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离别 ...
-
第五章
离别
李宰镇愤怒的望着眼前缓缓阖上双眼的少年,他口中所说的李家堡的噩耗令人不由得颤抖起来,手中的剑往前递了几分。
“三少爷!三少爷!”随从们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三少爷你在哪里?”
李宰镇闻听随从的声音,心知他不愿相信的事情多半已经既成事实,心念动处,佩剑已经抵上了对方的喉咙,“你,你究竟是何人!?”
“你果然是不信我,唉。。。”姜成勋睁开眼睛看着李宰镇,这个仍一脸稚气的愤怒的少年,颤抖的剑尖看得出他正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姜成勋轻轻的叹了口气,从颈中摸出一条拴着一颗晶莹透亮的红宝石的项链,“这是我荀安国的镇国之宝灭神天珠,我用它杀了黑魔。只可惜我没有完全控制它的能力,所以,我只得在他们带我离开的时候杀了他们。三少爷是修行之人,此珠想必是对你有益之物,我就以它来赎一点我的罪过吧。”
李宰镇茫然的看着引颈就戮的姜成勋,竟不知如何是好,脑中一片纷乱。“你。。。说的都是真的?”
“三少爷!大事不好了!”随着李宰镇回到李家堡的随从终于找到了坑底的二人,“李家堡出事了!所有人都。。。我们。。。”
李宰镇脸色剧变,手中长剑几乎握不住,多年未归,那个在记忆中渐渐淡去的家的影子,那些曾经熟悉却快要忘记的笑靥,就真的都灰飞烟灭了?
这。。不可能!
“胡说!我李家昌盛几百年,怎么会被小小的魔族灭门!你们。。。你们。。。”李宰镇带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绝望的闭上双眼,长剑脱手,直插入泥土,兀自抖动着。
姜成勋默默的看着哭泣的李宰镇,他本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但多年的流亡生涯让他养成了轻易不表露感情,不轻易说话的性格。更何况此事因他而起,除了以死谢罪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良久,李宰镇终于强自镇定下来,伸手从泥土中拔出佩剑,轻轻的擦拭。而后腾空而起离开了大坑。
堡外的大门旁,紧紧的抱着檀香木盒子的韩露站在马车旁,不住的哆嗦,眼泪已经流了不知有多少。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事情,当场吐了出来,跑出大门伏着车辕良久才缓过劲儿来。当她看见李宰镇随着几个随从缓步走来的时候,眼泪又忍不住汹涌而出。
“三少爷。。”
堡内风平浪静得让李宰镇几乎不敢朝大门里面望去,看见韩露等一干随从脸色惨白的样子,更是锥心的痛。他不敢想象堡内是个什么样子,更不敢想象自己的亲朋是什麽样子,只能咬紧牙关强装镇定。
“三少爷,”一个随从擦干了眼泪上前道,“您上车略休息一下,小的进城去找些人手来吧,咱们货栈大掌柜的应该还在城里。”
李宰镇听到大掌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二哥,还在人世吗?“去吧,快去快回。”
“是!”随从策马飞奔而去。
傍晚时分,枯坐在马车上的李宰镇终于见到了二哥李尚镇。忽闻噩耗的李尚镇并没有比李宰镇冷静多少,紧紧的抱着多年不见的小弟,失声痛哭。
李家在这样的日子遭遇了灭顶之灾的消息,像潮水般朝着禹山国各个角落传去,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是被李家压得多年抬不起头来的竞争者,愁的是那些靠着李家生存的商贩,这样毁灭性的打击下,自己该何去何从。
好在李家在城内以及全国各地仍有不少子弟为了维持商号运转而躲过一劫,纷纷回到李家堡,因此虽然面上都掩不住伤痛却也有条不紊在整理李家堡内部,收拾亲朋的遗骸,准备棺椁,传递消息。李宰镇从小进山,自然不过问家里大小事宜,所以主持这一切的只有靠李尚镇一人。
直到天明时分,才差不多布置好了灵堂,按照地位尊卑,内堂外院都大致布置妥帖了。整个李家堡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李家子弟戴着重孝,为家人守灵。李宰镇和李尚镇作为直系子孙,自然是守在内堂,为太爷、父母亲人守灵。李尚镇木然的一张张的往火盆内添着黄纸,李宰镇却似一尊抽空了灵魂的泥塑一动不动。
姜成勋与韩露一同远远的跪在李宰镇的身后,一身孝服。虽然在李家堡生活多年,但熟悉的人十分有限并已都不在人世,所以并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姜成勋已经开口将自己的一条命交到了李宰镇的手中,他一直不曾开口如何处置,便只好暂时跟在了李宰镇的身边。除了护送李宰镇的随从之外,李家人都以为这是三少的一个贴身小厮。
姜成勋看着李宰镇,眼前出现的却是十年多年前的自己。在父母诀别的目光中,皇上亲自将镇国之宝交给自己,护国大将军张擎护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该死啊!真的是该死!
