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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入世(1) ...

  •   “开门,开门。”晓雾未破,一席清脆的嗓音传了过来。
      山中雾气浓厚,湿气更甚,残雾绕着树根打转不肯轻易消散,随声而来的细碎脚步甚是匆忙,隐约是一十来岁青年,身穿灰白道袍踏着湿滑的青石板一步两阶地在山路上疾行,呼出的白雾与山雾融为一体。不多时,便看见前方模糊的山门。
      “哎哟,累死我了……”来人单手杵着朱红木门歇气,另一手使劲拍打着,剧烈的声响很是刺耳。“开门呐!”
      “吱呀”一声,木门咧开了一道缝,探出来一脑袋,头发一看便是潦草束上,几簇发丝挑飞在鬓角。
      “我当是谁大清早来扣山门,云师兄你不是驻守山下,怎的回来了?”边说着边把单门打开,退两步让来人进入。
      被唤云师兄的青年一步跨了进去,边扭头四处张望,随即降小了声:“监院起了没?”
      开门男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卯时三刻……监院怕是在练功。”
      “我去寻他。”青年说完便急匆匆提步而去。
      “吱呀”山门一关,隔绝了所有声响。

      云师兄这位小青年提着气一步并作两步穿行,观里起的人不多,倒是没人发现他,绕过青霄殿,直上后山,那里有一处平台,正是监院平日练功的地方。
      果然,还未到近处,便听见平台之上破剑声传来,破雾传林劲道十足,青年边赶路边感叹,监院的功力,我等望其项背亦不能。
      走近平台,薄雾中一男子正执剑飞舞,此人身着素白道服身材修长匀称,随着舞剑的动作衣服下摆上下翻飞,整个人如蛟龙翱于雾中,剑尖所到雾气随之牵引,游龙戏水亦不为过。青年识得监院所舞剑法乃是本派入门《从云剑诀》,可这套剑法在自己手中和在眼前男子手中全是天壤之别。舞剑男子似有所感,身形一转,立定平复。
      青年走上前去。近了来看,这位舞剑道长也不过三十出头,可修的一副清俊寡淡的面容配上一席白衣道服,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男子的面相是极好的,青年自认从没见过这般俊美之人,一双眉眼甚是柔和,只是多年的清静无为修道,使这面容带了一份疏离感。青年想到了山下对他的评价:“可惜了是个道士”。
      “云行,你怎会在此。”男子收剑入鞘,长时间的练剑面前之人的气息依旧平稳,没有半分喘息,只是额头的细汗漏了端倪。
      “拜见监院!”云行合拳行礼。
      “不必多礼,多日不见不知你剑法进益如何,我可替你师父考考你。”男子嘴角带笑,眼角眉梢都是对后辈的关切。
      云行忙摆手,“弟子俗物缠身,于剑道成就甚少,还请监院高抬贵手罢。这次回山门是有要事容禀。”
      “嗯,有事回大殿说,我派年轻一辈资质优异之人不多,云行也别荒废了。”男子提剑示意云行跟上,一同往大殿而去。
      “是。”

      青霄殿上供奉着三尊,常年香火鼎盛。茅山清微派自司命真君茅盈开山创派至今已过了百余年,直至今世天下南北二朝分立,道教式微,而作为正宗的清微派所受影响甚微,来往香客仍旧络绎不绝。男子入殿后先向三尊敬香一炷,行了三叩之礼,方才转身询问云行:
      “何事?”
      “监院,咱们山下的斋棚被人给掀了……”云行似乎很难启齿,自从他被安排下山负责山外事务至今,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只怪是自己学艺不精,方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男子微微皱了眉,似乎很是疑惑:
      “为何无缘无故毁我斋棚?”
      “他们要找监院你,可这口气甚是不敬,身边的弟子们看不过顶了几句,那群人便大打出手……也怪是我等没本事,才叫人占了便宜,对了,他们是北朝的人。”
      “我派与北朝向来无甚瓜葛……”
      云行忙补充道:“他们要找会医的!”
      男子沉吟片刻,“随我下山罢。”

