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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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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教人才济济,更不乏身负奇功的高手,之所以皆无反应,让班淑娴抢了个先,盖因事出突然——阳夫人撮合范遥黛绮丝二人,本是一番好意,众人心中都道以范遥人品武功,料想必不委屈黛绮丝,谁能想到她竟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都尴尬不已,班淑娴此举,倒也算是为众人解围了。
班淑娴觉得众人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忙收回手,对黛绮丝微笑道:“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
她这话一出,旁人都觉得有几分荒诞之感,若非她身着裙衫,又头戴发簪,十足十是个女子,观她言行举止,倒好似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
黛绮丝被她打断,待要如先前那般决绝已是不能,但俏脸仍旧笼罩着一层冰霜,将长剑还入剑鞘,对明教众人道:“我意已决,绝无更改!”然后转身对石阶上的阳顶天夫妇二人躬身行了一礼,看也不看旁人,径自离去。
众人皆知她那句“我意已决,绝无更改”是指绝不婚嫁,有心存爱慕者莫不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心渐渐冷了。
因黛绮丝身份特殊,阳顶天对她十分照拂,见她如此,心里虽觉惋惜,倒也并不往心里去,而是对请上来的班淑娴道:“周兄弟,这位便是你口中的昆仑派班女侠了?”
周之旺忙上前道:“回禀教主,真是这位班姑娘。班姑娘胆识过人,武艺高强,又心怀高义。”又当着众人的面将当初之事简略说过,众人听了,莫不交口称赞。
班淑娴站在当中,光明正大地打量众人。
坐在石阶上的明教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只见他约莫五十来岁,相貌堂堂,双目精光四射,英气逼人,好一派英雄气概,旁边坐的真是他的夫人,年约三旬,容貌甚美,一副端庄贤淑的温婉模样。在他二人下首,左右分别站立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风流倜傥,人才出众,正是杨逍范遥二人;而他二人身边,又分别有一名脸颊尖尖身着青衫的男子和一名身材高大满头黄发的男子,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班淑娴猜测,是韦一笑与谢逊,年纪倒比比杨逍范遥略大一些。黛绮丝已走,不在此处;“紫白金青”中年纪最大的白眉鹰王殷天正也并不在这里。其他另有林林总总十来人,想来都在明教身居要职,但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班淑娴一时倒分辨不出都是哪个。
阳顶天今日设宴款待班淑娴,一来因她对本教有相助之情,二来因她身份有些特殊。明教历来反抗朝廷,主张驱除鞑子,但具体如何来做,又有不同看法,如彭和尚等人经过几次起事失败后,觉得“应当联络普天下的英雄豪杰,大家伙儿一齐动手,才能成事”,而另有人则道“我教高手如云,教众遍布各处,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又何须他人援手”。两派常有争执,阳顶天虽然武功盖世,群雄敬佩,但在教务一事上却并不独断专言,居中调和两方,但明教与各大门派并无交情,旁人又对明教误解颇深,一时消解不开,如何联络天下豪杰,倒也是个难题。
班淑娴所在的昆仑派乃道家正统,历史悠长,向来以名门正派自居,与中原武林门派也有往来,虽然明教和昆仑派之间素无瓜葛,但若是从班淑娴入手,可以两派修好,倒也不是为一门助力。
班淑娴一面听阳顶天追溯本教渊源,一面心中思索,待听阳顶天说到明教教规“不得奸淫掳掠”,便不由自己地朝杨逍脸上瞟去,而听到“不得滥杀无辜”,又不由自主看了看旁边那个满头黄发威风凛凛的青年,心中暗道:“任你教规如何好,可无人执行,便全是空谈了,教中高层尚且随心所欲,不把教规放在眼里,下面的人岂能学好?后来人人称明教为魔教,倒有1奸淫掳掠是不冤的。”
今日在场者,无有庸人,她神色微动,旁人立刻便看出端倪。
“班姑娘心中有何高见,何不说出来教我等开开眼界。”杨逍看到班淑娴一听教规“不得奸淫掳掠”便偷偷看向自己,便想到她先前所语,心中不快。
班淑娴并不理睬他,只对阳顶天道:“高见不敢当,但在下的确有些疑问,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阳教主海涵。”
阳顶天听闻班淑娴此言,笑道:“班姑娘,但说无妨。”言语间颇是磊落爽快,叫人心生好感。
班淑娴道:“贵教既有光明使者,又有护教法王,又有五散人,五行旗使等,这般多职位,不知谁位更尊?”
阳顶天微微一笑,道:“凡我教中俱是兄弟姊妹,便如一家人般。但若论教中职务,自有高下之分,当是光明使者更高一筹。”
班淑娴看了看英俊潇洒的光明左右二使道:“便是说,贵教教主之下,人人都要听光明使者号令?”
阳顶天因她年幼,只当她是好奇,随口答道:“那却不是。教中各位弟兄各司其责,倒不是一昧只凭地位高低。”
班淑娴道:“那便是说,教中人人只听教主吩咐,彼此间倒是互相不能干涉?阳教主,恕在下直言,若是有一日,教主不及安排后事便猝然离世,贵教各位岂不群龙无首,四分五裂?”