为什么自己偏偏是个闻香师?姜成勋紧紧攥着双手,指节泛白,指甲深深的陷进手掌,手掌的痛却无法与内心的疼痛相比。这身份本身便是罪孽,若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父母的死,荀安国的覆灭,张擎的死,李家堡的灭门惨案,一次次的打击令姜成勋越来越惧怕活着。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活着只是煎熬,安安静静的死去,是唯一的解脱,就像棺椁中静静安眠的人们一样。
死一般寂静的夜晚,无一个人哭嚎,无一个人咳嗽,偶尔有灯花爆开一声的脆响令整个堡内阴冷无比。直至清晨,才陆续有前来吊孝的人,李家堡似乎才有了活人的气息。
白日里,李宰镇木然的站在灵堂里,看着一波又一波前来吊孝的人,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也不用说一句话。夜晚,李宰镇也独自端坐在房内,一声不吭。韩露给李宰镇端来了热了一次又一次的饭食,却没能让他吃下一口。“三少爷,好歹用些,不能苦了身子。”
李宰镇微微的摇了摇头,眼神黯淡。
“这怎么办才好。。”韩露急得几乎落下泪来,她不能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可却无计可施。
“三弟,”李尚镇推门而入,李宰镇才站起身来,韩露只得放下饭食退了出去。
李宰镇兄弟三人,另有两个姐姐。李家的规矩是男子与女子分开排行,大哥与二哥是双胞兄弟,足足比李宰镇大了十五岁。大哥身子弱不理俗事,二哥便随着父亲,分担家族的重担,所以李宰镇自小便对这个哥哥是又敬又怕。
“你大哥不日便会转回,他的身体你也知道。”李尚镇看着这个多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我们有多少年未见了?转眼之间,我的小弟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啊。”
“二哥。。。”李宰镇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二哥,心中一酸,眼泪几乎掉落下来。二哥与大哥是双胞兄弟,大哥一向体弱,李家遍访名师仍然羸弱。据说这些年一直在一位有名医师处诊治。
“你受苦了,是二哥没能保护好李家,让你小小年纪便受这痛苦。”李尚镇紧紧的盯着李宰镇的双眼,话锋一转,“我听随从们说,你从堡外坑中救了一个小厮回来。”
“是的,二哥。”李宰镇无意隐瞒,便直言不讳把来龙去脉都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只是不着痕迹的隐去了闻香师的事情。有些事,不知道应该更好,李宰镇这样想着。
“好,那你将那个罪魁祸首交给我来处置。”李尚镇表面上波澜不惊,眼睛里却散发出摄人的恨意,仍是温柔语气里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罪魁祸首?”李宰镇如墨一般的眸子紧盯着他一奶同胞的兄长,毫无惧意。“二哥何出此言?”
“我李家堡除了他无一个活口,我得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尚镇的口气十分强硬,“或许,那些人是不是冲他来的?”
“他不过是一个幸存者罢了。”
“不可能!”
“二哥若是不信小弟,小弟也无话可说。那孩子不过是个花僮,到了你的手中屈打成招也是不无可能。”李宰镇深知二哥的秉性,虽然离开的家的时候还小,却也见过他是如何对待下人的。
李家堡内灯火通明,堡外则是如墨一般的黑夜,两个翩翩少年站在堡外,默默无言。良久,姜成勋终于开了口。
“你这是何苦,我死了,一了百了。”
“不,你不该死。”
“可我真的想死,因我而死人太多了。这一次,还坏了你们兄弟情分,连累你成了李家的叛徒。”
“我李宰镇行的端正,何惧之有?”
“你真的要我随你去山宗?”
“是,若是我师父,我山宗,定可以护得你周全。”
“。。。我只怕又害了山宗。”
李宰镇不再说话,面对李家堡整了衣衫,恭恭敬敬的跪下,慢慢的认真的磕了三个头,李宰镇含着泪道,“不肖子弟给祖宗磕头了,将来必定找出罪魁祸首为各位报仇雪恨。”
姜成勋见状也在一旁跪下,同样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三少爷!三少爷!等等我!”脆生生女声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李姜二人。
“你怎么来了?”李宰镇看着从堡内追出来的韩露。
“三少爷,我也要跟着您。”韩露上气不接下气又怯生生的说道。
“这。。。”李宰镇一时不知如何处置,连日来的境遇使得他完全忘记了韩露的存在。
“宰镇兄,这位姑娘,似乎不是常人啊。”姜成勋的眼中忽然金光飘动,一闪即逝。
“嗯?”李宰镇眉毛一跳,看着姜成勋。
“非人非妖,非石非木,竟寻不出她的来历,奇了。”姜成勋微微蹙眉,面露一丝疑惑。
“成勋兄果然是。。。”李宰镇眼中异样的眼神闪动,至此他才真的信了姜成勋。
“怎么宰镇兄,今日才信了在下么?”姜成勋微微一笑。
“唉,此事我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李宰镇转头,负手望向山宗的方向。
“不如同去?请你师父定夺?”
“如此,”李宰镇扭头看了看二人,“也好。”
“此去路途遥远,韩姑娘是否需要一驾马车呢?”姜成勋不忘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