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如故人如故》卫卫的汤圆包

4、第 4 章

　　自打方华一进这个家门，老人的日夜以求的就是抱孙子。后来方华生了四个孩子，个个都是老人的心尖子肺叶子，任谁也不能说出一点她那几个宝贝孙子的不是来。要真有人说了，那你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老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上天似乎把她眼睛看不见这一缺陷的弥补给了她的腿脚。明明拄着拐杖，平常走起来颤颤巍巍的，但只要听见有谁惹了她的心肝宝贝，那麻利得简直了，仿佛真长了三条腿似得。等她走近了，那拐杖又成了讨伐惹了她心肝宝贝之人的武器，拎起来就是一阵乱捣。整得江山方华都怕得跟温顺的绵阳似的。
　　这年头的老人都有严重的重男轻女现象，老人也是一样，即便如此，大概是天生疼爱孩子的缘故，她对两个孙女也是特别宠爱。就拿第一个孩子秋菊来说吧，秋菊那时候还小，得有人照看着，农忙时节，江山夫妻二人都去下地干活去了，秋菊就留给老人照看。她这眼睛腿脚都不好使，屙了屎尿了尿她又看不见，就用手摸。
　　她眼睛又不好，屙屎了或者是尿布湿了她都看不见，她就时不时摸孩子屁股下面来判断是不是该换尿布了，生怕尿布换不及时孩子屁股糙烂。由于秋菊她妈生她的时候营养不够，生完之后奶水又少，以至于秋菊小的时候又体弱又爱哭。于是她吃不饱肚子也哭，感冒也哭，一哭就鼻涕不断地流。老人怕自己常年劳动后的粗糙的双手和粗麻布衣服划疼孩子的脸，听到孩子哭就不时把自己的脸凑近孩子的脸，用自己的舌头舔舐掉孩子留下流下来的鼻涕。方华看见了就责劝她说：“婆，别舔，多脏啊！”这时候，老人总是将那慈祥的脸扬起来，布满褶皱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盈盈地说：“看瓜娃子，碎娃娃么，我乖孙，不脏，干净着呢。”
　　方华每次看见老人舔孩子的鼻涕就说道，老人从来都不在意，只是一笑置之。方华知道孩子少的人家怜惜孩子，渴望孩子，等以后生的多了，自然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直到老四洪波出生，从老大到老四，每一个孩子都是老人这么带过来的。到老四洪波出生的时候，老大老二已经可以照顾两个弟弟了。于是方华下地的时候就嘱咐秋菊冬香照顾弟弟，结果方华一走，这姐妹俩一人抱一个弟弟去外边找小伙伴玩，一玩起来，才不管弟弟，还怕弟弟妨碍她们，就给放得远远的，或者架到高高得台子上，以防他跑过来搅局，这俩小家伙哪里肯呢，看见她们玩的那么高兴，自己也挣扎着跑去加入。平地上还好，一路爬过去顶多也就被磕着，要在台子上，他们又不懂掉下去会摔疼，结果就是给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还不如在家里让他奶奶给抓在怀里呢。可这一回家到她奶奶怀里，要是两个姐姐不在旁边玩耍，他们又哪里肯待，就一直蹦跶，边蹦跶边哭，奶奶也拿他们无济于事，于是只好让秋菊冬香继续带他们，于是即使父母再三叮嘱和警告，他们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的伤还是旧的换新，新的再添新，直到他们学会走路。
　　等他们都长大了，谁要是不听话犯了父母的法，被打屁股的时候，或者在家门口和别人家小孩打架的时候。老人一听见他的宝贝龟孙哭声，那就玩命似的气势汹汹拿着个拐杖四处乱捣，寻着声来了，大老远就和着那拐杖捣地的声音喊着：“谁？又是哪个杂疙瘩惹了我的娃，哪个挨千刀的？”要是村里的小孩子，听闻这声音自然是撒腿就跑。要是江山和方华，那就有说法了。
　　有一回，村里头一个街坊一大清早找上门来，说是洪清洪波他们一群小孩子把他们院子里桃树上的桃子给摘光了，连树枝都折断不少，江山叫醒正在睡梦中的洪清洪波，在父亲的恐吓之下他们两个倒是很快就承认了他们是恶行小分队的俩分子。江山一听，不由分说就捞起棍子来，把俩儿子从被窝掏出来就照着光屁股打。刚要起床的老太太一听乖孙在哭，还是两个一起哭，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扣上就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下了炕，摸索了拐杖就夺门而出。“你们这群挨千刀的，清清早的要干啥，不要惹我的娃。”江山装作没听见他妈的声音，继续顾自地抡着手中的棍子，照那光溜溜的屁股打着。方华在一边解释给她婆婆说：“这两个小兔崽子不听话，昨儿个晚上偷摘了人家半颗树的桃子。”洪波边哭叫边辩解道：“啊……呜……没……没有半颗树的桃子，呜呜……顶多……哎呦……也就十……十来颗，而且……呜呜……不只是我们……哎呦……两个人。”老人才不管方华说什么，只是闻声扑上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摸索着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来找江山给他们家桃树和桃子讨个说法的那人见此情况，心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听人说这老太太为孙子能跟你拼命，今日一见，这阵势不是唱红白脸啊，是玩真的啊。赶忙给江山打声招说这事就算了，孩子也教育过了，打个招呼悄悄摸摸溜走了。
　　只听见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喊声“来啊，朝我这把老骨头打，打孩子算什么本事，孩子不懂事要讲道理来教育，哪有拿棍子来讲道理的的道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江山见状，连忙丢下棍子去搀扶他妈。“妈，你赶紧起来，你这样会感冒的。”结果老太太不但不起来，还抡起拐杖就朝着江山这边打开了，连方华都靠近不得。江山两口子见状很无奈。方华只好命令两个儿子把他们奶奶扶回自己的房间去。洪清洪波擦着鼻涕眼泪扶起奶奶。江山见他妈谁的话都不听，倒是挺听两儿子的话，他对着远去的老少三人哭笑不得。心想:古人说得好啊，娃娃老人，娃娃老人，人老了就像娃娃一样，你得处处哄着她，让着她。

　　江洪清和江洪波兄弟两差两岁，洪波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调皮捣蛋，当然也是最受全家宠爱的孩子。兄弟二人经常形影不离，哥哥洪清性格沉稳，而洪波则恰恰相反。兄弟二人和他们的二姐江冬香都在安河小学读书。三个人在学堂里的表现都不错，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他们几个每年考试都会拿奖状回来。江冬香再有半年就小学毕业了，而洪波刚上一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