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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那头李终南与屈夜梁出了酒楼,二人此次出府既没有骑马亦没有带侍从。昨晚文山楼起火,李韫奕亦匆匆去现场一探,望着熊熊大火,仅仅留了一句“烧了就烧了罢”便怒火攻心,居然当着众人呕出一口血来。

      幸亏李终南眼疾手快点了李韫奕几处穴位,抑制住了那股火气,忙让婢女们扶着去歇下了。因府上郎中告假,只好让李终南今日出府为李韫奕配些去肝火的药来,只是不知为何屈夜梁非要与自己一同去。
      李终南也不恼,任由屈夜梁跟着,一出李府,配了药便在中街上买了好些个吃食,反正也是记在李韫奕账上,何乐而不为。

      此刻,在人潮如注的街上,屈夜梁的余光一直牢牢锁着身侧慢悠悠剥菱角的李终南。
      李终南每散淡一分,屈夜梁的眉间的愁色便更深一分。

      良久,屈夜梁终于转过头来,眼中浸染了复杂的神色,迟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般有耐心的人。”李终南笑而不语,只听屈夜梁又道:“你手使不上力?”

      不待李终南应声,屈夜梁右手擒了他的腕子,左手伸出两指去探李终南的经脉:“你这怎么回事?”

      李终南不答,欲挣脱屈夜梁的束缚,却被其牢牢控住。见李终南丝毫不配合,屈夜梁眼中倏尔生起一阵暴戾阴气:“谁干的?”

      “拜何人所赐,你不是也知道的么?”李终南淡笑一声别过脸去,似不愿与屈夜梁离得这般近。屈夜梁一愣,松开了李终南的手腕,口中喃喃道:“我以为不是这般严重的,后来,我听说很快就能好的……”

      屈夜梁垂眸,叹息几声,拿过李终南手中的袋子,替他剥了起来。

      李终南深知那人误会,却也不解释,难得见他有丧气之势,索性坦然受之,毫不客气一口接一口吃着屈夜梁剥给他的菱角。

      “终南。”屈夜梁唤了一声,“方才我还未出手之时,你就在楼外了,为何不进。”

      “屈公子。”李终南瞟了屈夜梁一眼,“你还是称我为八少爷罢,若是旁人听了去,指不定留下甚么话柄。”

      屈夜梁又叹了口气:“八少爷为何要回来。”

      “我回来?我买完菱角自然要回来,我若放你一个人在那,六哥势必要拿我问罪。”

      “你明知道我指的并非此事。”屈夜梁踌躇一阵,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要对李府做甚么?”

      “屈公子这句话问得好生奇怪,我一介病秧子能做甚么。”

      “你要甚么?钱财?地位?你若离了李府我甚么都能给你。”

      “屈公子大方得紧。”李终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却在即刻间又收了笑脸,“若我要你的命呢?”

      “给你也罢,若你答应我离开。”屈夜梁目光下逡,“十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他么?”

      李终南停下脚步,定定望向屈夜梁:“你说原谅何人?”

      “我不管你憎恶何人。”屈夜梁微微扬眉,“你若对六少爷不利,我必将亲手刃你。”

      李终南耸耸肩,恬不为意,慢悠悠道:“身为李府八少爷,我自然不会离府,不过你若是要皋牢*我也并非不行。”

      “你要我做甚么?”

      李终南一瞥屈夜梁:“寻个仵作给玉英验尸,我想知道她具体是几时死的。”

      屈夜梁一愣,没想到李终南竟是如此要求,沉吟片刻:“自然可以,只不过不可牵扯到他。”

      “我理会得。”

      屈夜梁又道:“我今日就会寻来。不过你还未答我方才一问,你可是知那几个黑衣人在酒楼里。”

      李终南丢了一个菱角在嘴里,吃得津津有味:“非也,我又非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如何知道?”

      “那你为何不进?”

      “说来你也未必信。”李终南嗔怪似的睨了一眼屈夜梁,“在你尚未出手时,我在门外感受到一阵杀气,但还未判断来自何人,那杀气便散了。”

      “此话当真?那几个死士如此厉害?”屈夜梁一阵诧异,偏过头来凝视着李终南:“还是说皇甫公子在外游历几年竟到了这种造诣?”

      “不是他们。”耳边嘈杂的人群声惘然若失,李终南瞳孔剧缩,轻咬下唇,似乎在回想方才那一瞬侵肤入骨的凛凛杀意。屈夜梁没想到李终南会有这样一说,亦是锁紧了眉头,不再言语。

      二人便这样一路闷着声回了李府,屈夜梁亲自去后厨煎药,而李终南去了趟昨日着火的文山楼。也不知怎么的昨日火势及其之旺,即便挨着湖,也燃了整整一夜,还里里外外将文山楼烧了个干净。空气里燃烧后的气味,还是让李终南颇感不适。

      情秾湖的一角被建造李府的匠人修成了细弯水流,死水成了活水,折入山石亭榭座下,蜿蜿蜒蜒绕尽了整个李府。湖面波光粼粼,引得李终南无限遐思——

      放火烧楼,此招虽蠢,却甚是厉害。
      混淆视听,掩人耳目,声东击西还是故意为之?

