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唐棣之华

88、碧色琉璃钗

　　徐王后，
　　并非不知趣之人。

　　所以，
　　在表达完争取之意后，就及时提出告退，算是见好就收了。

　　长公主却因为王后表姐提到的和亲往事，反而开始走了心。甚至待武陵候夫人和朱虚公主来偏殿寻她闲话时，依然有些神不守舍。

　　“长公主，”
　　又有宫人进来禀报：“昌平公主携翁主，于长信宫外求见长公主。”

　　馆陶长公主刘嫖听了，
　　不禁在长榻上坐直了身子，然后一脸错愕地看了看同座的候夫人黄氏和朱虚公主——前头，不是已经请出去了吗？

　　怎么还没走？？！

　　紧跟而来的，是完全平直的报告：那对母女一直不走，就在长信宫外雪地里站着。
　　宫女说的时候兀自低头，其实她是故意压到现在才来通报——不能怪她。今天随侍游梅林的宫女里，有她的嫡亲外甥女！

　　馆陶长公主‘啪’地一声，合拢折扇；
　　暗暗皱眉：‘好吧！事，一件一件解决；人，一波一波打发。’

　　扇子在手中摇了摇；长公主迟疑地低吟：“昌平？昌平……昌平？”

　　“长公主呀，”
　　金尊放到案上，武陵候夫人黄氏取出块丝巾试去嘴边的残酒，缓缓提议：“长公主不妨一见。”

　　刘嫖长公主疑问：“何如？”

　　“尹公主膝下有‘好’女！”
　　黄夫人笑的分外和蔼：“昌平翁主入京数月，京中人皆赞其气派尊显，姿容绝色，有昔‘慎、尹之貌’！”

　　‘慎、尹之貌？！’
　　外人不查处，长公主握着折扇的手，骤然收紧。

　　朱虚公主诧异地望了望武陵候夫人，又看看自家姐妹，满面讶然。她不明白，昌平的女儿只是个明艳骄人的孩子。黄氏为何在馆陶长公主面前搬弄这些？也不怕有落井下石之嫌？

　　虽心中大感不以为然，但朱虚公主到底不能在馆陶长公主面前公然为那对母女说好话，只沉默了事。

　　可等半晌，见长公主迟迟没有请人进殿的意思，朱虚公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阿姊，落雪寒天……”
　　在室外站那么久，会冻病呢！

　　馆陶挑挑眉看回去；朱虚公主立刻低下头，嚅嚅嗫嗫。

　　“扑哧！”
　　刘嫖皇姐笑了，折扇随手扔开。

　　小小拍一下异母妹妹的手；转脸向当值女官低低命令。

　　后者马上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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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馆陶长公主手下负责簪环的蔡女官应命而至。

　　蔡女携一名捧锦匣的宫女进来。锦匣打开，宫室内顿时宝光四射：最上面一层全是‘环’，金玉嵌宝，样样都有。

　　皇姐摇头。

　　女官按动机关将第一层和匣盖合闭，露出第二层：同样的珠光宝气，一半簪，一半钗。

　　纤纤玉指抚过美不胜收的发簪，却停在另一半；
　　从十几副宝光溢彩的钗中勾出一支碧色的琉璃钗子，弹向前头进来通报的偏殿侍女：“转告昌平主，天寒雪冷，‘诚’不宜留客。”

　　“……区区宝钗，于翁主压惊。”

　　宫女没料到长公主会点她的差，手忙脚乱地堪堪接住；
　　看看手中的发钗，又看看长公主，眼半圆口半开好一会儿，猛回过神，咬咬牙领命出去。

　　斜睇女官的背影，
　　馆陶长公主唇边噙一抹轻笑，久久不退。

　　朱虚公主垂头做品酒状，眉头深锁。武陵候黄夫人玉液入喉，笑意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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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人静；

　　贵客去，主人歇；

　　宫禁重重……

　　现在是搞卫生的时间。负责洒扫的宫婢们进入南阁，悄无声息工作。

　　“咦？”一个小宫婢停住。

　　“静声！”小头目宦官冲过来，用气声问：“啥？”

　　“扇！哎……坏”小宫婢贪婪地看着从席角捡到的折扇。多精美的扇子，雅致中透着华丽。怎么就坏了呢？合不上，可惜啊！

　　小头目拿过试了试。真的坏了，关不上。

　　推一把宫婢女，催促她少管闲事快干活，宦官把扇子放进胸口：“扇骨坏……明日问上女官。”

　　那把折扇，扇骨……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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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人静；

　　主人未歇；

　　庭院深深……

　　内室，灯烛高照。

　　明亮的烛光落在案上，将锦匣内长钗的晶莹纯净的质地照得格外分明。

　　钗，是好钗；
　　不亏是从当今皇太后宫里出来的，任何人看了，都不能否认是千里挑一的好货色。

　　然而，
　　本该为得宝欣喜的人，对着匣中千金难求的域外奇珍，却在——落泪？！

　　眼泪，
　　一滴，
　　接着一滴；
　　转眼间就玷染了宫粉，毁坏了妆容；使额角眉梢那些岁月和忧伤的痕迹，变得再也无法隐藏。

　　窗外，
　　帘后，
　　少女的目光在碧色钗子和母亲的泪颜之间巡回，

　　细白的贝齿，
　　深深地、深深地掐进樱色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