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哪家有小山》萤斋

12、潇桐 第五

　　四人沿着墓道一路向前，由于彼此都不太熟悉，故而并未多聊些什么。只有杨曦满脸笑意的问了些关于东山的事情。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吧，年龄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座崤山，一座函谷关，便将东西分开。不光杨曦好奇，贺方回，晏小山都想知道一些西边的秘密。

　　“贺公子，听说大梁城繁华锦绣，不让长安，我虽为杨氏少主，却未曾一见。”杨曦自称是杨氏少主，也就是说是杨家家主虚白道人杨景度之子。是将来要继承杨家家业的。

　　“原来是虚白道人的公子啊。”方回平日潇洒不羁，却特重英雄。虚白道人十三年前在安乐乡凭一己之力，一杆斜雨长枪，绞杀千余走尸。从此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梁城繁华是真，可阴险也是真。不比长安，政治清明。”方回道：“但大梁人吃烩肉烩面，长安人吃水盆羊肉，爱吃肉倒是一样的。”最后一句是用豫州方言说的，四人听罢皆大笑。古墓的森然也少了几许。

　　四人又闲聊了些许时候，墓道笔直，中间除了邪气阴寒却也再无机关险境。又行了几十米，便见一处广间，广间无门，四人便径直走入。但看来是已经对魔尸们颇为忌惮了，方回长剑出鞘。小山为了不显出晏家功法，乃双手掐起法诀，运青城气功。此法乃是其师天罡道人所授。杨家姐弟也将长枪挺起，灵气外放，随时准备战斗。

　　四人于广间内四下里打探一番，便知其广阔。比之前那一间墓室还要大出好几倍，只道都似了一座宫殿大小。墙壁上绘有成篇的壁画，虽是五颜六色，却也黯淡无光。几许血腥味扑鼻而来。

　　壁画上大概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鼓与钦在昆仑山北刺杀了与自己不和的天神葆江，后事情败露。黄帝从昆仑山追杀二神，以轩辕剑斩鼓于钟山东面的瑶崖。钦不敌黄帝，乃弃神形堕为妖兽。钦得了与钟山齐寿的神通，却被黄帝镇压于钟山之中，山中修有大墓，算是给鼓作为神的最后的礼遇了，另一处功效便是镇压钦。

　　“如此便与《山海经》上所说大概吻合了。”杨衾寒道。

　　“正是。”小山道：“只是这黄帝所建之墓又怎会如此阴森？”

　　“不知，言先生可有高见？”杨衾寒反问。

　　“先前在下与贺公子曾听闻钟山一战之后有些魔尸逃入了墓中，或是它们所为。”小山答道，句句属实却又不曾点破，当真八面玲珑。

　　墓室顶上大约是有些悬挂物，但墓室中虽有磷灯，却甚是昏暗，目力所及唯有眼前丈余。墓室顶的那些东西自然也看不太清了，只觉鬼魅异常。

　　忽的，墓中磷灯齐齐熄灭。四人皆是一惊。“小心。”方回道，随即从掏出一张火符点上，右手紧握工布剑，催出剑气护身。杨曦和杨衾寒也是长枪挺起，舞出枪花。杨曦后退一步，碰到了墓室中央石台似的东西。

　　一声绳断之声突然响起，音质沉闷。紧接着一物落下，砸中杨曦的头。杨曦一惊，将长枪背在右手，又从腰间拔出长剑，枪剑各护一方，任谁也难奈何。杨曦定睛一看，便叫出声来：“这，这，是人头啊！”

　　小山翻手结印，内力催发之下几缕飞火飞向墓室各个角落，将本来熄灭的磷灯挨个点燃。霎时间墓室天光乍起，恍如白昼。这下四人才看清墓室顶上挂的是些个什么。

　　墓室顶上挂满了人头，几条麻绳有意无意的垂下，人头皆已腐朽。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败而散发出的臭味。杨曦用剑挑起地上的人头，长剑刚刚接触到人头是便发出了嗡鸣之声。俨然此头乃是一魔尸之头，上品的灵剑大多都有鉴别魔尸的神通。此剑名曰横风，乃是虚白道人杨景度所使之剑，十三年前钟山一战，此剑便斩了不下千名魔尸，故而对此等邪祟格外敏感。仔细瞅瞅，那头还未完全腐败，几丝残肉可怜的挂在面皮上，依稀勾勒出死者生前的容颜。脓水几欲滴下，却是积在□□之中，填平了沟壑。面容尚且憨厚，大约生前是个农夫吧，表情全无魔尸该有的狰狞，却多了几分安详。是解脱，或是希望？

　　现在墓室中已有光亮，墓室里的景象也一目了然了，只是由于亮的太快，四人眼睛都有一些明暗切换时的不适感。

　　四人仰头一看，不由大为惊骇。

　　“上面可都是人头啊。”方回面上镇定，心里也免不了恶寒。

　　“待我回了弘农，定向爹爹禀告。”杨曦自衬不是小辈能解决的：“看这架势也不是墓中本有的吧。”

