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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诡异的脸(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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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继续移动,突然,伴随着一声惊呼,树丛间却传来了一串杂乱且狼狈的扑腾声。
草木深处不知从哪儿延伸出了一根细细的绳索,正好横在通往木屋的那条小径上的草丛里,那是一根土棕色的尼龙登山绳,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人影正是被这条突然“拦路”的绳索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左右摇晃起来。
使绊的绳子却伴随着这接连的动静扬了起来,一个不显眼的绳圈悄无声息地迅速套上了对方因为失去重心而突然抬起的右腿,绳子两端似乎被什么力量牢牢拽住,瞬间死死绑在了那人的脚踝上。
人影仿佛提线木偶般被重重一拉,直接栽倒进丛林的深处。
她不紧不慢起身,从背阴的灌木丛里走出来,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头发乱蓬蓬的,正失落地坐在地上,或许是因为沮丧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没错,他正在埋头俯身努力解开脚踝上的绳结,但明显是徒劳。
“你为什么跟踪我?”她低头问。
男子的双手暂时放弃了那个无解的绳结,扬起了年轻黝黑的脸,用那双细长却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与村里人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暂时没有浮现出另一张兽脸。
一见到她,恼怒瞬间写满了那张脸。他试图报复般用力蹬蹬腿,绳子的两端立即被绷直,他这才发现绳结两头分别绕在了小径两侧的大树上,越是挣扎,绳子就勒得越紧,不但更加不利于解开绳结,而且勒得脚踝生疼。于是,他愤怒的脸上又添了几分绝望。
难怪刚才她穿过林子时磨磨蹭蹭的,他以为她只是因为胆小或是警惕而变得十分小心,没想到她竟然设下了陷阱圈套等着他往里跳。
想到这里,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咬着牙说:“算你狠。”
面对这番投降,她不免觉得有点可笑。盯着那黝黑的倔脸又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昨夜村口的破屋荒地里那些模糊的画面。
“是你!”她惊呼。
男子一脸无奈,蹬蹬腿站了起来,他似乎对她的讶异颇有不满,可看到她手里明晃晃的匕首,又是敢怒不敢言。
她追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他颇为不满地反驳,“后山又不是只有你才能进来。”
嚯,嘴挺硬。
如果昨晚他出现在越野车附近只是凑巧,那这一次碰上就不太能再用凑巧这样的借口解释了。
她打量着他,点头说:“行,我还有事,那你就先老实在这待一会儿。”
“你凭什么......”
“少废话。”
与此同时,随着她再次扬起的手,另一段绳子从她的手中飞出。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绳索已经把双臂连同上身紧紧缠住,等大脑下达指令开始进行挣扎时,已经束手无策了。
“后退。”她说。
他只好朝后踉跄着退了几步,很快后背就碰到坚硬的树干,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很快,他便结结实实被绑在小径旁那棵水杉的树干上。
他摇摇头:“你太不讲道理了。”
“别误会,我不是坏人。”她朝对方咧开嘴,却是皮笑肉不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胆子小,为了保护自己。你老实呆着,等我完成手里的工作就把你放了。”
她说完转身钻进了草丛里,把藏在附近的摄影器材再次背起。
“不是,你听我说——”那男子的声音突然大了些,“你不要再往里走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威胁恐吓吗?
她笑了,回过头问:“怎么,所以你偷偷跟着我还是想要保护我嘛?”
男子哑然,低头不再说话。
***
暂时排掉障碍,她沿着小径继续朝木屋的方向前进,脑袋里还在回想刚才自己设陷阱、打绳结、与对方对峙的种种画面,这些轻而易举就能信手拈来的技能,真的是一个摄影师所具备的吗?