因班淑娴的年纪太小,众人对班淑娴不如何看重,但也并无敌意,岂料她开口便说出“教主离世”、“明教四分五裂”这等话来,当下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对她十分不满,便是阳顶天也觉得她口出不详之言,有些晦气。
韦一笑当即笑道:“班姑娘,你小小年纪,何以口出狂言?咱们教主武功盖世,当世难有敌手,只怕尊师咽气百年,咱们教主还康康健健能活个一百年呢!”
班淑娴转头看向韦一笑,见他双颊消瘦,脸上隐隐透出青色,正是身中阴毒的症状,回想书中所言,便不与他计较话中影射之意,反道:“韦法王,你面色如此奇特,可是中了什么阴寒之毒?”
韦一笑心中震动,脸上却不显,阴恻恻道:“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班姑娘,你自上山以来,我教中兄弟莫不恭敬有加,你却出言不逊在先,是要如何?”
班淑娴笑道:“韦法王,你问了我四句话,实则是两个问题,我需一个一个来答。”她与阳顶天对答时口称“在下”,与韦一笑说话时,却直称“你我”,显是平辈相论,众人都听得心中明白,见她虽然在笑,眼中却殊无笑意,不由暗自警惕,防她突起伤人。
“第一个问题,你中了寒毒与否,原与我无干,但你既然问我第二个问题‘为何出言不逊’,便要先回答这第一个问题,”班淑娴道,“韦法王年纪轻轻就身居明教护教法王之位,想来必是天赋异禀,武艺高超,可便是如此仍旧身有寒毒,嗯,若非人为之祸,便是阁下自己练功出了问题。”说到这里,她便停下看着韦一笑,双目在他足下、胸腹、手三处转了一圈又转回到韦一笑脸上,“嗯,韦法王,可觉得三阴脉络有些不妥?”
韦一笑面色骤变,他修炼内功时走火,三阴脉络凝滞,时有阴寒发作,近日越发严重,发作时周身冰冷,全身血液都要凝结成冰,此事性命攸关,他从未与人说过,这小小女娃,又如何知晓?
班淑娴仗着原著的优势僵了对方一局,心中暗道惭愧,坦然道:“这便是了,武学一道,原无止境,咱们练武之人,既然走上这一条道,谁能说自己勘破天地,练就了天地间无上神功?既是武学无涯,少不得在其中浮沉,谁又能保得了自己一帆风顺,不受半点挫折?自来越是高深功夫,越是难练,要我说,功夫高的人要想前进一步,倒比那功夫差的要难上加难,更惊险些呢。”
班淑娴顿了顿,转向阳顶天道:“阳教主,在下先前所言,乃是有感而发,并非意有所指,还请见谅,勿要怪罪。”
阳顶天本当她年少有成,难免轻狂失态,岂料听到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也有些意外,笑了笑道:“班姑娘,本座既曾允诺,你但问无妨,又何来怪罪之言。”
班淑娴点点头,道:“那在下便继续说了。再者,咱们身为江湖中人,谁能没几个仇家?别人要寻思报仇,自不以常理论,人家若要挖空心思害你,只怕阳教主亦防不胜防罢。若阳教主只是寻常江湖人士,倒也无妨,但贵教势大,教中职务高低不均,却又互不干涉,只听凭教主一人之令,这教主之位可不是干系重大?咱们只是话赶话说到此处,在下才有此一问,阳教主若不爱听,这便揭过罢!”
班淑娴自到了这个世界,很少直接干预书中众人,遇到胡青牛她不说让他不要救鲜于通,遇到孤鸿子也不说他不要和杨逍比试,如今巧合之下到了明教,她自然也不能对阳顶天说“你就要被老婆和奸夫气死了,你一死,教中众人为争夺教主之位闹得四分五裂”,阳顶天之死,明教分裂,都是他们众人各自行事所致,前有因后有果,但因他们明教分裂而无辜受罪的人,又招惹了谁呢?她今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说这么一番话,不过是可怜那些被牵连的人罢了。
她话说完,众人心中各有盘算,一时倒都无人说话。
阳夫人见状,微笑着道:“想不到班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尊师真是教得极好。顶天,咱们教中竟一下来了两个这般出众的姑娘,可真是叫人欣喜。”这一句话便轻轻揭过先前韦一笑说白鹿子咽气的话。
阳顶天对夫人微笑道:“夫人所言极是,班姑娘是贵客,就有劳你多加照顾了。”
阳夫人点头应下,正要与班淑娴说话,却听有人抢先道:“班姑娘,难道贵派掌门人尚且健在,便早早定了下任掌门人选了么?”
班淑娴毫不意外有人会这般问,看向那人,道:“杨左使,我派与贵教可大不相同,门中诸人名分,早在入门拜师之际,便已定下了啊。”
昆仑派中,师徒名分,长幼之分,那是早有定论,即便有所争执,那可争的范围也少的很,不像明教,教中各有权职,却来自五湖四海,各自成派,若非张无忌在明教生死存亡的关头挺身而出,又一人立斗六大门派,武功高强,胸襟宽博,众人岂会轻易服他?便是阳顶天那份遗书早见天日,明教众人也不见得人人都肯尊服谢逊为教主。
继承制,推举制,指定制,明教三者并存,焉能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