得，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不是在家叫外卖的意思。

　　让她做饭？
　　她觉得他大概是想看她表演怎么炸掉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