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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投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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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太像了,十多年了,她没有一刻能忘记,午夜梦回间都是那张熟悉的脸,如今眼前这个女子,又与她重叠起来,似乎噩梦成了现实。
皇后楚吟秋想起往事种种,看着裴迟桑的脸,她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杀意,随即撞上宋清隐默然的眼神,又有些慌乱的移开了去。
镇静过后,楚吟秋仰首带笑,俯视底下众人,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
随后,众人又移至他处,祭月赏月;登高临望,远处是太液池水,天上明月高挂,池中皓月相映,金桂盛放,甜香满园,碎银一池。
宋顗尘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在边疆时,天上婵娟几乎年年如此,只是赋予它的意义不同罢了。
等家宴散去,已是亥时。
裴迟桑一般过了这个点便开始昏昏欲睡,待回到王府,已经是两眼迷糊,随后由木槿小菊搀扶着走回了落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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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宋顗尘还未出府,福总管来禀道:“王爷,大皇子到府上来了。”
宋顗尘料到他会寻来,让人带到前院书房。
宋清隐来后,也不与宋顗尘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六皇叔是否知晓那位姑娘的身份?”
“你认为是什么身份?”宋顗尘面目沉着,淡声反问。
宋清隐将自己母亲的玉佩拿出来,递给宋顗尘,“这块玉佩,是母亲去前交予我的;除了我母亲,便只有我舅舅、姨母拥有,背后刻的花纹,反过来看,便是一个裴字。”
宋顗尘拿到手上,按照他说的反过来看,确是一个裴字。当时他只看裴迟桑的玉佩眼熟,没有仔细研究,没曾想,玉佩倒着看,便是裴家兄妹的象征。
意料之中的事,宋顗尘没有多诧异,只是多了个确凿的证据罢了。
宋清隐看他表情,便已知晓,“因此六皇叔留下她,便是知道她,是裴家人?”
宋顗尘将玉佩交还于他,“此事莫要声张,具体事宜,还待查证。”
“既然如此,今日我便将她带走。”宋清隐道,“既已知晓她是我母亲的胞妹,便不麻烦六皇叔照顾了。”
“你想将她带走?”宋顗尘没将他放在眼里,“不说你如何安置她,万一被旁人知晓,你该如何解释?她目前留在这儿,是最安全的。”
“六皇叔该知晓,将一个无亲无故的女子留在王府,对她的名声无利;六皇叔要是没有私心,便该将她送出王府,另置办一间宅院予她。”宋清隐的眼神仿佛将他看破。
但宋顗尘的确有私心,他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显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她不是供你驱使的筹码。”
宋清隐坦坦荡荡地笑道:“六皇叔误会了吧?她是我姨母。”
“你能记着她是你姨母最好。”宋顗尘深深看他一眼,“往后你要是想来看她,我不拦着。”
“行了,今日便先回去吧。”
静默半响,宋清隐转动轮椅,侍卫上前推着离开了。
宋顗尘注视着即使坐在轮椅上也背脊挺拔的侄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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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日,京都突然增强了军事防控,百姓还以为是要有外敌入侵了,一时间,便有些人心惶惶。
还因此,米面果蔬价钱开始上涨,不少人家开始积蔬屯粮,但朝廷上下,对此也没有丝毫解释安抚,百姓便都将外敌入侵的事信以为真。
这对京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裴迟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吃喝玩乐的,压根儿不懂宋顗尘每日早出晚归的在忙些什么。
这日,许久未见的九清出现了,还带了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
今日宋顗尘恰好归府,便撞上了。
他记忆过人,想起这男子似乎便是当时南下时,在船上为裴迟桑看病的年轻大夫。
方齐钧更是对龙章凤姿威严有加的宋顗尘印象深刻,虽只一面之缘,但如今一见,便立刻记起了,对于宋顗尘的身份也未有多惊奇了。
九清现下倒是稳重了许多,朝宋顗尘鞠了一礼,介绍他好不容易寻到的人,“这是方齐钧方大夫,人称使君子。是专程寻来为我们掌门医治的。”
使君子?
宋顗尘目光落在方齐钧身上。他对这个名号颇为熟悉且深刻,当年父皇病重,一道圣旨将下,派出了一支精干的队伍,为的,便是找一个名为使君子的大夫;当时太医院都隐晦断言,父皇寿数将尽,可最后,却被使君子回了两年的寿命。
当时他也颇为惊讶,因他信任的太医,都信誓旦旦地定了父皇西去的日子已不远,谁知,竟被一个江湖大夫打破了定言。
使君子之人,在百姓中威望甚高,传言他能起死人肉白骨,且容貌十年如一日没有变化;当时父皇病重请来使君子,宋顗尘也仅是匆匆一瞥,没有多大印象,如今六年多过去了,再细看他容貌,果然如此。
突然之间,宋顗尘有些抗拒他给裴迟桑医治,假使他真将裴迟桑治好了,那么裴迟桑恢复记忆,还会只依赖他,傻乎乎的喊他哥哥么?想来是不会了,或许她一好,便要离开了吧?
