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她的忠犬》书外居人

17、第十七章

　　金顶红门的宫殿上嵌着黄灿灿的琉璃瓦片，富丽堂皇无比，殿内两旁灯火通明，顶方悬着颗两拳大小的异域明珠，熠熠生光。正中央的雕龙宝座金碧辉映，上面坐着位傲睨一世的君主，缓缓翻着檀木御案上的书卷，正是楚帝。

　　女皇眉间印出条深深沟壑，下巴紧绷，愈发显得威严又难以亲近。早朝刚下不久，她便收到了来自暗厂的密报，凤州一事疑点重重，她派去探查的人也折损不少，可迄今逮到的都是表面的小鱼小虾。

　　楚帝阖上纸张，暗厂主要任务乃是清除异己，那群死士探子查案的本领的确不怎么精进。她略沉吟了一会，状似无意的问了站在身边的内侍，“你觉得宁子妤如何”？

　　内侍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答道，“宁世子乃是人中龙凤”。

　　楚帝敲了她一下，面色无奈，“冠冕堂皇的话倒是说的好听，那你觉得宁子妤可托大事否”。

　　“奴不敢妄议朝政，但宁世子为人谦逊，想来做事是个稳妥的性子”。内侍揣度了番君王想法，缓缓答道，伴君如伴虎，她在这个位子上十几年，早就学会了如何踩中陛下心思。

　　楚帝点了点头，御史府虽好，但她需要一个能暗自行进的角色，两面夹击方可获得最大权益。再说她纵横博弈多年，最忌讳一家独大，若此事全权交给御史大夫，万一案子牵连许多前朝官员，她亦不甚放心钱思是否能顺利完成任务。

　　此次贪墨案背后水深，需要一个不怕敢闯的年轻人帮助钱思，宁子妤是她侄女，又是秦王世子，不畏触怒百官，她身份显贵，想来是极合适的人选。

　　前两日楚帝听说了些尚书台风声，但与她而言不过小事而已。她仔细观察了上朝时的宁子妤，大部分时候不矜不伐，陈述条理通顺，也可谓是后起之秀了。

　　楚帝敲了敲桌案，寂静的殿内只闻到君主指尖的笃笃敲击声，她盯着案上檀香袅袅，少顷，终于下定决心道，“宣宁子妤过来吧”。

　　顾玙范夕夕还有明珠三人默默伫立在宁子妤身边，殿下自宫中回来后便叫她们都聚集过来，但直到现在都一声不吭，只坐在花梨椅子上出神。

　　刚刚女皇叫她入宫接了暗旨，让辅佐钱思彻查贪墨案，对于这件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事，宁子妤内心并无激动。前世她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夕夕她们，只说自己在办案，这次她思索良久，决定通知所有人，此事避不过，唯有将信任之人全都团结起来方有最大胜算。

　　少女身着翠竹碧霞罗衫，裙尾逶迤拖地，腰间束紧，愈显得长身玉立，眉间一点凌然，如同画中人，让人不由心生钦慕 。她定定看着眼前几人，眸中神色认真，“陛下召我入宫，查，凤州贪墨案”。

　　屋内一片静默，三人不同程度地睁大了眼睛。顿了半晌，范夕夕第一个出声，“殿下怎么看”？

　　宁子妤站起来，背手踱步了两圈，眼角泪痣在光线中越发明显，“此事为暗旨，我与御史大夫一表一里，今后我重心便挪到上面”。

　　顾玙抬头注视着她，他知道殿下告诉他们乃是信赖的意思。他垂下眼，敛去心中思绪，面色清隽却极坚毅，“我都听殿下的”。

　　宁子妤深深看了眼顾玙，他武功高强，许多事物特别是取证少不得他出手，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也算是她的殊荣财富。

　　“我们在京中有许多暗桩，但这还不够，夕夕，你去将我们手中还剩下的探子都派出去，明珠，我去凤州前让你调过来的金鳞卫怎么样了”？

　　暗卫队长单膝跪下，拳头触地，低声道，“赵衍已将半数金鳞卫送至府里”。

　　宁子妤点点头，手指不住互相摩挲，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好极，从今日起金鳞卫打散值班表，全日不间断护卫王府，暗卫留下一半做差，另一半亦如此。贪墨案事关重大，恐遭人报复，绝不可让府里陷入危机”。

　　明珠颔首称是，一身黑色劲装颇为利落，往日略呆板的脸上是可靠的神情。

　　凤州她已埋下吴司马这颗钉子，想来过不了多久就可拔起。还有钱思，这次她察觉自己既有机会靠近御史大夫，自不能白白放过 。

　　宁子妤眉尾扬起，面带笑意，一双凤眼神采飞扬，“顾玙，你让人去打听钱家大小姐的出行时间，我们找个机会去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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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阶夜色凉如水，星光在蓝幽幽的天空中闪烁着，王府里头灯烛皆灭，满院只余下些许虫鸣声。

