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被潜的一天》墨淼

23、第23章

　　参加完鎏芒台的跨年晚会后，季寻就直接飞去了北京，参加三天后张益导演的试镜。

　　试镜安排在一个酒店里，还有半小时才到试镜时间，前来试镜的人已经站满了长长的走廊，有初出茅庐的新面孔，也有已经有过作品的演员，都是浑然天成的英气长相。

　　那些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得十分热络。

　　季寻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一只耳里戴着耳机，低头看着脚下深灰色的印花地毯，颈脖间一根黑色牛皮绳子挂着的小石头从领口里荡了出来。

　　周小山“咿”了一声，“哥，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季寻垂眸看了一眼那晃荡着的青黄色小石头，唇线抿出些许笑，他伸手又将还残存着他体温的石头，塞进了白色羽绒服内。

　　跨年那天，他还是没有告诉梁问歌，自己接到了张益导演的试镜邀约。

　　他怕通不过，会让她失望。

　　他失望了太多回，知道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如果成功了，再告诉她，也算是自己对她深沉厚爱的一种回报吧。

　　季寻一直以来，随身都带着一个小收纳包，平日里放着小本子和笔，软卷尺等小物，后来这块梁问歌送的小石头，也被他放了进去。

　　昨天，去超市买烟的时候，途经一家皮具手工店，看到招牌上有定制的字样，他突然想起了那枚石头，让店主穿了孔，配上了绳子，戴在了身上。

　　他从来不是迷信的人，那些蓝谶塞进他手机的经文，也不是他愿意的，年轻一些的时候，还因为此事，同蓝谶发生过争端。但是决定将小石头做成吊坠的时候，他却在想，既然上面写着“愿你所望，得偿所愿”，那一定会给他带来好远吧。

　　毕竟，那是一个人，对他热切又真挚的祝愿。

　　季寻抚了抚被隔在衣料下小小的石头，还能感觉到它坚硬的弧度，一种踏实的安心袭来，嘴上却是轻描淡写的，“就是一块普通的装饰而已。”

　　“哥，这吊坠一定很值钱吧。”

　　周小山知道季寻有许多手表，项链价格都不低，平时都随处乱放，也没见过他这么爱惜过。这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石头，一定是价值不菲，季寻才会这么珍惜。

　　“不值钱。”

　　周小山才不信：“不值钱，你这么宝贝。”

　　季寻愣了愣。

　　宝贝？

　　这个词未免太暧昧了。

　　“真的，就是普通的石头。”季寻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解释道：“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

　　周小山眯着眼睛，表情变得微妙，拉长的尾音和表情完美契合，“这个朋友不简单吧。”

　　“是喜欢的人吧。”周小山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他作为季寻的助理，对他的行程和生活都很清楚，他知道季寻肯定没交女朋友，那一定就是喜欢的人了。

　　周小山暗暗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季寻却眉头蹙拢，一条藏满心事的山壑横在了眉心。

　　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

　　梁问歌怎么可能会是他喜欢的人！

　　梁问歌是粉丝，是朋友，哪怕他喜欢和她相处的时光，也不代表，他就喜欢她！

　　季寻脑中像塞满了打结的毛线团，表情越来越沉重，他一把扯下耳机，转身朝厕所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冷静一下。

　　“哥，哥，你去哪里？”

　　周小山想跟上去，季寻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眸冷凝，“你就在那里，别跟过来！”

　　季寻大步走进了洗手间，拧开水，洗了个冷水脸。

　　一月的北京，零下的温度，哪怕酒店有供暖，水也是刺骨的冷，季寻却像没有知觉一样，一遍遍地将水拍在脸上。额发一缕缕地垂在额头，脸冻得发白，眼眶泛红，看起来颓废中夹着迷茫。

　　他心里彻底乱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厚棉衣，带着口罩，身材有些矮小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一动不动站在洗脸池前的季寻下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整定了下来，颇有兴致地打量着镜子中的季寻，连他是来上上厕所的都忘了，像看到一件艺术品似的，紧紧盯着季寻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季寻终于发现了那事无忌惮的目光，微微皱眉，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直，肌肉绷紧。

