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地》那鸿

18、耶和华的园子

　　约旦河平原因为丰饶富美，被称为“耶和华的园子”。这里的农业、蓄牧业和手工业都极其发达；农场主、牧场主、手工业主等富人，都集中居住在平原的城镇里。
　　在约旦河平原的南端，也即死海南部平原，有五座著名的城市：所多玛、蛾摩拉、押玛、洗扁、比拉。比拉就是琐珥。五城之中，以所多玛和蛾摩拉最为富庶。
　　圆月，升起来了。
　　月光，照着所多玛、蛾摩拉这两个蒙福的、却马上就要灰飞烟灭的城市。
　　罗得坐在城门口，和一帮所多玛人聊天。
　　白天，城门口是进行贸易、集会及诉讼活动的场所；晚上则是居民们休闲的一个去处。而对于所多玛人而言，他们晚上聚集在城门口还有一个邪恶的目的，就是寻找猎物，跟踪那些陌生的夜行男性，伺机向他们施暴。
　　作为外来户的罗得，喜欢所多玛的富庶、奢华和绮丽。或者说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除了所多玛人那独有的恶习以外。
　　因为富有，所多玛的城墙就建造得异乎寻常地坚固，城门也建造得近乎夸张地高大。
　　所多玛居民□□细的食物，穿华美的衣裳，过精致的日子。他们生活的奢侈与华美，远超后世的想象。他们是典型的无神论者，不但对创造万有的耶和华不屑一顾，对辖制迦南一带的巴力、摩洛也不以为然，说：“他们，岂能给我们肥牛犊吃吗？”他们只崇拜人世的王，说：“王要你死，你能存活吗？王要夺取，你敢不给吗？”
　　因为富有，所多玛人的良心就被脂油裹住了。附近的山地发生饥荒时，所多玛人就要紧闭城门，说：“谁的脚，配踏入我们的城呢？我们的地可是用银子铺成的。”当饥民抱着饿死的孩子，为未死的孩子乞食时，坐在城门上的他们，就会这样问道：“你怀里所抱的，配吃我们的食物吗？”
　　富有的所多玛还是一座远近闻名的□□之城。所多玛人用重金购买美貌女子为妻，并相互交换各自所买的；后来，他们又增加了一样嗜好，攥着钱袋子四处搜罗美貌的男子。在所多玛的街头，到处可见专供他们做这恶事的专用房间。
　　“耶和华设立的婚姻，岂不是让男女连合，成为一体吗？”
　　罗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啊哈啊哈，做那事，实有无穷乐趣。”
　　说这话的人，面容白净，谦恭多礼，以至于罗得对他厌恶不起来。
　　“你们不怕耶和华的怒气，向你们发作吗？”
　　罗得表明了隐忧。
　　“耶和华，岂不是答应不再用洪水毁灭世界吗？”
　　“然而耶和华的公义，必不废去。”
　　罗得再次提告诫他们。
　　谁知他们反而叫道：“罗得罗得，你也随从我们的习俗吧。保管只一次，就让你欲罢不能！”
　　正大呼小叫着，那面容白净的，突然指着路口，□□道：“来了来了。”又说：“真是美少年啊！”
　　罗得认得他们是天使，就跑过去，脸伏于地下拜道：“我主啊，请你们到仆人家里洗洗脚，住一夜，明早起来再走。”他们说：“不，我们要在街上过夜。”他们原是奉耶和华的旨意，来察鉴所多玛人罪恶的。罗得恳切地邀请他们，他们这才去了他家中。罗得为他们预备筵席，烤无酵饼，他们就吃了。
　　忽然屋外喊声四起。罗得往窗外一看，原来是合城之人，连老带小，都涌来了，围住罗得的房子叫道：“罗得、罗得：把人交出来、交出来！”那面容白净对罗得说：“到你家的人在哪里呢？让他们出来，我们要和他们行那事。”□□使他五官变形，以至于他那白净的脸庞，终于让罗得恶心了。