林可,你真有点东西啊。她心说。
继续朝小木屋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下。
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间小木屋,木屋看起来相当陈旧,屋顶和四壁都挂着翠绿的爬山虎和斑驳的青苔,木头大门紧闭,透过半开的窗户隐约可见一个佝偻的人影正在屋子里缓缓走动。
而屋外数十米开外就是之前在林子里远远看到过的那片石阵。
她想了想,觉得那片石阵应该就是作为摄影师所感兴趣的素材了。
于是她选择先去石阵那边看看,顺便进行拍摄工作。毕竟阿曜“预言”中的小木屋命案会发生在中午,距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
说实话,她并不相信阿曜的胡言乱语,他大概率只是在危言耸听,拉着她去完成他那些中二的冒险梦。
于是她沿着小路走到了那片石阵附近,石柱比从远处看时更加的高大,也透出些许令人压抑的诡异感觉。
这些石柱排列成圆环状,仔细数数一共有十二根。每根石柱上雕刻着粗糙且样式不一的奇怪纹饰,石柱的顶端则是一模一样的兽首石雕,形态乍看像狼,仔细看神态又透着狐狸的狡黠,柱顶和柱身交接的地方缠着红色的布条,布条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系上去的。
这圈石柱包围着一小块平整的空地,和山间其他地方不一样,这片空地上铺陈着大块的石砖,空地的中央竖着一座两三米见方的石台。石台上暗红一片,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背后一阵疾寒。
好像是干涸的血。
乡村祭祀杀鸡宰猪倒也不算稀奇,很明显这里应该就是与祭祀相关的场所。
雨后的山间本该是清爽的,但这附近却让人生出阴森压抑的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气氛环绕周身。
明明是四下无人,却令人感觉怪不自在,就像有很多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她在石阵之外观察了片刻,确认并没有实际的危险,这才卸下背上的摄影器材准备开工。
摄影师林可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吧!
事与愿违,很快她又开始犯难。眼前这些崭新的专业器材看起来陌生无比,相机、镜头、三脚架她倒是认识,但摁下相机的电源开关之后,又该怎么设置小窗里的各种奇怪的参数呢?眼前长长短短的镜头又该在什么时候进行替换呢?
糟糕,作为一个摄影师,面对这些器材她居然束手无策。
明明常识都在,她却记不起那些摄影的知识。
不急,万一像刚才设下陷阱那样,一旦开始动手就水到渠成了呢?她这样想着,索性举起相机放在眼前,对准了石阵的方向。
快门呢?怎么按?
又是一阵摸索,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按钮,然后用力按下。
“咔嚓!”
她满心期待低头查看——本以为再差也是张模糊的照片,结果显示窗里竟是漆黑的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没拍到吗?一时间头都大了,又是翻来覆去的一阵研究,她终于意识到原来是拍摄之前并没有摘掉覆盖在镜头上的盖子。
这让她在慌乱之余生出满满的挫败感,感觉自己像个摄影小白。
憋着一口气,她摘掉镜头盖,再次举起单反相机。
“咔嚓!”
这回倒是拍到图像了,可那画面竟是一片昏暗,惨不忍睹,明显是因为天色阴沉,亮度不够造成的。
那就换个亮堂的地方拍摄吧?于是她暂时离开石阵,背着器材穿过树丛绕到了一处断崖边,这里应该是山背后的方向,脚下已经看不到巳村的影子,而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和深谷。
厚厚的云层遮蔽着天空,太阳依旧没有露面。她拿出相机,换了个镜头又拍了几张气势磅礴的远山风光,拍出来的照片依旧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业余水准。
好难啊......
心仿佛早已迷失在了眼前的群山之中,看起来她真的丢失了关于摄影的全部记忆。
原路返回吧,她果断决定。
***
往下山的小路走去,那间小木屋又鬼使神差地映入眼帘,被摄影折腾得有点沮丧的心突然又悬了起来。
——明天中午十二点,后山半山腰的小木屋里会发生一起命案,到时候你就知道我骗没骗你了!
阿曜的“预言”今天已经不知第几回在脑中闪过了。
看看时间,差五分钟正午十二点。
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吧!倒不是真想目击一起预言中的命案,毕竟是人都有好奇心,同时,她内心急于否定阿曜的那番说辞。什么“时间循环”,明明听着就不靠谱,却又一直吊在心头,扰乱心绪。
她轻手轻脚朝小木屋走去,四周很安静,草木在风中簌簌作响,只有她的脚步声传进耳朵。
门扉虚掩,里面漆黑一片,透过那道细小的缝隙根本看不清屋里的情形。她犹豫着抬手正要敲门,木门竟“嘎吱”一声从里面拉开了一半。
开门的是个瘦小干枯的狼脸老太太,和人类别无二致的身上穿着绣有暗纹的深色衣裤,她正用一只干枯手紧紧攥着门内的把手。
老太太缓缓抬起那张诡异的狼脸,用一双细小的黄色眼睛凶狠地盯着她。
这分明不是人类的双眼,而是野兽的眼睛。
“你——是谁啊——”
狼脸老太用又尖又细的人类声音缓慢发问。
和餐馆里的那几位相比,老太太几乎完全丧失了属于人类的那张脸,干枯的脖子上呈现出一张清晰的狼面。
虽然早有准备,她还是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因为刚才她明明还没来得及敲门啊!
失忆醒来后草草重建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差点全面崩塌,这个村子里生活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慌乱中,她的视线越过老太太低矮瘦削的肩膀瞥向木屋内部,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更别提什么命案和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