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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番外 ...

  •   翟志远十二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病逝,因给父母看病花光了家中积蓄还拖欠族亲不少钱,家中卖的只剩两亩无人愿买的瘦田和三间破屋。族老有意将翟志远过继给族亲中无子的人家,可相看的人家忧虑他年龄大怕养不熟加上他父母看病欠下的钱尚未还清,结果自然不理想。
      翟志远自己在父母病逝后心里一片茫然,看着族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满面愁云,他咬咬牙凭着一股子狠劲和族老说自己不愿过继,以后要给爹生孙子续香火。族老看着这个满眼倔强的孩子叹了口气,回头让老婆子匀出20斤谷子给翟志远,告诉他以后就得靠自己了。翟志远知道族老已经仁至义尽,但还是厚着脸皮让族老帮忙打听有没有人愿意赁下自家那两亩瘦田,只要每年给100斤糙粮就行。
      要说这两亩瘦田卖没人要,可要是赁出去还真是有人家动心,特别是翟志远要的赁资低的很。第三天族老就带着人家上门,是翟家比较远的族亲。这家人人口多劳动力过剩,虽然这两亩地瘦了些可自家人多好好养上两年出产也就能看了,最后更是看着翟志远年纪轻轻怪可怜的主动把赁资提到120斤,70斤糙粮50斤谷子,实在是糙粮是喂大牲口的料,如果这孩子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谁会这么作践自己。
      翟志远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没推脱,他承族亲们的情,当天在族老的见证下写了赁契按了手印这事就算定下了。至于为给父母看病欠下的债他也不想赖,父母活着的时候都是坦荡荡的人,他不想让人戳脊梁骨。
      翟父是猎户,因为上山被蛇咬了没救回来,母亲大悲之后缠绵病榻半年也跟着去了。翟志远就收拢父亲留下的家伙事,他要打猎靠山吃山。他虽然跟着父亲进过山,但也知道自己年纪小所以开始只敢在外围打打野鸡兔子蛇,这些东西卖给镇上的酒楼或者大户也能有些银钱。就是每次收成靠运气,好的时候能逮住两只兔子,歹的时候能摸着窝野鸡蛋就不赖。进不了山的日子他去镇上打散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就这么着他把自己养活了,几年间欠下的钱也陆陆续续还下或用山货抵了。
      待他16的时候族老问他有没有意愿做上门女婿,隔壁村一家只有一个闺女小时候落过水救上来后脑子不清楚了一直没嫁出去。那闺女比他大四岁,家里想招个上门女婿,答应以后有孩子了可以匀出一个跟父姓。族老想着翟志远岁数一点点大了他这条件娶亲实在是难,而且那家闺女的傻病也影响不到孩子就试探着问问翟志远的意见。翟志远谢过族老但是也拒绝了,他跟族老说最难的几年都熬下来以后也没啥可怕的,哪怕晚点成家也要找个清楚地。他太明白世道的艰难,不想以后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这样苦。族老只能顺着他当这事没说过,这孩子呀心理忒苦。
      也就是从这年翟志远开始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进深山。在他20那年娶了山那头的一个孤女,姑娘父母在她说亲的当口突然就没了。那时山里人愚昧,男的丧父丧母也就被说上一句可怜,女的要是父母双亡世人会说她克亲,幸运的是姑娘有叔叔接济,那姑娘的婚事就这么没了守完孝也19了。翟志远这些年在山里挣命早把这有的没的抛脑后了,自己岁数大条件又不好,在打听这姑娘虽然受叔叔接济但自己也是个手底下爽利的人后直接让媒人上门去说和。
      姑娘的叔叔家确实是老实人,在媒人上门后没急着把侄女聘出去,反而着人打听翟志远的情况,打听清楚后更是跟自家侄女说的清清楚楚并表示不太看好。姑娘知道叔叔为自己好,可翻来覆去想想自己这年纪要么给人当续弦要么嫁岁数大的,这翟志远虽然家庭条件不好可这几年人家靠着自己也过下来,说到底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两口子自己,犹豫几天就应下了。