　　他不喜欢这种对他感兴趣的目光，但是他也能分辨出这目光里，没有欲望，也没有贪婪。

　　他稍微放松了一下身体，关掉了水龙头，径直朝门外走去。

　　这次试镜，不止试男主宫珏，还有一些其他重要的配角。

　　来的人很多，但是试镜宫珏的却并不多，听说都是张益导演轻点的，每个人试镜的试镜都至少半个小时。

　　每出来一个人，周小山都要大惊小怪一番：“诶，这个人挺不错，面试了快五十分钟呢，长得也不错，不过还是比哥差远了。”

　　“那不是去年大火那部古偶《镜花水月》的男二吗，他怎么也来了。”

　　“这个二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看来pass了。”

　　季寻没听到听周小山的絮絮叨叨，他又戴上了耳机，不过听的音乐已经从流行歌曲，换成了静心经。

　　这是他第三次听。

　　中午，张益的团队给试镜的演员发了盒饭。吃过饭后，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了季寻。

　　酒店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两边分别坐的人要稍微年轻一些，中间坐着的微胖的男人，闭着眼，手一下一下捏着鼻梁，紧绷的脸上，透着怒容。

　　他就是导演张益。

　　刚刚几个面试的演员，让他极度生气，此刻，根本不想看后面的废物再添堵，他将资料，扔给左边戴着眼镜的人，“黄制作，我歇一会，你来面试。”

　　黄制作摇了摇头，拿起面前资料看了一眼，又看向季寻，精瘦的脸上浮起点笑：“季寻，我们这里有个即兴表演，你突然得知你喜欢上了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很多导演都有这种试镜的嗜好。

　　季寻习惯了，闭上眼想了一会儿。他习惯每次即兴表演都会在脑中出现对应的人，以激发对应的情绪，以前想过父母，想过蓝谶，还想过那个想潜规则他的女老板，这次脑中出现的却是梁问歌。

　　季寻深呼吸，将多余的念头压下去，全心全意酝酿角色。

　　再睁开眼时，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光华敛去，眼眸沉痛挣扎。

　　他确实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曾经夺得影帝时，铺天盖地的媒体极尽溢美之词夸他“眼里自有一个宇宙”，各种情绪，在他每一个眼眸流转间，就挥洒得淋漓尽致。

　　张益捏完鼻梁，不抱期待地睁开眼看季寻，漠然的眼神，一瞬间有了惊喜。这就是再洗手间遇到的那个男演员，当时他就被他生动真实的表情吸引，现在看来，他那一瞬间的感觉没有错。

　　直到结束，张益知道，季寻就是他想要的演员！

　　那种知世故，却不世故的表演，真的浑然天成。

　　“季寻。”张益激动地拿起季寻的资料：“你……不错。”

　　季寻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厕所遇到的人，“谢谢张导。”

　　“你是个好演员，回去等消息吧。”

　　张益克制了情绪，他作为导演对一个演员再满意，也不能当场拍板，怕后面还有更优秀的。

　　季寻朝张益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周小山看到季寻出来，脸顿时苦了下去，季寻才十多分钟就出来了，想必结果不太好吧，刚刚李总才打了电话问季寻试镜的情况，他不敢问季寻，季寻又端着一张愁眉不展的脸，直到上车后，他才悄悄给李总回了一条：感觉不乐观。

　　在酒店的会议室，张益又试镜了好几个男演员，演技良莠不齐，其中也有拔尖儿的，但是和季寻一比，就成了糟粕。

　　他又拿起季寻的资料，看这两年的作品，不客气道：“这都是拍的些什么玩意儿，真是糟蹋了好演员。”

　　张益比较年纪比较大，对演员关注的不太多，加之季寻退圈多年，他自然不认识。但黄指导知道，季寻的简历不止这短短一张纸上写的这两年。

　　“季寻确实厉害，他以前拍过《满城风雨》，十八岁还拿过影帝。”

　　张益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辉煌的经历不写出来，旋即又喜上心头，道：“我觉得他很不错，就定他了。”

　　右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翘了翘嘴角，慢悠悠道：“张导，选季寻我是赞成的，他确实是这么多人里最优秀的，我也明白你惜才之心，但是，他也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