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久的爱 之 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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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爱之 离别
天色一直暗沉沉的，任岫也有点打不起精神来。他又避开了简北，有点害怕简北的目光。那目光里时而有点顽皮，时而有点暖暖的爱，时而又含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是叫做同情还是可怜。任岫没睡好，一晚上都在调动每一丁点记忆分析简北的想法。偶尔睡着了梦里也都是简北，醒来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早上四点的黎明是由任岫一个人独享的，他把东方天空露出微红的时刻给了简北。天微微放亮时心跳声给呼吸的声音打着节拍，任岫很恐惧这种感觉，他把头埋进被子。从自己出生开始，一直回忆到现在这个时刻，包括自己在简北面前的失态，黑暗之中任岫手脚冰冷。
他爬起床，给父母留了张字条，说是去晨跑了，然后走出家门。
这个时候他最不想看到简北，可偏偏简北是他最想依靠的人。
任岫呆呆站在街头，凉飕飕的风中盲目地打了辆车。站在简北家门口的时候任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谁呀？”屋里传来简北不满的声音。
任岫没有回答，又轻轻敲了两下。
“谁呀？”简北趿拉着拖鞋走出来，眯着眼睛打开门。
“你怎么来了……”简北瞪大了眼睛，“这么早？快进来。”
任岫缓缓坐在沙发上，看着蓬乱着头发的简北找了件衣服披上。
“这么早？怎么了？”简北问道，“外边冷吧，鼻子都冻红了。”说着，简北抱住任岫，脸贴在任岫的脸上。
“睡不着。”任岫愣愣地说。
“傻小子啊你。”简北搓搓任岫的手，“想我了吧。想我就发短信啊，这跑过来多远。”
“冷。”任岫哆嗦了一下。
“快，快，”简北扶起任岫，“钻床上去。”
任岫脱了衣服，钻进暖烘烘的被子里，简北抱着蜷缩着的任岫。任岫觉得心里宁静了很多，双手放在简北的胸口。
“我说你手太凉了，冻死我了。”简北龇牙咧嘴地叫道，却不推开任岫，“这么大人了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任岫把冰凉的脸颊贴在简北的胸口来回磨蹭着。
“我说你别勾引我啊……今天还得上班呢……”简北挪了挪身子。
“对不起……”任岫轻轻推开简北的手臂，翻了个身仰天躺着。
简北的手又慢慢地爬了上来，简北说；“你睡吧，在我这儿就能睡着了。”
任岫缓缓地说了一句：“你睡吧，别管我了。”
“一会儿闹钟响了你别起来，继续睡啊。”简北拍拍任岫，“我拍着你睡吧，咱俩一块。”
任岫的脸色由苍白转得红润，简北把一切看在眼里，任岫的眼皮轻轻闭上，简北的手臂停了，搭在任岫身上。
任岫没睡着，闭着眼睛感觉像是小时候妈妈在拍着他哄他入睡。
任岫睁开眼，简北睡着了。任岫把简北的手臂放进被子里，就像小时候妈妈对他做的一样。任岫笑着用手擦擦简北嘴边口水的痕迹。
闹钟响的时候，简北翻了个身把闹钟按下，任岫推了推简北，却听到简北喉咙里抱怨般的嘟囔。
“起床了！上班了！”任岫趴在简北耳边大叫。
“啊？……”简北惊醒了，“啊……上班……”
简北挣扎着爬起来，拽过衣服穿上，回头看到任岫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得意起来：“看什么呢？羡慕我身材吧？”
“一边去！”任岫扭过头不去看简北。
“好好睡吧……别睁眼啊！”简北趴在任岫身上，“让我看见你睁了眼我可罚你！”
任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简北的话。他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辨认着简北爬下床、做早饭、吃早餐的声音，然后听见大门的一声响，睁开眼，简北已经不见了。餐桌上还放着另外一份没吃过的早餐，那是任岫的。
