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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陆柬之一直在默默观察阮棠,将她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和动作都看得仔仔细细,他发现她真是个非常非常特别的女子。

      容貌自不必说,京城一绝,整个北直隶无人能及;才学也不差,由翰林院掌院学士亲自开蒙,只怕比许多男子学问还要好;性子说桀骜吧,偏偏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就连萧圭都对她维护有加;可要是说温顺吧,她却敢当众打人,敢收宗室们的银子,还敢一再无视于他……

      陆柬之活了二十年,从未见过这么矛盾又这么吸引人的姑娘,他拿她无可奈何,却又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

      就在刚才,说完使他生气的那句话后,他发现她的眼底竟滑过一丝喜悦和期待,他突然明白,她就是故意气他的。

      她不想跟他同处一室,不想应付他,甚至不想看见他。

      这个发现使他火冒三丈,如果她是男人,现在已经哭着跪地求饶了。

      偏偏她是个女子,还是个被人护着的美貌官宦千金。他动不了她,却也不会教她太得意,没有人能在他面前猖狂至此。

      陆柬之见阮棠愣住,又侃侃道:“进门是客,就算不谈生意,也不能让人歇歇脚?我昨日才在贵店买过脂粉,今日阮小姐就翻脸不认人,如此待客,余馥斋怎能做大?”

      他言之凿凿,句句在理,若换成别人阮棠少不得要检讨一番,但碰上他,只觉讽刺无比。

      前世,她总共跟陆柬之见过三面,细细想想,似乎一次比一次印象差。荷花池畔的他,眉眼动人,温柔可亲;及笄礼上的他,矜持内敛,冷冷淡淡;宛平庄子上的他,无情无义,刻薄寡恩。

      这一世,仅有的三次接触,也没感觉出他有多健谈或是多热情,倒是气势汹汹,架子比身为太子的萧彧还要大。

      一个本质上高傲又冷漠的人,突然坐下来攀谈,阮棠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她端起他倒的茶,说道:“是小女子鲁莽了,小女子以茶代酒向伯爷赔罪。”

      不待陆柬之回应,她就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口饮尽。陆柬之的视线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那里肌肤如玉,散发着皎皎之光,一滴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滚到莹白无瑕的肌肤上,在上面划出一条水痕,最终跌进衣襟,没了踪影。

      他极不自然地咳了咳,强迫自己别开眸,心里却怎么也忘不掉那惊心动魄的美,以及那滴水珠最后的归处。

      陆柬之不由想起昨日一幕,春衫贴在她身上,她的姣好一览无余。那背影,令人久久挪不开眼,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从来青涩最动人,因为纯粹,更因为无知无觉。

      难怪有人想她想得紧。

      “赔罪就不必了,希望阮小姐别视我为洪水猛兽就好。”

      陆柬之又给阮棠续上茶水,见她乖觉地端起茶碗,不禁微微一笑,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铺子的事,你不要着急,待我与买家谈妥便能转让给你,价钱好商量,你想出多少都……”

      “多谢伯爷美意。”

      阮棠急忙出声打断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的“美意”,她领教过一世,不会再犯蠢。

      “昨天我和母亲商量过了,母亲另有打算,所以你的铺子我们不盘了。”

      “呵。”

      她的话令陆柬之刚平复的心情又躁动起来,恨不能将人吊起来狠狠打一顿才解气。之前方掌柜不知跑了多少趟,还请牙人来说合,上午连萧彧的人都出动了,此刻她上下嘴皮子一搭,竟将多日之功给全盘否定了。

      是的,他已知晓牛皮糖的身份,他的人跟着他从南城绕到东城又绕进皇城,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你讨厌我不妨直说,这借口连三岁的孩子都哄不了,你居然拿来骗我?”

      阮棠拧着眉不吱声,陆柬之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

      “你为甚么这么对我?”

      这人可真有意思,自己明明是始作俑者,居然还能摆出一副受害人的嘴脸,亏他装得忒像,他想知道原因,她还想知道原因呢。

      阮棠抬眸,眼中的嫌恶转瞬即逝,站起身掸掸衣袖,她朝恼怒的男人眨了眨眼,不慌不忙地掀开了莹莹粉唇。

      “伯爷真会说笑,且不说你身份高贵,常人难企及,就说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甚么要讨厌你?”

