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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疯子(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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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池河疏忽了,忘了换了。
可是到底是忘了,还是故意留着暴露给许言君看,池河也想不起来了。
她最后抱着电脑,端着许言君泡的那一杯垃圾咖啡,一路从公寓哭回了宿舍。
舍友们吓了一跳,连连围过来问池河怎么了。
池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几个舍友和池河不是一个班的,也不清楚到底怎么了,只好把黄珲叫了过来。
黄珲还穿着小黄鸭的睡裙,贴着面膜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池河把那杯咖啡使劲往黄珲怀里塞,塞得黄珲一个头两个大。
“我还贴着面膜呢,不喝不喝……”
“不是……”池河哭的凶,“给我拿去扔了,杯子摔了……”
“摔杯子?”黄珲会意,原地转了几圈,看到角落装快递的一个大箱子。
她把咖啡给倒了,然后把杯子放回池河手里,将那箱子拖了过来。
“摔吧!撒开蹄子摔死它!”
池河高高抬起手,然后狠狠将那杯子摔进了箱子里。
细碎的玻璃渣溅了满箱子,她终于出了口气,哭出了声来。
黄珲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池池,怎么了嘛,哭得多丑啊,别哭了……”
池河抱着黄珲的腰,眼泪鼻涕全蹭在了小黄鸭身上。
上大学三年了,第一次哭成这个傻逼样。
后来她这顿哭,还上了学校的表白墙,是有人在抱怨——
**舍**间的同学,我和你是一层的,听到你哭很抱歉,听到你哭了一个小时,更是抱歉。但是人生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我在学习,听见你哭之后本想着等你哭过就好,但是我没想到我等了一个小时,还能听见你的嚎啕声(无语)。希望以后哭的时候能注意一些,不要打扰到周围的人。
池河如鲠在喉,好像生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这世界还有人道吗?!哭都不能哭了吗?!
去你妈的啊!
——
期末考试长达半个月,前面还有一个复习周。
池河强忍着委屈,继续包着许言君的吃住。
她一边到处找兼职赚钱,一边还有准备着期末考试,累到怀疑人生和活着的意义。
池河要逃课去做兼职的时候,许言君就拿上她的书和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去听课做笔记,点名点到“池河”的时候就答一声到。
班上的人全都“哟哟哟——”,但只有许言君和池河知道,她们现在除了吃饭上课,基本没什么话说。
而微信聊天框里,除了转账和收钱,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
许言君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她无聊地在飘窗上看着综艺,里面的明星嘉宾很好笑,放得开,有包袱,但就是激不起许言君的笑意。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有电话打进来了,许言君接起,“怎么了?”
那边的人嘻嘻哈哈,“君爷,人还没追到手啊?这都快期末考了,你要办缓考吗?”
许言君看着重庆三十多度的天,眯了眯眼,“办吧,麻烦你了。”
那边爆发出一阵狂笑,“你还真没追到手啊?!不是,是何方神圣啊,连你这样的都能顽强地抵抗住……”
“不是何方神圣,”许言君笑了起来,“是人间精品。”
“噗哈哈哈哈——”那边笑得更厉害,“好好好,君爷开心就好,那我真的给你办缓考去了啊,不过也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好几个老师找不到你人,都发脾气了。”
“再说吧。”许言君挂了电话,继续看综艺。
晚上的时候,人间精品来了,拎着一碗小面和一碗福建馄饨,放下东西就要走。
许言君过去拦住她,侧头去看池河,“你还生气啊?行了,我错了,奶奶。”
池河快累晕了,没力气应付许言君,“走开。”
声音都是哑的。
她今天找到了一个模特助教的兼职,工资挺高。
就是要从早到晚地带着小孩子们热身,喊口号喊得嗓子生疼。
“嗓子怎么了?”许言君伸手去摸池河的脖子。
“滚开。”池河拍开那只咸猪蹄,往墙上一靠。
歇了一会儿之后,池河进客厅坐下了,“你先把东西吃了,我有话和你说。”
“终于要表白了吗?”许言君正襟危坐。
“表你妈。”池河闭着眼睛,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觉得睡虫在搔首弄姿地勾引着她。
许言君安静地吃完了晚餐,小面有些辣,吃得她嘴都是麻的。
擦完嘴之后她靠近池河,慢慢俯身,感觉到的呼吸声连绵平缓。
池河睡着了。
其实许言君知道池河要和她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她快要供不起自己这尊佛了。