　　宁子妤披上外衫，推开推开吱呀的门，自从宫中回来她便只食了些糕点。顾玙和夕夕明珠都被派出去办事了，身边其余丫鬟忘给她传晚膳，她亦没想起来，夜半时分肚子咕咕叫时才意识到饿了。

　　她提着灯笼，缓步穿过游廊，时候不早了，她不欲吵醒府中仆人，便决定自己去厨房下个面条即可。

　　宁子妤来到灶屋前，这么些年来她从未真正下过厨。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往炉膛里丢入几根木柴，抽出火折子晃了晃，待燃起来后便扔进去。

　　她等了一会，可火苗并没有扩散开来，倒是传出不少的呛人烟味，宁子妤吸入后没忍住咳嗽几声。莫不是柴火不够？她左手捂住口鼻，又往里添了几根。

　　这下倒好，原本还有红星的灶膛彻底给熄了，宁子妤拧眉上前一步，又呛了几口，正当她再摸出根火折子时，有人进来了。

　　顾玙看着炉灶前蹲着的锦绣声影，一下没反应过来，“殿下”？

　　“咳咳”，宁子妤吐出口中浊气，站起身来，看来顾玙已探听好消息回来了，她略不好意思的触了下鼻尖，“我正在点火呢”。

　　少女脸颊润泽，可惜光晕似的肌肤上两道黑色痕迹，菱唇微嘟，手中握着根火折子，不再是往日运筹帷幄的模样，倒有些局促不安的意味在。

　　顾玙嘴角勾起，沉木似的眼珠沁染上点点笑意，殿下从未干过这些粗活自是不熟悉，他压下不久前收到的消息，决定等会再谈。顾玙走上前，低头看了看，抽出不少的木棍来，“殿下放太多了”。

　　“啊”？宁子妤看着对方娴熟地点燃细细的麦秸杆，扔进去吹了几口，方才怎么都不着的炉子一下燃了起来。

　　顾玙又拨弄两下，待火光大些后才又加了两根木柴，他站起身，将暗蓝色的袖襟折上去，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殿下想吃什么”？

　　宁子妤眼珠发亮，好奇的扫了顾玙两眼，少年身形修长，乌发束起，暗色烛光打在侧脸上愈发显得眉眼俊俏，他将挂着的砧板取下来，舀了瓢水冲了冲，她没料到顾玙还会下厨呢。

　　顾玙没听到答腔便回头看去，少女双目亮晶晶直视着他，他下意识偏过头去，语气沙哑地重复了一遍，“殿下想吃什么”？

　　“哦哦，面条就可以了”。

　　顾玙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烧开水，翻出灶上还剩下的手擀面倒了进去，卧了两个鸡蛋在下面，又细细切了葱花，片了些卤牛腱，将坛中腌菜取出一些剁碎。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嚓嚓的切菜声，宁子妤斜靠着门，平日清冷的顾队长在灶房间尘俗习气十足，她闻到食物的香气，一时间心里竟前所未有的平静。

　　面差不多了，顾玙考虑到宁子妤并不重口，出锅时只撒了些盐与香油。

　　宁子妤望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面食手指大动，朝顾玙眯了眯眼便吞咽起来，顾玙坐在一旁，看宁子妤吃的着急，下意识开口道，“殿下慢些”。

　　宁子妤眼角满是星星点点的笑，狡黠味十足，“都是顾玙做的太好吃了”。她叹口气，露出十分满足的神色，朝顾玙竖起大拇指。

　　秦王世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呢，不过一碗素面而已，少女神色鲜亮，眸子里满是赞赏的意味，丝毫不吝啬她的欣赏，顾玙耳尖一下红起来，“殿下过誉了，府里大厨手艺好上许多”。

　　宁子妤摇摇头，“你的也很好”，她几口将剩下的汤汁饮尽，顾玙见此拿过碗来准备清洗，却被拦住。“之前就辛苦你了，洗碗我还是会的”。

　　顾玙没拧过对方，只得眼睁睁看着宁子妤略有些笨拙的洗尽碗筷，又拿过布巾擦拭干净。

　　少女忙碌的身影让他恍惚想起小时候还没被卖入死士营的日子，他的双亲也是如此，若是一方下厨，另一方便会主动收拾，家里虽然穷但总是充满温馨和煦。直到妹妹生下来，他便被“送”走了，那些个亲近，那个家，从没有真正属于他。

　　宁子妤将灶台也清理干净，转身发现顾玙正望着她，眼神晦涩不清，她眉眼弯弯，刮了下他的鼻梁，“发什么呆”。

　　“主上会丢下我吗”？顾玙眸子漆黑一片，定定望着眼前人。

　　宁子妤好笑点了点他额尖，“说什么胡话呢”。

　　少女面容灼妍，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张扬鲜活，她一字一句地承诺道，“只要顾玙一日不想离开，王府便一日都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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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玙：不需秦 王府，只要秦王世子的院落能有他一席容身之地他便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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