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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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闹剧
十一月正是万红时节，从月头开始，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准备万红节，一时间，晟京逼仄的气氛也淡了几分。当今皇后是极其爱梅之人，各大家族便搜罗了各式梅花运进京来，一时间整个京城都被梅香浸透了。
海棠头疼的坐在桌前对着拜帖，嘟囔着“年年都这么多，还不要累死。光禄大夫家的李小姐，刑部钱尚书家的二小姐，少保府的大公子，吏部的二小姐，西陈王陈世子，连黄门孙侍郎夫人的也有！”万红节是姻缘之节，这群女人不去灯市瞧公子男人，巴巴来找小姐做什么！言安南百无聊赖的搅着一碗红枣银耳，不过三五日，她便被那一大群的兄弟姐妹弄的十分烦躁，她现在才知，京中的日子是这般无聊，平日只是看书逛街，真不知道这京中的女人都是如何熬过来的。
“你紧着时间排出来，我挑着重要的去吧。诶，把陈世子的拿来。”她还琢磨着怎么把他约出来打听打听十三皇叔的事，这还自己送上门了。
到底是王府，拜帖也比别的府的精致不少，并杭月青的绸面贴，里头的烫金宣上静静躺着几行神韵超逸的字：
“贸然叨扰，还望言小姐勿见怪。每到这个时节，京中总是暗香浮动，华灯片片。但寻常花灯总是无趣，在下知道一处，不少稀奇玩意，甚是有趣，更有几分’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的意味。不过在下自小在边关长大，对京城很是不熟悉，言小姐可愿意为在下带路？”
言安南合上拜帖，不禁笑了笑，星眸浮动，很是好看。这拜帖写的，倒是不同其他人索然无味。这陈世子还当真有趣。想着便命海棠取来自家拜帖，磨了檀香墨“世子上贴可谓是前后不通，既然世子知晓地方，又何必小女子带路。不过，小女子也着实感兴趣，明日戌时向合桥上，可好？”
“小姐，这陈世子可是个不羁的，小姐当真要答应他？”海棠甚是不解，陈世子虽然家门显赫，但本人自小长在边关，在军队里厮混惯了，不是个知礼数的。“当然，先不说他日后的利用价值，这个人就十分有趣呢，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未婚夫婿。”言安南吹干了墨迹，拍拍海棠的头，命她送去。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她倒当真想看看呢。
寻思着等海棠走了，可好好偷个清闲打个盹，合眼还没一刻钟，外头便喧闹起来。她这可是嫡女的院子，下人们都是极其懂规矩的，怎个今日这么多幺蛾子？言安南披了狐裘猛的推开门，却不见丫鬟们有半分懈怠，向来是外头吵闹了。“怎么回事？！”言安南最是容不得吵闹之人，当下就翻了脸。
“是四小姐。听闻十三皇叔快到城门了，便张罗着去城门了。”
“他回来了？”一提到十三皇叔，她就来气。不过她那四妹还真是不知廉耻，十三皇叔是皇室男子，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小姐，这样贸贸然去城门迎接外男，简直就是打言家的脸。她倒是不在乎她四妹，只不过她实在想去给他一记白眼。言安南冷笑一声，计上心头。
四小姐言琴琴是二姨娘的女儿，平日里仗着言侯的宠爱，吃穿用度都不差于她这个正房嫡女，在二姨娘面前，母亲是没多大威慑力的，父亲又在宫中议事，能压二姨娘一头的，只有祖母了。言安南笑了笑，撩了帘子进去。
“祖母。”
老祖宗是个正规矩的，最是疼爱这对嫡兄妹，一见到言安南，整张脸也慈祥起来。“南儿来了？生元，去把宫里赏的马蹄酥端来。”
言安南假装吞吐了一番，“祖母，有件事，南儿着实担忧。”老祖宗什么人，年轻时可有着一副好手段，立马明白言安南打的算盘。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琴丫头这确实是有失得体，一个狐媚子生的庶女，就不要成天做梦了。你去处理吧，我也好正正咱们家宠妾灭妻的邪气！”
寻思着自己一个人不太好，便邀了言桃兮同去，正好也叫她在二房那边刷刷存在感，在她看来，言桃兮可比四小姐和二姨娘聪明。还没到城门口，言安南便远远望见了一身绯红襦裙的四小姐，大冷天的，外衣就披了一层鎏金纱，真不知道她冷不冷。言安南将马车停在路边，牵着言桃兮向四小姐走去。“大姐姐，四姐姐脾气最是不好，一会可要小心。”言桃兮低着头跟在身后，轻声提醒着。