      出嫁前姑娘感念叔叔一家这些年的照顾把父母留下的三间草房留给叔叔,翟志远用20块钱、一块红布、两包点心、两只兔子做聘礼,女方叔叔家把吃的留下又给侄女添上5块钱,姑娘蒙着红盖头捏着口袋里的25块钱骑着驴被翟志远接回家,这亲就算结了。
      这一结婚日子就更有奔头了,新媳妇是个闲不住的,征得丈夫同意用山货换了10只小鸡一只小猪。之前赁出去的两亩地今年也收回来了,翟志远还特意给对方家送两只野鸡。这些年镇上的零工活也多了,对方觉得这两亩地翟志远收回去对自家也没啥影响,为这还收下翟志远两只鸡自家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对方这些年对这地侍弄的精心,现在说不上是上等田可也比之前的瘦田强的太多。两口子种田、打猎、养鸡、养猪日子过得也算顺遂。第二年媳妇生下长子,翟志远当天去爹妈坟前大哭一场,给爹妈磕头报喜肿着眼回来看着孩子傻乐。
      在大儿子满地跑媳妇抱着小儿子踱步的某一天,翟志远发现自家圈里的猪不对劲。具体怎么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就是做猎户这么多年的直觉让他觉得哪里不对。长子出生这两年家里生活越来越好,媳妇持家一把好手里里外外拾到的干净利落,自己这两年打猎之余去镇上打零工给毛皮坊削皮子。家里的这头猪还是媳妇用山货换回来的那只,这两年出过三窝小猪,前阵子又出一窝,也就是出了这窝猪他觉得母猪好像很焦躁。和媳妇无意间提起这事,媳妇说没准是奶水不足之后多给贴补点就好了。
      可他还是觉得不得劲。
      然后某一天夜里母猪带着小猪跑了。
      母猪带着小猪钻篱笆墙的时候弄出动静,翟志远这些年打猎警醒的很听见动静一咕噜就从炕上翻了下来,窜出门的时候还能在就这月光看到家里母猪白花花奔向山林的屁股,他当时啥也没想直接撒腿追上去。
      翟志远凭着这些年的身手愣是没被落下,在山脚下母猪突然调转身子压低头冲它呲出一口白牙。惨白的月光照在猪身上散发冷冷的寒意,翟志远在母猪不大的眼睛里看到凶光,这让他心脏一缩激出一身冷汗。小猪们趁着这个空就进了林子,母猪眼睛一直盯着他慢慢退了进去,在隐秘之前扫了他一眼。
      回到家媳妇在屋里焦急的等着他,翟志远没跟媳妇说自己在山脚下看到的一幕,实在是太邪性,只是说猪惊了跑丢了明天白天再去找。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翟志远开始收拾打猎的家伙事。翻来覆去一个晚上,他还是落不下这口气,怎么着也得进山看看。父母去世后自己就是凭着一股子狠劲活下来的,这些年打猎的身手也不错山里的情况也算熟悉。翟志远背上背着弓和麻绳、腰上别着砍刀、缠好绑腿带着干粮和水就要进山。
      媳妇自然不愿意当家的进山冒险,出个万一自己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翟志远答应媳妇只在自己打猎范围内找找,绝不进老林最多5天必回,如果不去实在是意难平。
      这些年的打猎翟志远对于追踪那可是一把好手,凭着山里草木的擦痕和小猪们遗留的猪屎一路追着奔向深山。也许是小猪们脚程慢,在拐子沟还真让他找到了,大猪不在是有几只小猪扎堆趴着。
      拐子沟是条200多米宽的深沟是老林子的分水岭,老林子从来没人敢去。翟志远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让小猪们下了拐子沟就别想再找回来了,何况现在母猪不知道去哪了正是好机会。
      在他准备一扑而上能抓几只是几只时忽然感觉后脑勺发炸脊背发凉,这感觉他曾经在老爷坡和一只皮包骨的孤狼面对面时有过。那次他以为自己回不去了,万幸那老狼牙松腿软,自己又拎着砍刀死死盯着老狼。老爹说过遇到老狼千万不能怂,老狼这种动物狡猾的很,你怂它就强,你强它就会掂量自己的能力。一人一狼对视半个小时,最后老狼转身进了深山,而自己也没敢放松警惕一点点退回安全地带,他怕老狼迂回偷袭。
      危险的感觉实在是太浓烈了,翟志远慢慢把到横在胸前一点点转过身,十米开外是自家那只母猪。它就站在一棵大树下用黑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阴影,忽明忽暗间让那只猪的身影越发看的不清楚。
      不能动,会死。
