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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戏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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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阴仄仄的深蓝。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男童飞快地跑过去。
只是他每跑一步,脚下就会出现一片冰封,冰封下的绿茵熬不过几瞬,就纷纷枯灭成烟。
男童似乎是跑累了。
他停下来,呼吸微喘,两只还有些肉肉的小手紧紧攥成拳头,一双眼睛透着全然不似孩童的阴鸷。
缓了片刻,他再次抬步,依旧步步结冰。
一个细弱的声音传过来:“喂!你别再过来了!”
男童骤然停下脚步,四处环望,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冷冰冰的:“谁?”
那细弱的声音道:“我、我可是天地神灵,你看不到的。”
“天地神灵?”
“是啊,我和你这小娃娃结有前缘,此次特意前来示警。”
“示什么警?”
“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只能往回走。”
“为什么?”
“你真笨,当然是因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男童似乎信了他的话,伫立原处。
片刻后,他问:“你看得到我?”
“当然。”
“那我周围有什么?”
“有块巨石。”
男童默算,石头在我身后,他该在我身前。
“有草和冰,灌木丛,嗯,还有一棵大树。”
视线由下往上,他应该很矮。
男童的视线在身前逡巡,最后落在一棵草上,或者是一棵小树?
他从未见过这么小的树,笔直的树身,上面分出两根树枝,就长了一片叶子,而整棵树加起来,还不如成年人的手掌大。
“原来是你。”
小树惊慌失措:“不是我!”
男童:“……”
“好吧,是我。”小树弱弱道:“其实,其实我是神灵送你的礼物!”
“礼物?礼物是什么?”
“你连礼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听出它的鄙夷,男童作势要踩过去。
小树赶忙道:“礼物就是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你是我的?”
“对对对,以后我就是你的了,只要你给我浇浇水,晒晒太阳,我就是你的了。”
男童非常冷酷:“又无趣又麻烦,我要你做什么?”
小树沉默,想了半天,道:“……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快乐,我会想办法让你快乐的。”
“快乐又是什么?”
“……”小树左思右想,道:“你把我带回去就知道了。”
男童转身就走。
小树棕色的树身都绿了。
我这么可爱,你竟然不想带我回去!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可爱,毕竟作为一棵树,它又矮又秃。
垂头丧气。
唉声叹气。
……唉?
男童逆着光再度出现,这回,他手里捧着一个白玉花盆。
简双至从睡梦中惊醒。
梦里的男童是自己吗?那棵小树又是怎么回事?是记忆还是只是一个梦境?若是梦境,为何如此真实?若是记忆,为何没有分毫印象?
他神情微动,取出枕边盒子里的紫色海棠花袖坠。
他能感觉到,这上面灵力缓缓流淌,梦境事物似乎和此有关。
凝视片刻,将东西又收了回去,他侧过身,却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白拾人在哪里?
……
白拾这几日终于想到找到令狐绥绥的办法,只是这办法需要借助阵法之力。虽然知道是要选取鱼传尺素之阵,但是其中细节还需要推演,推演得头疼,正好坐在水边,她就脱了鞋袜去踩水玩儿。
简双至出来时,她正光着脚勾着水中一尾游鱼玩儿。
金黄色的锦鲤在她白皙的足踝上一会儿跃出,一会儿下潜,白拾也跟着那鱼,一会儿抬脚,一会儿落脚。
似是如此这般还不尽兴,她突然站起,脱了衣服下水。
光|裸的脊背线条流畅,在月光下一片莹白。
简双至顿住脚步。
待人完全没入水中,他才走过去,细细打量她方才在地上推演的阵法雏形,又拿起她扔掉的树枝,在上面重新写写画画起来。
锦鲤跃出水面,随之而来的是一条肌理匀称的手臂,锦鲤落在手臂上,一路蹦哒到骨骼精致的肩窝,亲昵地贴在那里,鱼唇翕动。
白拾却是一下子傻了眼——简双至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问出了口,喜悦之情毫不掩饰。
简双至头也不抬:“可是打扰到你了?”
白拾头摇得宛若拨浪鼓:“没有没有,日日夜夜都能见到你,我欢喜得紧。”
她动作幅度很大,贴在她肩窝上的锦鲤十分不满,翘着尾巴跃入湖中游走了。
简双至则手上一顿,微微抿唇。
白拾见他一直在那里低头勾画,不由道:“简双至,你倒是抬头让我瞧瞧呀!”