　　罗得出来，对他们说道：“弟兄们，你们不要做这恶事。我有两个女儿，还是处女，我把她们交给你们，你们怎么对待她们都行。只是这两个人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能侮辱他们。”众人此时□□炽盛，哪里肯听？就骂罗得说：“呸！谁要你女儿！你岂不知道我们素来的喜好吗？你不过是一个寄居的人，还敢做官长管辖我们吗？”于是就推开罗得，要攻破房门。
　　天使伸手把罗得拉进屋去，把门关上；又使门外的人，无论老少，眼都昏迷。他们就眯着眼睛，弯腰拱臀，平伸双手，绕着屋子一圈圈地摸索，却只是摸不着门；他们的额头上，倒是撞出了不少包包，却因心中火热，就彼此安慰，说：“不疼不疼。”又相互鼓劲，说：“必要摸着。”
　　天使问罗得：“这城中还有你的亲人吗？无论是女儿、女婿，或是其他什么亲属，都要离开这里。这城的居民罪大恶极，耶和华差我们来，要毁灭这城。”
　　“耶和华真的要毁灭这城吗？”
　　罗得牵挂自己的财产，不愿离开这城。
　　天使再次明确告诉他，耶和华必要毁灭这城。
　　于是罗得就去找两个女儿的未婚夫，对他们说道：“赶快离开这里，耶和华要灭城了。”其中一个说：“挪亚讲了一百二十年，洪水才来；耶和华即便要灭所多玛，也必不在今夜。”另一个说：“死便死吧；先睡够再说。”罗得再三苦劝，他们只是不信。
　　天亮的时候，天使见罗得一家迟迟不肯起身，就催促罗得说：“赶快带着你的妻子和你女儿离开这里，免得你们与这城一同毁灭！”但罗得仍是不肯走。因他家产甚多；天使情知耶和华怜恤罗得，就拉着罗得和他妻子并两个女儿的手，把他们带到城外。其中一个天使吩咐他们说：“你们逃命吧！不可回头看，也不可在平原上停留。要逃到山上去，才不会死。”
　　罗得对他们说：“我主啊，别这样。你既向我显出莫大的慈爱，要救我的性命，请不要让我逃到山上去，因为山上离这里甚远，恐怕我没有逃上山，这灾祸就临到我，我便死了。”他指着附近的一座小城说：“看哪，这座城又小又近，我很快就能逃过去。这不过是座小城，求你不要毁灭它，让我逃到那边去，这样我就能活命了。”这座小城叫做比拉，是死海南部平原五城之一。罗得贪恋它的繁华与富庶，不想上山，就找了个借口，求天使放过这座小城。
　　天使情知耶和华因着亚伯拉罕的祈求，要救罗得一家，就对他说：“好吧，我答应你，不毁灭这座小城。你现在就快快逃过去，因为你不入城，我什么都做不了。”这城因此改叫琐珥，就是“小”的意思。
　　于是罗得就带着妻女，奔向琐珥，就是比拉。当他气喘吁吁地逃进城中时，日头刚好升起来了。
　　沐浴在阳光中的所多玛、蛾摩拉，人们或是刚刚睁开了惺忪睡眼，正在思量该吃哪样早餐；或是盘算着再购置多少房屋，好成为城中极大的富户；或是攥着满满一袋子黄金，准备出门寻购标致少年……他们的图谋与筹算，都极美好。
　　那说“耶和华即便要灭所多玛，也必不在今夜”的，仍在气呼呼地埋怨罗得，因为自从罗得报警后，他就没睡着；那说“死便死吧。先睡够再说”的，还在打呼噜，因为他向来能睡；而那些在绕着房子转圈的，还不曾摸到房门，倒是死亡之门，已经被他们真真切切地摸着了——
　　在罗得跳进琐珥城的刹那间，耶和华将燃烧着的硫磺，从天上降在所多玛与蛾摩拉。硫磺产生的大爆炸，把所多玛、蛾摩拉连同整个平原，烧得如同火窑。城中所有的居民，连同地上生长的一切，都毁灭了。
　　罗得的妻子因牵挂城中的财产，不知不觉间就放缓了脚步，落在了后面。当爆炸声响起时，她忘记了天使的警告，往后扭头一看，结果瞬间身体就变得僵硬了，皮肤像在硫酸里浸过一样，先是变白，接着变黑，又再变白，最后整个人变成了一根盐柱。
　　清晨时分，亚伯拉罕被隐约传来的爆炸声惊醒，就起身走出帐棚，站在昨天下午与耶和华说话的地方，向所多玛方向了望，只见那里烟气上腾，如同烧窑一般。他知道神公义的审判，已经临到所多玛与蛾摩拉了。
　　亚伯拉罕心中忧愁，低头走回帐棚。
　　“罗得，逃出来了么？”
　　撒拉不安地问道。
　　“我们分一份家产给他吧，好使他得安慰。”