      翟志远微微划着喉结,手心里的汗让他几乎抓不住砍刀。这一刻他想到的是家里的儿子和出门时妻子担忧的眼神,他不想死,他不能让儿子们像自己一样失去父亲,慢慢的他放下持刀的手,后背紧紧贴在树干上看着母猪一动不动。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时间很长,在肺部缺氧的抗议越来越来越明显时,对面那只猪动了。它转身进了林子,几晃之下就没了踪影。翟志远不敢放松,肺部缺氧时如果瞬间大口吸进空气大脑会有片刻的空白,他慢慢吸着潮湿的空气让大脑随时保持清醒,他知道母猪还会回来,因为小猪还在自己背后不远处,这时他不敢侥幸的以为母猪会丢下孩子自己跑。
      只一会的功夫母猪白色的身影就从叶从间闪了出来,它甩头将一个东西抛到翟志远脚下。翟志远没动也没低头,母猪远远绕过他奔向小猪,翟志远随着母猪转动身子,他看着母猪带着小猪走下拐子沟,没有回头。
      又过了片刻翟志远才敢低头看母猪抛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块狗头金,有他拳头大。他揣着这块狗头金一刻没停日夜兼程出了山,到家时正是第5天的清晨。
      媳妇在看到自己身影时就大哭出声,翟志远摆摆手只说别让任何人接近自己然后倒在炕上就睡,睡觉时双手不自觉压着胸口,那里有猪给他的买命钱。
      待到再次醒来是当天夜里,媳妇烧了洗澡水备下衣服和食物。
      打理干净后狼吞虎咽吃过饭,翟志远拉着媳妇熄灯躺在炕上确定孩子们都睡熟了才悄悄把进山的事说了。就着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偷偷摸摸把狗头金拿出来给媳妇看,媳妇哆嗦着手摸着这块狗头金眼泪不自觉又流下来。
      “那东西不想欠我因果,这是那一家子的买命钱。”
      以前父亲总说万物皆有灵,父亲在世时从来不打怀孕的母兔。父亲去后自己孤身一人为了活着什么也不顾忌,经过这么一出真真让他吓了一跳,人还是要有敬畏之心。
      这晚之后两口子再也没谈起这事,财帛动人心再亲近也不敢去挑战人性。只是对外说猪跑了进山没找回来,狗头金也悄悄弄成一点点的小块藏起来,慢慢的自己打成不起眼的戒子耳环首饰再换成现钱。
      只是这天后村里人发现翟志远不再进山打猎反而改行做木匠,理由是进山找猪的时候碰到老狼了,回来梦见去世的父亲教训他说现在有妻有子再不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为这老族长还一脸感慨的说翟父是放心不下他和孙子们,让翟志远听他爹的话。
      那5天的经历就这么烂在翟志远两口子肚子里,一晃就是四十年。
      当收到女儿家母猪和崽子夜里丢了的消息时,翟志远两口子是震惊的,怕媳妇着急秃噜不该说的话,翟志远自己直奔女婿家。听见警察同志说门栓上有猪齿痕,他对自己心里的猜测就有八分满,后来带着女婿在山脚下发现那一泡猪屎更是确定无疑。四十年前的事不能说给女婿家听,他只能宽慰两口子这不是坏事。
      一晃又是5年,女儿家丢猪的事也鲜少有人再谈论。
      这天傍晚翟志远去山脚下的沙果丛给曾孙摘果子,在沙果丛和山林的夹角他遇到两只猪,一只花皮一只白皮。
      也许是岁数大了经的事也多了,翟志远十分平静的看着其中的一只花皮猪叼着一个藤蔓栓捆的包走向自己。这只花皮猪目光平静并不尖锐甚至看着好像带着一点点笑意,它把包放在离自己5米远然后冲着自己点下头。
      “我知道你们会来,我不会说出去。”他说。
      然后对面的花皮就眯着眼裂开嘴好像笑了,再次点下头后回身和那只白皮一起隐近山林。
      翟志远把藤蔓包放进背篓带回家,儿子们已经分家单过,他和老婆子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也翻新过了,现在的院墙已经不是篱笆而是高高的红砖。插上门他和老婆子慢慢打开包,里面是一根老参和一块小儿拳头大的狗头金,俩人面面相觑。
      “想办法补贴给闺女,这事还是烂在肚子里。”吧啦着旱烟,翟志远幽幽道。
      “嗯。”
      山里有矿,可山也有灵。
      ——————————————————
      “猪小七,你怎么蹿鼻血啦?!你吃什么了?”
      “没吃啥,就是吃两根萝卜…”
      “TMD这是萝卜?这是人参、人参!说过多少次不要瞎吃,你要补成脑淤血咋的,啊~~”
      “嗷,老妈我错了,你别叼我耳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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