任岫挪到简北睡的位置，枕头上还残留着简北的味道。
难道我跑过来就是为了闻闻他的味道，摸摸他的体温吗？
任岫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贱”这个字。
为什么这么依赖他？
如果这么依赖他，那我自己有什么用？
贱的。
任岫脑中的一根神经又开始激烈地跳了，他叹了口气，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叶子慢慢地黄了，花园北路的叶子是城里最早变黄的，现在应该已经落了吧。任岫看着窗外几根光秃秃的树枝，依稀还能想象金黄的树叶在风里摇摆的样子，它们落下来，绘出风的足迹。旁边有枝长长的树杈横伸过来，树叶不知为什么还没黄，大概是因为树的挽留和不舍。
任岫爬起来，打开简北的电脑上了网。对简北的电脑依然有些不适应，从鼠标的手感到浏览器的界面。
忙完了论坛的正常事物，网上的一条消息震惊了任岫的神经——
“灰色忧郁论坛知名版主蓝莓自杀身亡，网友争相悼念。”
任岫打开了两个窗口，一个是这条新闻，一个是灰色忧郁论坛的登陆界面。
输入了用户名和密码，里面四处飘飞的新闻转载和悼念帖立刻让任岫喘不过气。
“蓝莓生前曾开导多名抑郁症网友……”
“蓝莓身体太差了，服了这么少安定就……唉……”
“给蓝莓献上一万个祝福……”
“追忆蓝莓……”
一切都变了，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烦躁的气氛和许许多多陌生的ID搅乱了任岫的思维。任岫回忆到蓝莓在他发的帖子底下回复过，他们并不熟，任岫甚至知道蓝莓也在这个城市，是个女的，跟他去过同一所医院，蓝莓的帖子他看过很多。记忆一股脑涌上任岫心头，任岫有点吃不消，所有记忆都指向一个重点：你和蓝莓是有关系的。任岫混乱了，不敢相信几天前还在论坛里发帖子的蓝莓一下子就没了，像黄叶一样随风飘走了，再也没有消息了。任岫情愿相信蓝莓是断网了。
任岫，或者说任岫这些人，不止一次地认真地想过死亡，死亡的念头就如同艺术家脑中的灵感，一下子如闪电般跳出来，平静地抓住就会永远地长眠，抓不住，这灵感就会逝去。可任岫看着蓝莓的消息，心头的恐慌却久久不能退散，像幽灵一样围绕着任岫。
死亡不过是一种选择。
她是平静地走的。
任岫安慰着自己，却压制不住心跳。
死亡头一次离任岫这么近。任岫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认真地考虑过死亡。这一时刻，任岫突然觉得很无助，和普通人听到朋友自杀没什么区别。
我竟然害怕起死亡来。
我是不是好了。
他关了电脑，缩在床上，想着心事，一直等到简北回来。
“没出去逛逛？”简北把包扔在沙发上。
任岫摇摇头。
“怎么了？”简北坐在床上搂着任岫，“哭丧着脸。”
“简北，”任岫说道，“你想想，我们在一起都干什么了？”
“干成年人该干的事呗！”简北嘻嘻地笑了，“怎么？现在想啊？”
“别闹！我问你正经的！我们在一起都干了什么？”
“干嘛突然问这个？……嗯……”简北看着任岫认真的眼神，没有逻辑地一一数起来，“咱们上网聊天、听歌，咱们一起去过演唱会，一起去过鼓楼、西四、西单、东四、后海、恭王府、前门，还一起泡温泉，我还答应你跟你一起去圆明园画画。”
“你想想，我们除了玩，还做了别的什么没有？”
简北一愣：“……噢，还漏了一个，咱们还一起唱过歌。”
“你好好想想。”任岫无神地看着简北。
“……没了……”简北说，“我说去798，你说人太多，就没去。”
任岫抱着膝，看看窗外的高楼。
“怎么了？”简北问道。
任岫不语。
“腻味了？”简北问道，“你还想去哪儿？”
任岫扭过头，看看简北的眼神，有点疑惑，有点顽皮。
“我腻味了。”任岫说，“都腻味了怎么办。”
简北简单地答道：“腻味了就换呗。”
“我想换个生活了，”任岫抱住简北，“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玩。”
