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之花》纳兰佩紫

35、2：皇帝

　　千重发球前的姿势真的很好看，而且非常专业。手臂的弧度，腰际的弧度，还有腿部弯曲的弧度，整体看上去就好像一幅画一样，优美，优雅，让人赞叹。
　　场外的史蒂夫教练看到这一球后，惊讶的微微挑眉。

　　“这、这是什么发球？”
　　千重的发球直接得分，而观众席上正在争执的双发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球场。
　　从来没见过这种发球，千重的‘天使的节奏’是不合物理常识的变速球，甚至会给人一种空气出现断层的幻觉。
　　不过只有千重自己明白，其实这个发球并不完美，能够得分完全是因为对手没有见过这种发球的缘故。
　　千重从没有在人间打过网球。天上的阻力与引力都与地面不同，导致以前熟练的技术现在很难掌控。
　　勉强依赖独特的发球技术拿下第一局后，交换了发球权。这里高手云集，李一平的水平并不算很好，球感也一般，熟悉他的选手都不认为他能够入选国家队，可以说根本没把他当作对手。
　　可是千重由于一时难以适应在地面上打球的感觉，频频被对方得分，看到他占不到李一平的上风，其他选手露出不屑的神色。
　　在这不属于自己的球场上，千重的好胜心却渐渐激起。
　　挥拍的激动，生命的节奏，好像能够渐渐体会到身为运动员的骄傲。
　　与其说这是对胜利的执着，倒更像是对自己的逼迫。不愿意在任何一场球赛中留下遗憾，所以要显示自己最高的水平。
　　努力、进取、拼搏。
　　竞技的世界，单纯而残忍。
　　千重手臂舒展如行云流水，舞蹈般优雅的回击动作让对手再也追不上他的节奏。