言琴琴轻摇着团扇，含情脉脉的望着城门方向，身后的丫鬟抱着狐裘，给她穿也不是，不给她穿也不是，看到言安南便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言琴琴转过头，正好看见二人娉婷而来，她向来因为自己是庶女而不服，一看到言安南更是不悦。当下黑了脸“大姐姐，你不去同大夫人回各府的拜帖，来这里干什么？还有你，六妹，不在家里伺候你弟弟，出来做什么！”
言桃兮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言安南冷笑一声，打量着她“府中妹妹见到我都要问声好，你是忘了礼数吗？”言琴琴吸了口气，瞪着她“大姐姐安。大姐姐有什么事吗？不知大夫人的病好些没有，若是银子不够，我叫我娘发发善心给你们请个好些的郎中就是了，不必特地来找我。”
“我母亲的病，自有太医院看着，难不成在四妹妹眼里，皇家的医生竟不比一个妾的好？”见言琴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言安南满意笑笑，挑起她领口的鎏金纱“四妹妹再稀罕这鎏金纱，也不能大冷天的穿成这样来城门口抛头露面。快把狐裘给四妹妹披上。”
言琴琴一把推开丫鬟，“我穿什么大姐姐也要管不成？”言桃兮生怕她脾气冲起来，忙扶起丫鬟，“大姐姐这是担心把四姐姐冻坏了，快穿上吧，四姐姐你的手都冻红了。”言琴琴甩开言桃兮，一巴掌甩上去，“你是个什么东西！”
言桃兮愣了一下，当下就哭了起来，言安南将她拉到身后。“六妹妹别管她！就让她这般露着吧，她想当万春楼的鸡，你我还能拦得下不成？不过就是影响妹妹们的姻缘，父兄的前程罢了，让她浪去！”言安南甩开言琴琴的纱衣，面上有些薄怒。言琴琴被说的面红耳赤，扬手正要扇她，却听见城门处传来马蹄之声，忙放下手，做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脉脉望着。
尉迟耀远远的看着这闹君，险些笑出声来，他只听说过这晟京贵女之首是个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的，却不想讲话竟这般泼辣！
言安南本来就是来见见这个伪君子，这下人来了，当然要好好抒发这些天心中的怨气。只见两路金吾卫开路，五百禁军殿后，四百王府侍卫紧随其后，那鎏金紫檀木的八匹马车正正行在中间，想要看见十三皇叔，简直是痴人说梦。
呸，不过是个伪君子，人前装的这般富贵不可近身。言安南恶狠狠瞪着那马车，恨不得冲上去一剑杀了十三皇叔。
“王爷……”卫淳被言安南瞪的头皮发麻。“言家大小姐，在……在路边。”
马车内的人并未应答，但卫淳却明显感觉到车内冰冷的气氛回升了几度。卫郇勾了勾唇，他当初叫纪先生救她不过是觉得她与他当初境遇相似，都是权力的牺牲品，动了恻隐之心，关于利用她这点，他可是从未后悔，甚至还觉得用的甚是顺手。不过这种被他利用了，还敢来记仇的，她倒是第一个。 十三皇叔放下书，轻轻撩开帘子，果真看见一张满是愤恨的脸，当下心情便好了几分，不过她旁边的女人倒是令人恶心。当下心里就升起一丝不悦，“啪”地放下帘子。卫淳知道，此刻这位爷肯定是压着一身肃杀之气呢。
言安南想着他若有丝毫内疚她也就不会这般恼怒，谁承想她劳费心神的同四妹妹杠，却只看到十三皇叔冰冷的表情，说实话，他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她是不恼怒的，那时她只觉得这个男人仿佛是神邸，尊贵的连靠近都是罪过，他那低睨的姿态，虽没有藐视一切的架势，却还是令人望而却步。不过，马车一过她就反应过来，原来这男人从不觉得愧疚！
十三皇叔靠在金丝楠木墨缎软座上，释放着压迫感，他本是很乐意看言安南咬牙切齿的表情，不过身旁的女人着实令人坏心情。就凭这点手段，也敢打他主意？他可是在皇宫里呆了八九年，什么女人没见过。当真是令人厌恶。
“大姐姐！你方才瞧见皇叔脸色了吗？”队伍一过，言琴琴就喊住了言安南，吊稍着眉毛，一副得志模样。“方才皇叔分明是为了瞧我，谁承想你这般煞风景，污了皇叔的眼！”
“是吗？”言安南一副平静的样子，心中却早已将十三皇叔千刀万剐。“那我先住妹妹高嫁了。走吧，还嫌不够丢人吗？”懒得搭理她，直接牵着言桃兮上了马车，言琴琴只当她是说她自己丢人，也盈盈回了府。
老太太和大夫人早就想收拾二姨娘了，一回府就拿了言琴琴在厅里跪着，二姨娘没有儿子，只有言琴琴一个孩子，心疼的不行，直接哭着就找来了，更是惊动了言侯爷。
言安南一进门，就看见厅里跪了一大排，为首的言琴琴泪盈盈的看着言侯爷，二姨娘坐在一旁，眉头紧皱，大夫人老太太倒是一副畅快的模样。
“你也是一同回府的，怎么来的这样迟。”言侯爷瞪了她一眼，甚是不悦。