　　“诚如杨公子所言，定是有人布下阴阵图谋不轨。”晏小山道。

　　“这是必然的事了。”杨衾寒道“言先生可知此乃何阵？”

　　“在下不知。”小山实事求是道。

　　墓室顶上挂着上百颗头颅，有几处稀疏的，往地上一看，已是掉落在地了。墓室顶上的魔尸头颅皆是由麻绳绑在房顶的，上百颗头颅招招摇摇，好不可怕。魔尸的头颅虽有腐烂，但却并不十分严重。可见这阵法的奇妙之处。

　　杨曦缓步向墓室的墙边走去，大约是想再仔细看看。杨衾寒怕他出事，便跟在其后。杨曦看到墙上的青砖似有一块凸起，或是什么机关，便用横风剑碰了碰。墙到没什么反应，倒是横风剑嗡鸣大作，如临大敌一般。

　　“子悫，且住，小心点。”杨衾寒伸手搭住杨曦的肩膀，把他往后拖了几步。

　　突然，一阵机关动作之声响起。几股血流从墓室的四面墙壁下的小洞流出。四人先听见声，再看见血的。四人才发现墓室的地上有许多人工开凿的小渠，小渠密密麻麻的，勾勒出一个及其粗陋的阵法。小渠最终汇聚于杨曦先前倚过的石台，石台已被血沁的暗红，必然这十几年来这阵法便一直在运作。

　　“哟，这还是个陈年的锁灵阵呀。”方回道。“这玩意不是玄门启蒙读物里就有的么”

　　“从小渠的形状来看，这确实是锁灵阵。但哪个锁灵阵里有血啊？”小山费解道

　　杨衾寒用枪尖挑起一撮墓室地板上的泥，原来是发现了这泥中竟有一根指骨。四人聚拢过来一看，还真是。

　　“这魔尸们必然是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构筑的阵法。”杨衾寒推论道“它们没有工具，只好用手来挖，于是便崩掉了这些指骨。”

　　四人分头一找，小渠边，墙边，都有许多这类的碎骨。

　　“那墙中的流出的血又是咋回事。”杨曦问。墙中血流的并不快，确切的说从血的发现到现在连小渠的一半也没流完。

　　“这墙是空的，里面是血，大概也就是这个可能了。”杨衾寒道。

　　杨曦走到石台旁边，四下观察一番，石台里有本小册。其制式和先前发现的一样，也是景纯真人的手写本。杨曦兴奋道“姐，来看。”

　　杨衾寒看了看“这册子，是景纯真人的手稿啊。”又招来小山和方回“贺公子，言先生，一起看看吧。”

　　二人先前已然见过类似的册子，故并未太过惊奇。四人查看一番，这册子字迹潦草，所记载的东西又高深莫测，显然不是四人能短时间内理解的。又过了些许时候四人皆是觉得脚下一黏，原来血流已流到石台附近了。

　　“如今先想办法往墓的深处走吧。”小山道。

　　“且让我破了这阵法再说，这阵法留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砸开墙破了它。”方回道。

　　贺方回随即长剑出鞘，工布剑寒光大作，两道剑光十字形的向墓墙劈去。剑气青砖相撞，转眼间一面墙的青砖化为芥粉。

　　墙中的一幕使四人皆是一惊。墙果然是中空的，这与先前杨衾寒所猜的丝毫不差。但墙中却是肩挨肩并排跪着的无头魔尸，当着剑气的几具魔尸已经被砍成尸块了。

　　“切，雕虫小技。”方回道“这阵看着瘆人，还不是被我一剑破了。”说着，方回从墙中拉出一具尚且完好的魔尸，拉的是胳膊，四人都看见这魔尸小臂被磨没了半截。几许骨茬露在外面，不过由于被封在墙中，尚且没什么腐烂的痕迹。

　　“你说这得是啥啊，魔尸们莫不是疯了，用手犁地。”方回谑道。

　　话音未落，墓室中隆隆作响，瞬间原先进来的那条墓道便被封死。四人皆大惊，各个架起兵器，欲将那新出现的墙打穿。然而，随着墓室内的大动，挂在墓室顶的那些原本就不甚结实的麻绳也都被震掉了。随即，墓顶的头颅如下冰雹般砸下。四人忙发功抵挡，剑花枪花，法光金光闪作一片。

　　片刻后，顶上消停了，四人也还安好。只是这地上多了许多骨块腐肉，墓室顶上还稀稀疏疏的挂着为数不多的依然□□的尸头。魔尸的头对着地上小渠中魔尸的血，无力又黯然，十几年前，若不是那场劫难，它们或许还是长安农田里辛勤耕作的农夫，相夫教子的妻子，绕床而过的小童吧。

　　“这莫非是，吃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