　　“6：3，胜利者月神云千重。”
　　裁判喊出了比赛结果，千重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就往回走。
　　很累，但是……这时的风吹得好舒服。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微蓝随手递给回来的千重一瓶矿泉水，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意味。
　　“还好吧。”千重接过来坐下，身边的方微蓝却站起来。
　　“你的技术一流，可是却赢得这么狼狈，是不适应高山环境吗？回去后找我。”方微蓝从球袋里拿出一支紫色的拍子，指向对面：“喂喂，有场地了哦。”
　　那红衣的萧剑笙气到脸色都一片通红，他立即起身也拿出了球拍。
　　看着两队的队长不共戴天般的走到场上，千重随手拉过身边一个看好戏的队友：“沙威可是强队，方队长这么挑衅人家，你们怎么好像一点不担心？”
　　那个叫周明的白了他一眼：“千重，你高山缺氧了？咱们队长可是号称网球皇帝的，谁惹了他那才叫祖上没积德这辈子遭报应了。”
　　“呃……怎么这么说？”千重早先就从纷争天使那里看过周围队友的资料，知道方微蓝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在国内的选手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周明的回答，显然并不单指他的网球技术。
　　“千重，你真的傻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立即围上来几个队友去摸千重的额头，还是周明指了指赛场：“你忘了咱们队长是多么的恶趣味了。”
　　经过他再三提醒，千重终于想起纷争天使给自己的资料上写了些什么。
　　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个，怎么可以忘了！
　　——方微蓝，月神队的队长，击球类型：全方位型，因其华丽的球技，成为备受瞩目的‘皇帝’。
　　由于这次下界的准备时间十分紧迫，千重只粗略记住了队友们的长相和名字，对其他的描述并没有在意，但是……想起那资料上说了什么后，千重只觉得一股寒意窜上脊背。方微蓝，倍受网球界瞩目的天才，性格阴沉冷酷，从不主动挑衅，但极度讨厌被挑衅。被挑衅后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方微蓝在对手的眼里就是魔鬼！他的球不是为了赢，而是摧毁对方。他擅长从身体到意志打到对方体无完肤。
　　“挑衅过方微蓝的人，会后悔这辈子知道还有网球这种运动的。”
　　千重想起了这些后，窝在方队里暗暗摸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然后庆幸自己与这个人份属同队。
　　若说之前那场比赛让千重有了一点身为运动员的自觉，渐渐能够体会到竞技的乐趣与挥拍的激动，那么之后他看着方微蓝的比赛，更是有种‘网球原来还可以这样打’的感觉。
　　千重发现不止是自己，其他人的目光也忍不住的就被方微蓝所吸引。球场就好像他的后花园，和他成为对手是多么的不幸，因为再光芒四射的人，只要对面站的是方微蓝，就注定沦为配角。
　　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球场中的方微蓝，球场外的云千重，角色好像调转过来，千重捂着猛烈跳动的心脏，愕然发现，这个人竟能让天使都起了膜拜的冲动。
　　自从上场后，方微蓝除了退到底线发球外，再也没有挪动过一步，而对手却满场飞奔接球，到最后，方微蓝赢得轻松，萧剑笙却目光呆滞的累倒在场上。
　　身体与意志的双重摧残。
　　千重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对方微蓝说了怎样过分的话，但……那个人大概这一辈子都逃不出这场比赛的阴影了吧。
　　他完了。
　　方微蓝将球拍扛在肩上，走到网前。
　　居高临下的眼神，冰冷的唇角上扬，残酷之极的微笑。
　　“外表的平凡是你天生没福气，技术的平庸是你后天不努力。你的存在就印证了‘天灾人祸’这个词的全部含义。”
　　“长得漂亮就只配在球场上当摆设？哼哼！不好意思啊，外表与内在都优秀的人，只是你没见过，不等于不存在！”
　　说完，干净利落的转身，队员们崇拜的看着自己的皇帝。
　　“老大，这次说的太狠了~你看萧剑笙那个样子，哈哈哈！”
　　“不过那个沙威的活该啊，谁让他出言不逊来挑战老大的脾气！”
　　“欧也！老大的毒舌功力又见长了！”
　　云千重看着这群自然而然聚集在方微蓝身边的队友，感到彼此之间，很陌生很遥远。
　　不是没有相处过的那种疏远感，而是……
　　理念与理念之间，好像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自己站在这一边，看着对面的热闹与繁华。
　　受到挑衅就一定要反击回去吗？
　　那样自己的痛苦就会变成快乐吗？
　　千重站在原处，没有上前。
　　方微蓝分开队友走过来，好像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却又习惯性的忍着没有解释，只是说：“记得我之前的话吧？”
　　千重点点头，欲言又止。可是方微蓝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俯身，在他耳边冷冷的下了定语：“千重，你不适合竞技运动。”
　　看着方微蓝说完话立即就不理会自己转身离去的背影，千重不无赞同的自顾自猛点头。没错啊没错啊，好犀利的眼神啊，我就是不适合竞技运动，我就是看不惯你球技好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拽成这样，可是可是……真讨厌！千重无奈的抓着头发：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就算，面对着那家伙的时候，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队员们围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千重一个人在圈子外纠结。他想着自己似乎应该挂着天使的微笑走过去，和大家打成一片说点什么，可是想归这么想，步子始终没迈出去——尽管他知道被打击到崩溃的萧剑笙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是同情弱者向来是天使的软肋……
　　结果直到住进宿舍里，千重始终没再说一句话。队员的宿舍是由史蒂夫教练安排的，一个队伍有四个独立房间，刚好每个房间两人。行李早已经在打比赛时由跟队教练带人运送到了各自的住房里，大多数人拿到房号就出去买午餐，千重现在没什么心情吃东西，胡乱吃了两个面包，就先行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发呆。
　　脑海里还是刚才那一幕，千重端着水杯理不清思绪，后来才觉得自己很可笑——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全当萧某人活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方微蓝正在对床脱了运动上衣换成T恤，那背部完美的线条就这样出现在视线里，千重一口水就喷了过去。
　　“你你你，怎么是队长你？”
　　没反应。方微蓝反手擦了擦背上溅到的几滴口水，从容的把衣服穿上。
　　“我听说我和周明一个房间啊，为什么会是队长？”千重连忙站起来摆出标准军姿，刚还在肚子里说他‘没人性的冰山、超自大的毒舌、看一次想扁一次的恶劣性格’，真的本尊在眼前了，吓得一口气都差点呛到食道里去。
　　还是没反应。方微蓝理都不理他，转身从行李中掏出一个本子，刷刷的记着什么，没几分钟，面无表情的把本子放到云千重的面前。
　　千重凑过去迅速看了个大概，目瞪口呆的看看方微蓝，看看本子，再指指方微蓝，又指指本子，最后好半天憋出来一句：“这是什么？”
　　“你是火星来的？”方微蓝果然沉默是金……相信有很多人愿意贴钱买他闭嘴。
　　“训练计划？关我什么事？”千重面对这么可怕的室友，只好露出傻笑。
　　“今天下午是集训，六点结束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吃饭，七点开始听课，八点消化的差不多了就给我去依照计划表锻炼。”方微蓝收回本子，将那页撕了下来顺手扯了条透明胶带贴到了墙上。
　　“我的训练计划？七点听课？听什么课？”
　　“我给你补课，关于高山环境的运动理论。”
　　“我凭什……”
　　千重还想说‘大家都是按照史蒂夫教练的安排来训练的，我凭什么要按照你的计划进行特训’，就看到那厮摘下眼镜不停的擦啊擦啊，呃……失去了那层镜片隔离，方微蓝的眼神比平时可怕一百倍，千重乖乖的咽了口水，赶紧点头。
　　“还有，你平时喝什么饮料？”
　　“雪碧，非雪碧不喝，我不喝会死！”
　　“戒了，在这种环境下激烈运动只能喝白水。”
　　千重愤然起身要为保护自己的权益做斗争——命可以不要，雪碧不能不喝！方微蓝像是没看到一样提笔在墙上贴着的计划单上添了句：禁止喝碳酸饮料。
　　“我要喝……我其实得了一种一天不喝雪碧就浑身无力的病……”硬的不行，千重只好苦苦哀求状星星眼闪亮亮看向那座冰山，指望自己可爱状态百分之二百能够融化了他，这招以前对铁面无私的公平天使都百试百灵，可恨方微蓝压根就没一点爱心：“计划下午开始实施，趁现在还活着，多积攒体力吧。”
　　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千重明智的回床上躺下休息。
　　再见了，我亲爱的雪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