　　亚伯拉罕答非所问。
　　所多玛与蛾摩拉的覆灭，是洪水灭世之后，仅有的一次灭城事件。而耐人寻味的，这毁灭，居然发生在被誉为“耶和华的园子”的肥沃丰美之地——约旦河平原。
　　撒旦与别西卜，以及辖制迦南全地的巴力、摩洛，从空中观看着这惨烈的一幕。
　　“全能者的烈怒，何其大而可畏！”
　　巴力不无惊骇。
　　“全能者啊，这一回，你该不会把罪责推到我们头上吧？”
　　别西卜幸灾乐祸。
　　“人类啊人类，全能者啊全能者：你们相争，要到几时呢？”
　　撒旦，用悲天悯人的口吻，恶毒地嘲讽起了全能者。
　　腾腾烈熖，把罗得的梦烧成了灰。
　　想当初，自己跟随叔叔亚伯兰，穿沙漠，渡大河，经示剑，迁南地，下埃及；之后叔侄分离，才得了那肥美之地，蓄积下丰厚产业。如今，一把火把家产烧没了，妻子也成了盐柱，女儿的未婚夫也成了灰烬。他罗得，还剩下什么呢？
　　但其实情况远非他所想的那样糟糕：亚伯拉罕，岂不是愿意分一份家产给他吗？他的两个女儿，不也可以从亚伯拉罕家的男子中，挑选丈夫吗？
　　但他看不到或者说无视绝处逢生的机会，天天只在盐柱前徘徊。
　　妻子生前，有二个心愿：一是累积家财，成为所多玛的大富户；二是全力操办女儿的婚礼，好让所多玛人对他们刮目相看。可如今，心愿都裹在盐柱中了。
　　作为亚伯拉罕的侄儿，罗得此前感受到的，更多是耶和华慈爱的属性；所多玛与蛾摩拉的毁灭，尤其是妻子化身盐柱的那一刻，让他第一次目睹了神可怕的公义与威严。想起自己在火烧眉毛之际，居然与天使讨价还价，他不由地感到后怕。
　　生活，比预想的，更加艰难。
　　因为附近的逃难者，都拥进这座小城了。
　　一夜之间，琐珥城人口远远超过了其承载的极限。
　　于是城里的原住民们，就开始往外赶人了。
　　罗得及其女儿，也在被驱逐之列。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罗得，救了琐珥城。
　　于是罗得就带着女儿从琐珥上山，住在一个山洞里。
　　他们在山上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和水果，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到了晚上，罗得因思念妻子，心中极其愁苦。于是他的两个女儿就下山买酒，让他解愁。
　　这样过了半年，有天大女儿对妹妹说道：“我们的父亲，一天天变老了，他岂能再娶吗？这里是荒野之地，岂有男人上来，好让我们嫁给他们吗？”
　　妹妹说：“我们能做什么呢？”
　　“我们让父亲喝酒，等他喝醉了……我们就可以为父亲留下后代了。”
　　“……”
　　“所多玛人，岂不常做这事吗？那酒，岂不是可以给我们勇气吗？我们，岂能叫我们的父亲绝后吗？”
　　于是她们双双叫道：“父亲啊，我们陪你喝酒。”
　　罗得说：“你们不是从不喝酒吗？”
　　她们说：“我们陪你喝，好使你忘了忧愁。”
　　第一天晚上，大女儿与罗得喝酒。罗得喝醉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第二天晚上，罗得的小女儿与他喝酒，罗得喝醉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这样，罗得的两个女儿都从她父亲那里怀了孕。
　　第二年收割大麦的时候，大女儿生了儿子，起名叫摩押，是“从父而生”的意思。摩押是摩押人的始祖。
　　收割小麦的时候，小女儿也生了儿子，起名叫便亚米，是“父亲之子”的意思。便亚米是亚扪人的始祖。
　　这两族，后来都成了以色列人的世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