宋顗尘这么一想,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手背青筋凸起,目光变的凌厉。
方齐钧不知宋顗尘为何突然对他升起了敌意,疑惑地看了九清一眼。
九清清咳一声,“王爷?”
宋顗尘回过神来,气势收敛,颔首对福总管道:“送齐大夫去落霞院。”
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他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回书房拿了东西,又马不停蹄地往府外去。算起来,他已有好几日未与裴迟桑同用晚膳了。
这么想着,宋顗尘的脚步顿了顿,又转去了落霞院。
如今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但裴迟桑却很少跑去花园玩耍了,上次的阴影仍在,那被小棉袄咬死的钟龙的家人,伤心欲绝,还曾闹到裴迟桑面前,扬言要将小棉袄打死。
那对老夫妻的神情恨不得将她嚼烂,裴迟桑哪里经过这种阵仗,要不是后来福总管将他们赶出了王府,闲不住的裴迟桑都能躲在落霞院不出来。
宋顗尘早出晚归,有时候一天都见不着面,裴迟桑没有玩伴儿,又不能出府,王府也已玩了个遍,无聊的很了,人就有些恹恹的。
小菊为人机灵,看裴迟桑无趣,便提议道:“姑娘,咱们来玩儿投壶吧?”
“投壶?”裴迟桑歪着脑袋问,“好玩儿嘛?”
“姑娘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小菊准备了投壶需要的物什,拿着箭矢,站在离陶壶五步开外,演示给裴迟桑看。
“姑娘拿着箭矢,投进了陶壶,将八支箭矢都投进去,便算赢。”小菊简单的说完,便使力投出手里的箭,叮地一声砸中壶身,没进。
裴迟桑提起了兴趣,哒哒跑去拿了一支箭矢,“我来,我来,我肯定比你厉害!”
小菊笑嘻嘻地让位。
木槿与其他一些丫鬟也站在一旁看,盯着裴迟桑的动作;其实大家也只是捧个场,没觉得裴迟桑能投进去,可就在一晃眼的功夫,裴迟桑手中的箭矢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陶壶里。
丫鬟们惊讶了半刻,纷纷拍起了手,“姑娘真厉害!”
裴迟桑瞬间膨胀了,拿过小菊递过来的箭矢,信心满满地挥臂投去,又中。
再投一支,又中。
如果之前两次算是巧合,可接二连三都中,便绝非偶然了,丫鬟们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裴迟桑,没曾想平常傻乎乎的姑娘,会这么厉害。
八支箭矢都投了进壶,丫鬟们震惊,挨个儿上前一试,可最厉害的也只能投进三四支,这下,丫鬟更是心服口服,一口一个夸裴迟桑厉害,裴迟桑满脸都是笑。
“姑娘离远些,再投一次吧。”小菊笑嘻嘻地,将裴迟桑拉离陶壶十几步远。
这个距离,看起来甚远,丫鬟觉得应该是很难投中了,可裴迟桑沉着脸,莫名有一股肃杀之气,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丫鬟们都看楞了。
下一瞬,箭矢飞出,又稳稳当当的中了。
丫鬟们静了一瞬,用力拍手,欢快的笑起来。
这一幕被九清看到,乍一看裴迟桑沉着冷静的神情,恍惚间便想起了在千影练功的日子,还以为裴迟桑恢复了,可下一瞬,裴迟桑笑起来,又成了傻姑娘。
九清他们停在原地,看着裴迟桑投壶,百发百中,除了九清,方齐钧与福总管都甚是讶异。
九清看着,很是欣慰,心想,即使他们掌门摔傻了,可幸好这身功夫还在,等掌门恢复了,百步穿杨都不足为奇。
可除了九清领教过裴迟桑的功夫,其他人可不知道,都以为裴迟桑是一个什么都不会不懂的傻子,连宋顗尘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如今他亲眼看到,裴迟桑着一身鸭柳青云锦绣粉色海棠云缎裙,披肩的鸦青色长发,发髻间绾着一朵雾般轻盈的宫花,亭亭玉立在温凉的秋风中,手中执箭矢,神情沉静,仿佛屹立在寒雪中的玉兰,真正有了一个千影掌门的风范。
不同于她平时傻乎乎的模样,也不同于任何一个闺秀女子,她傲然挺立、英姿飒爽,又肤白貌美,颜姿瑰丽,宋顗尘一时竟有些看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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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投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