另一侧,墨堤靠在树上,道:“这丫头是从怎么长大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知羞呢?”
柳州冷冷看他:“你若知羞耻,何以见那位姑娘脱衣却不回避?”
“冤枉啊,我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柳州不依不饶:“若不是公子以神识之力警告你,你会回避?”
墨堤辩解:“我是当时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顿了顿,他小声道:“你不觉得咱公子对这丫头很不一般?”
柳州语气平淡:“不过是为了让娘娘心安,作态而已。”
墨堤凑近她,低声道:“我感觉也不全是。你记不记得当初娘娘为了让公子能够尽早娶妻生子,特意从帝都神京带回来一个襄侯之女别川郡主?”
他抬头,神色中满是感慨:“那女子长得可真是美,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能在在容貌上能和娘娘比肩的女子……”
柳州转身就走。
“哎哎,你别走,”墨堤连忙拉住她:“我不是要说这个!”
柳州被他拉着,不由站住。
墨堤继续道:“当时你外出执行任务,是不知道那郡主是如何讨好公子的,那可真是处处体贴,小意温柔,最关键的是那女子还很厉害,只要是她上手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当然,只除了公子,那时候的公子,就是一块捂不暖的冰。”
“公子如今亦无区别。”
墨堤摇摇头,意味深长道:“那郡主讨好了几个月,见公子丝毫不动心,终于急了,一天晚上跑过来,当着公子的面脱了衣服,全身赤|裸——”
啪——?“你打我做什么?”
“你龌龊,难道不该打?”
“不是,当时我还是暗卫之身,绝不能离开公子身边,再加上那郡主来势汹汹,我根本没时间回避。”
“借口!”
“好吧好吧,但你知道当时公子怎么反应的吗?”
柳州瞅着他。
“那郡主身姿完美——”
啪——
“你又打我!”墨堤在柳州的眼神中节节败退,只得接着道:“公子当时那目光毫不避讳,在她周身上下逡巡了一圈,就好像看得不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而是一株草,一只蚂蚁。”
“那郡主在他目光下面红耳赤,又是尴尬又是期待的,我都不忍再瞧,就听公子冷冰冰地说,’你是自己穿上衣服滚,还是本殿找人帮你?’”
说完,墨堤神采奕奕地瞅着柳州。
柳州不耐:“你说这么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墨堤煞有介事道:“你没发现吗?今天那丫头脱衣服,公子竟然没、有、看她!连她人在水里,他都不看她!”
柳州:“……”
“无聊!”甩下两个字,柳州转身就走!
墨堤就在后面追着她道:“你说,到底是那丫头没看头呢,还是咱公子转性了?”
柳州斜睨他一眼,借助岁宴苑中的阵法,整个人消失不见。
墨堤傻眼。
白拾那边勾搭了半天,也不见简双至大方点儿露出尊容好让她饱饱眼福,耐心告罄,就想从水中出来,可她毕竟身无寸缕,就想着运用术法之力,速战速决。
还没等她从水中腾身而起,简双至袖口处突然飞出两枚小箭,刚好射断了她斜前方的几株高大荷叶,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让她动作一顿。
白拾脑袋上顶着一片硕大的荷叶,叫道:“你做什么?”
简双至音色清冷:“抱歉,方才有只小虫飞得近了,触发了机关。”
白拾狐疑。她想了会儿,突然道:“你该不会是不敢看我吧?”
紧接着她兀自邪笑道:“你放心,若是你要看,我乐意至极,不过有个条件。”
简双至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她,眸光深深:“不知是什么条件?”
白拾笑得放肆至极:“自然是你也脱光了给我看,这才公平至极啊!”
简双至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声音不辨喜怒:“哦?如此说来,只要公平交换,就都能看看了?”
“当然——”
白拾话还没说完,两侧田田荷叶不知受了什么打击,骤然纷纷摧折,还一个不落地都往白拾的方向砸,荷叶硕大,一片片倾压过来,拍得白拾脑壳生疼,差点儿没把她埋尸湖底,等她从厚如小山般的荷叶中钻出来时,岸边寂寂,简双至已不知去向了。
白拾叹口气。
这磨人的小妖精。
上岸穿好衣服,走到方才画阵的地方,定睛一瞧,简双至方才已经帮她把整个阵法补全,而且有所精益。
这下子准能找到令狐绥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