许言君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不过眼下,池河难得地露出了温柔无害的样子来,许言君立马就不想走了。
不但不想走,她还想做些什么。
“池河。”许言君把脸埋在池河脖子里,轻声叫着,“池河,池河,池河……”
池河翻了个身,无意识赏了许言君一掌,躺倒在沙发上,蜷缩起身体,又睡过去了。
许言君闷闷地笑着,用手撑着下巴盯着池河看。
过了半晌,她将空调打开,调到最低的温度。
然后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又看起了下午没看完的综艺。
这次人家明星嘉宾一逗,她就笑得花枝乱颤。
过了十几分钟,客厅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许言君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毯子,抱着手机继续看,继续乐。
可怜的池河被冻得发起了抖。
奈何周围什么热源都没有,她只好抱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做着噩梦,梦到自己还在扯着嗓子喊一群小屁孩安静点,一边又往沙发的角落里蹭着。
忽然间,她的脚碰到了一团温热,软软的,还很滑嫩的样子。
顾不上想什么,池河直接把脚伸了进去。
许言君闷哼一声,低头看着塞进了自己大腿里的两只脚,磨了磨牙齿。
只是脚放了一会儿,暖和是暖和了,就是姿势不太好,小腿有些抽筋。
池河无意识地爬了起来,人往下躺了一些,两只脚塞得更深,直到腿舒服了,才又睡过去。
许言君的某个地方被蹭了好几下,蹭得她直喘了好几口气。
她扔了手机,腾出两只手去握池河的两只脚踝。
刚好握住一圈,纤细的、骨骼分明的脚踝很是诱惑人。
池河今天穿的是条牛仔热裤,两条长腿没什么遮掩。
许言君凑近去看,都看见了一些短短的绒毛。
许是她的气息喷到了池河腿上,池河伸腿一蹬,避开了这股痒。
许言君猛地被来了一脚,险些疼得抽气。
她抓住池河的两条腿,往旁边放了放,决定将耍流氓这项伟业暂缓片刻。
池河躺得舒服,就是冷,一直往沙发深处拱。
许言君原地深呼吸几口,端起桌上的冷水喝了几口。
然后她换了一边,坐到了另一头去,把池河的头搬到了自己的腿上。
被折腾了好几次,池河终于烦躁起来,皱着眉到处乱拱,手瞎挥挥到了许言君身上。
抓到许言君肩上的那床毯子,赶紧拽下来给自己盖好。
毯子有些短,池河便把自己缩成了一只虾米,全部藏进了毯子里,脑袋枕在许言君的腿上。
她终于睡踏实了。
许言君摸着池河的一头长发,眼睛里含了些温柔。
池河十九岁生日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
那时候她是真的烦,但也不至于不接她的电话,接通之后没说几句话,全都是池河在说。
啰哩叭嗦地汇报着生活,讲着学习,说着兼职,最后拐了个弯,来了一句。
“许言君,我真的还是好喜欢你啊。”
许言君的手从池河的额头摸到后脑勺,看着池河的侧颜,忽然有些后悔起来,心疼起来。
她是什么回答的?
“我知道。”许言君说:“可是我喜欢曲筱然,你也知道。”
池河哈哈笑了起来,“我知道啊,我都知道。”
许言君那时候靠在椅子上,宿舍里没人,她开的免提,池河的一呼一吸都特别清晰。
电脑里放着音乐,她听着池河的声音,脑子里却想的是另一个人。
最后她说:“池河,过完生日就十九岁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池河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然后池河问她,“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吗?许言君。”
许言君说她知道,池河问她那喜欢到底是什么,她想知道答案。
许言君便说:“喜欢就是,你看见那个人,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和她在一起生活的场景。真正的喜欢,就是想和那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吧。”
这个答案在她心里一直没有变过。
可是当她去找曲筱然,打算去表白的时候,那个迎面走来的女孩子,却没有让她产生半点过去想象过的感觉。
过日子是怎样的?
许言君没和别人过过日子,不知道这感觉是怎样的。
不过此刻,她低头看着睡在自己腿上的池河,心想,这大概就是吧。
她觉得挺好的。
池河迷糊地睡着,忽然身上盖得好好的毯子被人扯掉了。
她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冻得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朝着自己最近的热源爬了过去。
爬的过程中她慢慢醒了,感觉到不太对劲,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手脚并用地缠在了……
许言君身上。
“我……”池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冷,冷到不想松手,可是这人是许言君,她必须松手。
许言君挑着眉笑,“你自己爬上来的。”
“我马上就滚下去。”池河冷着声音。
“别走啊。”许言君扣住池河的腰,隔着布料用掌心摩挲着她的皮肤。
五指收缩,揉捏着她怕痒的腰窝,抬身凑到池河耳边。
“池河,要不接个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