“祖母万安，父亲母亲万安，几位妹妹好。”言安南行了礼“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的，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不是大事？她将侯府的脸都丢尽了！”言琴琴被吓的一抖，二姨娘张张口，却又被言武瞪了回去，“我时常病着，不想管内院的事，谁承想，二姨娘竟教出个这么不知廉耻的东西！这青天白日下，穿成那样跑到十三皇叔跟前丢人现眼，亏我家安南是个顾着全家脸面的人，去追都追不回来！倒连累了她的名声！”
言安南看了眼满面泪痕的言琴琴，盈盈跪下“这事也不全是四妹妹的错。我当时听说了这事，以为坐马车是能赶上的，赶是赶上了，可惜我并不了解四妹妹，没有及时规劝回来。说到底，还是我平日里与妹妹们太生分了。这事也怪我，祖母，父亲，莫要再罚四妹妹了。”
“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被罚，以解你心头大恨！”言琴琴话一出口二姨娘就皱了眉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心头大恨？”言安南转过头，甚是不解。“我与妹妹有何心头大恨？”大夫人和言武也甚是奇怪，都逼问着。
言琴琴绞着衣服，眼泪哗的下来，“你嫉妒我入了十三皇叔的眼！所以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落我面子！这府里事情这么多，你若不是嫉妒我，为何单单找我茬！”这话一出就惊着了众人，老太太冷冷看着四妹妹，大夫人气的差点背过气，言武更是直接将茶盏摔碎在地上，二姨娘忙跪下请罪。
“啪！”
言琴琴捂着脸瞪着言安南。“一派胡言！我与陈世子是有婚约的，还是圣上指婚，我若心仪十三皇叔，就是违逆圣意！是要诛九族的！言家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别想让全家为你的痴心妄想陪葬！”言琴琴虽被吓傻了，却是真真切切看到了言安南眼中的轻蔑。她大气不敢出，只觉得一阵寒冷，她这嫡姐，只怕是最不在意侯府颜面的人，她之所以去阻拦自己，是因为有别的目的，刚才她之所以给自己挖坑跳，也是因为她单纯想这么做，而现在，她都懒得隐藏自己的轻蔑，因为自己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
众人眼里，言安南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模范嫡女，这发火的样子倒是很少见，一时间厅内静的有些逼仄。言安南吸了吸鼻子，“扑通”跪下，“是我失态了。”其他人不知道，言琴琴却是知道，她半点都没失态，她演技好着呢！
“安南。你起来。”老太太冷冷看着言琴琴，就是言武想为言琴琴开脱，也不好张口。
“四丫头，你也到了待嫁年纪，按理说是该在私下里多打听各家公子，但婚姻大事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不顾脸面的穿成那样跑到城门去见十三皇叔，成何体统！你不要脸，我们侯府还要脸呢！这事儿安南办的也不得力，你就不该顾着姐妹情谊任着她来！”老太太冷哼一声，站起来，“这府中事务我早已交给了大夫人，今日我把话也说到了这份上，大夫人看着办吧！”
二姨娘猛的抬起头来，泪盈盈的看着言侯爷。大娘子笑着应了便让身边的丫鬟送了老太太回去。
“要我的意思，直接仗责三十，禁足一月，若下次再犯，直接打废了丢去庄上养得了。”
“不可啊大夫人！”二姨娘眼泪刷地就下来，“琴琴到底是个女儿家，身子娇贵，那里受的了三十仗啊！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当好，不如大夫人罚我好了！”
言侯虽说一心念着她，但确实气恼，今日若是寻常公子他也就训斥几句就作罢了，但今日是十三皇叔，若被楚王知道了，难免麻烦。
“娇弱？她披着纱丢人现眼的时候身子棒着呢！来人！仗责十五，禁足三月！”
顿时底下便哭做了一团，坐上的夫妇一个冷笑，一个烦躁。着实是无趣的紧，言安南这也算是替言桃兮出了气，也懒得耗下去，问了安便退下了。
她的五个妹妹，都是胆子小甚小的人，平日里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府里，只有二姨娘因为特别受宠，才教的言琴琴跋扈了些，但本质上也是个担不起事的，今日得了教训，估计也会收敛许多，她虽说是打算搅搅这府里的浑水，但终究只是闲适时的事，重要的还是明日，她得把持好这陈世子。西陈王平日里办政务是不避开陈世子的，想必陈世子知道很多关于十三皇叔的事。
言安南狡猾一笑，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