      陆柬之被她问住,半晌答不上话,黑眸沉沉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道:“你为甚么对我二表哥不一样?”

      “伯爷慎言!”

      阮棠即刻出声喝止:“我父亲乃太子殿下属官,我尊敬他理所当然。”

      她说话的时候,陆柬之的目光一刻不离左右,他发现她生气的样子也格外不同,纵然寒霜满面,也令人错不开眼,那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教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满意。

      没由来地心中一轻,他的俊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笑容。

      “这么想就对了,我二表哥身份特殊,想麻雀变凤凰的前仆后继,但能过我舅母那一关的微乎其微。太子妃已经内定了赵家,阮小姐是个明白人,爱惜自身羽毛,不去掺和这些事真是明智。”

      “多谢伯爷夸奖。”

      阮棠敷衍地回了一句,心里却觉得怪异,不知这人的轻松和惬意从何而来。他和萧彧是表亲,萧彧的难处别人不明白,他这个当表弟的应是最清楚不过才对。

      萧彧外祖乃战功赫赫的靖远侯,年逾古稀还在边关镇守,他膝下原有二子一女。长子少有才名却英年早逝,留下一名遗腹女;次子不成器,是扶不起的刘阿斗,没有他看着,家产早败光了;女儿便是萧彧生母赵皇后。

      这种情况下,将长孙女嫁给萧彧,是保持赵家松柏长青的最好办法。但阮棠私下听父亲说过,萧彧并不赞同这门亲事,因为他的大力反对,原本被赵皇后的枕头风吹得有些意动的今上也变得举棋不定。

      后来今上中了脑风,这件事就被搁置起来,再没了下文。

      萧彧对公主府照顾有加,他被逼着娶舅家表妹,陆柬之不同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心情大好,简直不可理喻。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阮棠无心再说,作势要送客,陆柬之也不纠缠,拱拱手,姿态潇洒地扬长而去。他走后,阮棠一个人呆坐在雅室里,漉月不放心她,擅自闯了进来,阮棠也没回头,只问了个傻里傻气的问题。

      “漉月,你说人为甚么会变?”

      “要么是贪得无厌,要么就是看人的那个有问题,眼瞎心也盲,非把骡子当成马。”

      “哈哈哈……”

      这丫头还真是敢说,阮棠被她的话逗笑了,心中阴郁一扫而空,陆柬之带来的不快被她统统抛到脑后。

      “母亲说下午要去接哥哥回来,也不知这会儿出发没有?”

      “应该出发了,出门之前我特意问过方嬷嬷,她说最晚不超过申中,再晚怕谢府留饭,夫人会过意不去。”

      “走,我们也去接哥哥,他大病初愈,不宜颠簸,坐我的马车最合适。”

      “小姐想得真周到,我就说小姐是观音菩萨下凡,人美心善,性子又好,谁要是……”

      阮棠戳戳她的额头,打断她的马屁神功,嗔道:“你甚么时候改姓王了?”

      漉月俏皮地吐了吐舌,先出门去叫车夫,阮棠缓缓踱到前堂,一脸期待的方掌柜马上迎过来。

      “小小姐,谈得如何?”

      “不慌,以前是我们急着买,现在是他们急着卖,再拖一拖,等价钱压到最低再出手。”

      方掌柜喜上眉梢,问道:“小小姐觉得多少钱合适?”

      阮棠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方掌柜吓了一跳,迟疑道:“能成吗?”

      “肯定能成。”

      陆柬之那铺子顶天就值五百两,他敢报一千两,不过仗着棋盘街的地理优势和他的身份地位,只要多掏五百两就能巴结上公主府,这么划算的买卖,傻子才不做。

      可陆柬之偏偏不肯卖给那些“傻子”,而是要卖给她,她不趁机狠狠杀价,那才是真的傻。

      方才静坐的功夫,她已经想明白了。在商言商,哪怕再不想与陆柬之有瓜葛,她也不能一次次将他拒之门外,那样将对余馥斋的声誉非常不利;再者有些人和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去,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迎头而上,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听说有位姓陈的公公,在京师有座大院子,门面七间,前后五进,也只卖了一千三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买八间房,我还觉得贵哩,算了算了,就当是给公主府面子吧。”

      在方掌柜的骇笑中,阮棠飘然远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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