      云行跟在监院后边飞快往山下走去,心里暗思:本派监院一直闭门潜修,又是以剑入道,平日几近没有出过山门,反倒是前来挑战者络绎不绝,监院又不推辞,反而兴致勃勃接待了无数批闯山门之人,来者滥竽充数有之,但也不乏江湖高手,监院皆未尝一败,长此以往虽足不出户名声却传遍了大江南北,他所用一把同悯剑与他同样出名,号为悲悯天下,剑扫四方,传闻为当年立派鼻祖茅盈真君济世救民所用佩剑,只是历代传承下来,只有监院将自身与此剑融为一体,同悯子的法号也由此传了出去。监院还有个习惯,但凡比武之后身受内伤又或是别有隐疾,便会邀请他小住几日,为这些人调养身体,看病治人,所以前来挑战者离去时无一个不是神清气爽,百病皆除,对这监院的武艺和医术更是赞不绝口,就此积累下了许多名声,更有甚至传言清微派监院天下武功前五,天下医术第一。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头,才引来了这些寻医的北朝人。
      想罢两人已经下得山来,茅山山下有一小镇,倒也算热闹,平日里山上道士在镇里开设有斋棚,济民救灾,也可以算作入山的指引,镇里或者其他地方有愿意出家的弟子皆需要通过斋棚向山内传引,平日里也为观里做一些物资采购之类的杂事。这些斋棚都是很受镇里百姓的热爱,所以看到斋棚被掀,很多百姓都围了上来,远远看过去一圈又一圈甚是热闹。云行偷偷瞟了一眼前边的监院,练武之人身形都稍显清瘦,灰衫白底的道服穿在身上更是别有种清隽,就如山中仙人下凡一般,手拿同悯朴实无华,黑沉木色的剑鞘稍显暗淡,剑未出鞘时半分锋芒也无。
      外圈的村民看见两人过来连忙高呼:“道长来啦!”随即让开一条道让二人入内。监院的医术从不吝于施展,隔三差五便会来斋棚问诊,因此镇里的很少有人不识他。
      二人很快便看见了圈中的情景。一群高壮的汉子,约莫六七个全部身着北朝胡服,身形魁梧,五官凸显,很明显是胡人血统,监院虽身材不矮,但跟这些人比起来仍低了半个脑袋,可往那儿一站的气势丝毫不减。几个胡人也似乎感到来人的威压,稍微往后退了半步。领头的那个开了口:
      “你是同悯?”来人声如洪钟,可见尚有内力。
      “贫道道衍,法号同悯。”男子嗓音温润如云,一派出世模样。
      “那便是了,道长你跟我们走一趟罢!”胡人说着便要上前伸手抓向男子的右肩。道衍眉眼一挑,身子往后稍稍一退,躲开了胡人的手。那胡人见一抓不成,瞪了瞪双眼:
      “躲得挺快!道士,我们事急没工夫跟你瞎扯,你先随我去,报酬好说。”
      周围百姓见这胡人如此无礼,不由得指指点点,道衍轻声一笑:
      “阁下打翻我斋棚之事尚且未了,贫道还是不挪步了,又或者阁下想与我切磋一二,那到时我要医的可就不止一个了。”
      云行站在监院后边甚是得意,监院护短可不是一天两天,前来挑战者虽然欣然接受,但若有闹事之人,监院从来也不手软。
      “哈,口气不小,这可不像个清静无为的道士!今天你必须得随我走,你不从我只有得罪了!”
      说罢扬手示意一旁众人上前,道衍双眼微眯,随即身形一转,在那群胡人冲上来的一瞬便移至别处,这随形换影的轻功若是胡人知晓深浅,便不会轻易出手了。云行就只见自家监院剑未出鞘,单用剑柄就把这群壮硕的胡人教训得鬼哭狼嚎,而他们甚至连这道长的衣角都碰不到,只是呼吸之间,便倒了一地抱着胳膊大腿疼的差点眼泪都掉下的胡人。
      领头的被道衍刻意忽视,因此安然无恙,他愣在原地双眼直跳额头隐约冒了汗,知道这道士好像真有点东西,凭自己这点功夫远不能敌,怪了自己托大,打消了上前动手的念头。
      道衍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站在原地,说出的话却不那么无害:
      “我稍微点了他们的穴道,淤青可能五日才可消退,与你们打伤我派弟子和毁坏斋棚之错刚好相抵,贫道再附赠你一些伤药,或许可以好得快些。”言罢还真叫一旁弟子拿了一些伤药放于领头胡人脚前。
      “阁下自行离去罢,改日伤养好了,恭迎再叩山门。”
      领头胡人急怒攻心,一张黑脸涨的通红,配合着一旁围观百姓的叫好声,煞是精彩。
      “你们出家人不都讲究救苦救难?我们主子急病缠身,这才来请道长!”那胡人自知敌不过,语气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委曲求全,但不知这哪是“请”人之法。
      道衍冲那胡人抱拳一礼,缓声道:“天下苦难之人何其之多,贫道能力有限,也只救愿救之人,做想做之事,阁下慢走不送。”
      胡人一跺脚,照例放了句狠话,随即踹起来地上一群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围观的村民连声叫好,暗骂那些北朝之人狂妄大胆,越发对道长们尊敬起来。
      道衍望了望地上那些人留下的伤药,吩咐云行:“将这些伤药给弟子们服了。”
      刚刚吩咐完,看完热闹的村民一拥而上:“道长,我家小孩昨天腿摔折了您给看看……”“道长,我家……”“道长,先给我家看看……”就被村民们七脚八手地拉着去挨家挨户看病去,边走还边喊:
      “云行呐!斋棚好好修复还原,我会自己回山去,别管我了……”被村民围着的道长渐行渐远,云行噗嗤一声笑出来,去叫人修斋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入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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