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护林笔记[西幻]》百年孤春

10、第 10 章

　　你精神的深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结点，它是绿色的，散发着自然的气息。

　　“卖身契约”具有强大而不可逆转的力量，被契约者随着你力量的增长而强壮，随着你力量的削弱而萎靡。

　　在你话音落下的瞬间，戈洛维捂住自己的脑袋，牙关紧咬，滚在地上。

　　他的脸沾满了焦土，双唇咬出血。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根本不喘气，仿佛屏住呼吸就能屏住疼痛。你怀疑，如果他再不张嘴吸气就会憋死。但谁知道呢？森林之心也需要喘气儿么？你从没注意过植物也能呼吸，它们或许可以，但你对此并不关心。

　　“救救我。”他从牙间憋出字，“救我。”

　　你盯着他看，但你完全是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你惊讶地发现，戈洛维的血是红色的，你一直以为他的血是透明的，或者是淡绿，淡黄，甚至是琥珀色的也说不定。

　　请不要奇怪呀，你是一头恶魔。本性难改，你总是会关注智慧生命的血液、皮肉或者脑浆什么的。尽管你不吃它们，这种野蛮的进食习惯早就在你的字典里消失了。“聆听者”是优雅的称呼，你更愿意进食纯粹的魔力，而非血肉。

　　你没有出手，你契约过很多生命，已经不是一个新手了。所以你很清楚，戈洛维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一部分是因为排异。自然意志与地狱意志并非两个极端，但也不太相融。就像人类和龙族，平时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总有些“勇士斩杀恶龙”“恶龙夺走公主”的传闻。大概是闲得无聊，单纯是愚蠢的生物想要搞事吧。

　　自然意志与地狱意志也有相融的产物，比如森女巫什么的，就好像人类里还有龙骑士这种玩意儿。你见怪不怪，如果有天有个人跟你说，他是光明神殿里的地狱种族，你也不会稀……不，你会把他直接契约了，带回家收藏。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力量过于强大，对于森林之心这种，听上去宏大实际上弱成蝼蚁的智慧生命，分享你的力量，无异于那些传说中忽然有奇遇的普通人类——他们走进了失落的法师塔，得到了秘传，然后一跃成为传奇法师。

　　这种奇怪的小说广泛流传在魔法学徒与低等的魔法师之间，你曾经偷偷买来一本看，里面写得漏洞百出，一看就是根本没修习过高阶法术的人做的白日梦。

　　首先最大的漏洞，就是戈洛维面临的这种情况。他承受不了强大的异种能量，在爆体而亡和自我修复之间反复徘徊，身体内部每分每秒都在撕裂又愈合。

　　对这种痛苦，你并非无能为力，但你觉得他从前不自量力，所以接受一点惩罚，或许是应得的。

　　如果他挨过去了，那他就是你的仆人。如果他挨不过去，你也不会在意一只弱小的蝼蚁。有些时候你会对蝼蚁产生一些兴趣与怜悯，无聊的时候你也曾蹲在地表观察蚂蚁搬家，但这并不代表你要保证领地内每一只蚂蚁的安全。死了一两只，死了一两百只，其实都无所谓。

　　你活得时间越长，见过的蚂蚁就越多，也越不放在心上。

　　夕阳西下，戈洛维终于不再挣扎，他静静躺在地上，仿佛死去一般。

　　然而你知道，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大恶魔“聆听者”很难被欺骗。如果你的天赋不是“聆听者”，你也会明白他还没死，因为你精神深处的结点没灭。

　　如果你从没契约过他，你还是会明白他没有死。

　　因为你正站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以戈洛维为中心，遮天蔽日全是浓郁的树荫，向四周发散开来。藤蔓攀爬在树干上，幼苗从土壤里冒出来，杂草填满了树与树的缝隙，青苔开垦着边缘的焦土。尽管范围不大，但足够成气候。

　　好嘛，你心想，你终于养了一片森林。

　　“起来吧。”你大发善心，没有用你尖锐的利爪踹他，反而蹲在戈洛维面前。

　　年轻的男人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他四肢并不纤细，但也不健壮。他的肩很宽，所以衬得腰与胯骨都窄，身躯略微有些单薄。他穿着发白的麻布衣裤，你小心的捻了捻，发现是幻化织物，原料应该是叶子或者树枝。

　　他的脸色发白，还有晶莹的汗珠停留在额间，深褐色的短发一部分凌乱，一部分贴在脑袋上。

　　他昏迷着，他睁开了眼。

　　碧绿一片。

　　你是一头恶魔，但你发现自然的气息开始与你亲近，你不禁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一秒的怀疑——难道你是森女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