简北拍拍任岫的背，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那我们干什么？”
是啊，那我们干什么？
“你是不是连我都腻味了？”简北推开任岫笑道。
但是，看着任岫的闪躲的眼神，简北心虚了。
“你，”简北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真的……？”
“我想……”任岫鼓励自己看着简北的眼睛，“我……不想和你再玩了……”
“和我在一起玩不好吗？”简北有点着急地问道，“和我在一起玩的感觉不好吗？”
“你看……”任岫第一次想尝试着把自己心里的感觉说出来，这憋了整整一天的感觉着实堵得任岫心口难受。任岫知道他欠简北一个交待。
“你看……”任岫继续说道，“咱们俩在一起就像虚幻的梦，在网上做的虚幻的梦。你不知道我的实际情况，我也不知道你的。”
“这梦里多好啊，多开心，一切烦恼的事情都没了。”
“有一天这梦和现实融为一体了，你知道我……”任岫咽了口口水，“那这梦不就醒了吗？做梦还有什么意义吗？”
简北愣了半晌，看着任岫清澈的眼睛，纯净得绝对没有一丝瑕疵。
“那现实成了梦多好啊！”简北说道，“梦变成了现实多美啊！”
“可是梦就没有梦的感觉了。”
“那……可是……”简北说道，“你这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绝症，也不存在什么我嫌弃你之类的事。”
“……噢……”任岫咬咬嘴唇，“可是醒来就不是梦了……你知道梦和现实是什么差距吗。”
“你就当作梦没醒……”简北眨眨眼。
“我装不了啊……”任岫说道，“我心里老告诉我自己：梦醒了呀。”
“那我们可以不玩了呀！我们可以……”简北说不下去了，突然找不到下面的词语。
“我们可以干什么呀？”
简北皱起眉头，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你等一下……我脑子不够用……”
任岫静静地看着简北，听着时钟的嘀嗒声，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简北把手放下来。
“你的意思是——”简北平静地说道，“分手吧。”
任岫一愣，“分手”两个字从来没在他脑子里出现过。
“不是……”任岫犹犹豫豫地说道，“不是这样的……”
“好聚好散，”简北多少有点失落地看着任岫，“既然你玩腻了。”
“我的意思是……”任岫急忙说道，“我想换一种生活……”
“我不明白……”简北把手砸在床上，“我们在一起的感觉不好吗？你不是也很享受吗？我还没腻呢！”
“不是这样的……”任岫忍了忍眼泪，“对，是……是我想分手了。”
简北沉默了良久，扭过头，轻轻说了一声：“好……”
任岫爬下床，穿上鞋子。
“你这就走了？”简北说，“吃顿散伙饭吧。”
“不用了。”任岫说道，拧开了简北家的门，头也没有回，“再见。”
寒风中，任岫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满脸的泪痕就要被简北看到。不知简北有没有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的背影，不知道简北有没有觉得一丝不舍。
再见，简北。
再见，坝主。
我不想再依赖你。
我总要迈出这一步。
我……
对不起……
任岫紧紧缩着脖子，寒风裹着自己，觉得自己化成碎片就要被狂风吹散，穿过城市，飘向四面八方。任岫留恋起简北怀里的温暖，想起了简北的笑容，他死死咬着牙忍着眼泪用力迈着步子。
正像尾崎丰的歌词里唱到的，从今以后又会是什么来将我紧绑，此后究竟得从自身毕业几回，才能寻觅到真正的自我。
剪断脐带的时候总是会痛，总是会留下一条伤疤，在风里隐隐作痛。是不是只有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
再见，我总是要迈出这一步。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久的爱 之 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