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烬》荒郊野外

1、契子

　　契子
　　“云旗，你知道你是谁吗？”苗疆到底是多雨，从早上就下个不停，显得聒噪。男人将竹帘升起来，静静看着庭院——空无一物。
　　云旗垂着头，微湿的风拂起丝丝长发“徒儿知道，徒儿是言小姐的替身。”她自小长在明潭门，现在要辞了师父，她本心是不愿的。
　　“错了！”男人转过身，云旗身子一缩，赌气跪下，声音颤抖却有几份倔强“徒儿愚钝，若徒儿不是言小姐替身，那徒儿是谁？望师傅明示！”大厅突然安静下来，云旗只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憋闷的很。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拍拍她的头“看着为师。”男人端详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苦笑“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本就是言侯爷送来的。言小姐高贵，不宜卷入党争，但你就不一样了。从今天起，你就是言安南，是东晟武阳侯嫡女！但也是言家的奴才！师父没能耐，没办法保护你。……对不起。为师不求你忠心不二，只求你平安，行止由心。”云旗愣了一下，心里一阵烦躁。
　　什么言侯！什么党争！她本是云旗，为何非要成为别人！身份有贵贱，命哪有什么贵贱！为何平白要用自己的命护那劳什子嫡女！
　　她自知是孤儿，听这里的下人说，三岁那年她被言侯爷买下送到了苗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很多小孩子，十四年下来就剩她和一个叫青时的男孩了。用师傅的话来讲，他们都是王牌政治工具，可以随意处置的工具，包括他自己，也是个大棋子。
　　没几天，言侯爷就派人来接她了，红木车辕，六匹马，当真是嫡子女的派头。一同来的还有言安南本人。言安南娇生惯养十六年，小姐脾气大得很，一副刁钻模样，轻睨着云旗和青时，语气中带着凉薄“我问你，你今年多少年岁了？何许人也？”
　　云旗顺从跪下“回小姐，奴才是苗疆明潭门下大弟子元云旗，他是二弟子青时，今年十五了。”
　　“元？这可是前朝皇姓。你与前朝有什么关系吗？”
　　“回小姐，不过是个姓。”
　　言安南嗤笑一声，头上的环佩叮当。“真是个通透的人儿，没错，你就是个奴才。本小姐喜欢和通透的人打交道。从今天起，本小姐就是云旗了。有的人啊，别以为生的于有几分相似，便以为当真高贵了。能替本小姐受苦，是某些人的福分！别忘了，你与你兄长的生死可是言家说了算！”云旗身子一颤，盯着地面，没有说话。她本是天涯浪荡子，纵观世间悲喜，孑然一生，不过因着一副面貌，一朝一夕便成了奴了。许是觉得云旗的反应无趣，言安南也不想自讨无趣，便也不说话了，也不叫他们起来，任他们跪着，也算是给二人下马威。
　　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要上路了。明潭弟子无数，二人出师时，来送别的也只有三五个师弟，好不凄凉。云旗不敢在师弟们面前哭，便早早上了马车不再出来。
　　此去帝京，言侯爷来的书信说的是言安南要在苗疆养身子，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将云旗接过去。但她和青时都明白，如今京城夺嫡之势明显，言侯爷在这种关键时刻将嫡子女送离京城，将他二人冒充进京，为的就是用他们的命保住言家的血脉。她和青时虽然不甘，但也无奈。他们一双孤儿，没有不甘心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