      “蒙哥儿。”正当李终南心事正浓,忽而身后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

      “不是说过,白天你我不要碰面。”李终南并未转身,依旧盯着化为灰烬的残败楼宇,“那个名字也不要再叫。”

      “呀,此处就你我两人,怕甚,何况这全府上下都围着你六哥团团转,哪里顾得上我?”

      “府中人多眼杂,你还是小心点罢。”李终南轻咳一声,“昨晚那位姑娘可是送回乐坊了。”

      “蒙哥儿。”楼北吟笑嘻嘻凑到李终南面前,“自然是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李终南看了看楼北吟,哪里还有昨日稳妥的样子,略一点头:“自然放心。”

      “我这假冒官员的戏码还要持续多久,李府中人各个难缠,我是快应付不来了。”楼北吟一瘪嘴,居然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样儿,“蒙哥儿,早知道杨府要出事,我就不随你来了。”

      李终南道:“我理会得,你我俱不能未卜先知,怎会知道那帮人那样快就查到了杨府。迫于无奈你我只好出此下策。”

      “想不到跟着咱们一路的那个书生居然还是个京官。”楼北吟道,“咱们二人是吉人有天象,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

      “你二人交换身份,也算是天意。”李终南道,“虽不知他借你身份入杨府有甚么要紧事,希望他已办妥。”

      李终南一顿,又接着道:“鬼外子一事你可是告诉绝艳先生了?”

      “那是自然,夸大了不少。”楼北吟拍了拍胸脯,“我还借机去他房内看了,看见他正忙于编纂的书卷,消息没错,他就是左丞相钟不归派来监视李府的公笔吏。”

      李终南微微蹙眉:“你怎贸然进入他房内?绝艳先生生性多疑,你可不要被他试探出甚么来才好。”

      楼北吟扬了扬手,漫不经心道:“怎会,我此番入他房内,那书卷还来不及收,怎还会放心思在试探我是何人之上?”

      “不然。”李终南道,“他可曾说过奇怪的话让你接?”

      楼北吟一愣,突然想起些甚么,不敢再看李终南的眼睛,讪讪道:“好像是有,让我对对子,我忽悠过去了,想来也不是甚么大事。”

      李终南面色忽而沉重,伏耳低言道:“他让你对甚么?”

      楼北吟见他收了笑脸,自知闯祸,于是老老实实将当日情景复述一遍。

      “大意!那是楼北吟进京面圣时所作的名句!你怎能不知!”

      “我如何知道!”楼北吟也来了气,“蒙哥儿,你讲些理罢!我就是一觅贴儿*,哪里知道谁是谁!当初还不如让我来当这个八少爷,你当这个京官。”

      李终南闻言这句气话后有些忍俊不禁,气也就消了:“罢了罢了,既然他已经起了疑,我日后便看住他。你可不敢以后这样乱来,这个李府八少爷只有我来扮才扮的像,这些日子你就装好你的京官罢。”

      “好罢,你与他相识那么久,自然还是你最了解他,我也就是随意一说。我看那吕鸿秋也不是甚么善茬,整日问我以前那个玉笙寒如何,我哪里知道谁是玉笙寒,之前关于那人的事还都是从你这里听来的,我只得编着话搪塞他,你再不快些我怕不是要疯。”楼北吟又小声嘟囔一句,“还有那个甚么绝艳先生,真是碍事,你这厢拉他下水,可是能助咱们成事?”

      “然也。”李终南点头,言罢盯着楼北吟又看了半响,“你倒是机灵,不过你怎知他要去文山楼。”

      “谁去文山楼?”楼北吟摸不着头脑。

      李终南眉峰一挑:“文山楼的钥匙不是你偷的?”

      “我为甚么要偷文山楼的钥匙?”

      “绝艳先生昨日问玉英借过文山楼的钥匙,玉英却说那钥匙不见,我倒以为是你拿去了。”

      楼北吟略一思索:“原来如此,钥匙并不是我偷的,原本还想问你昨日那火可也是你计中一环,这下看来你也不知情。”

      李终南道:“我确实不知情,起火原因屈公子还在查。”

      “难不成还有人与我们在寻同一样东西?”楼北吟道,“会不会有人已捷足先登。”

      “不会,若是谁要那东西,只有公笔吏了,若他是公笔吏的话。”李终南从楼北吟身上撤回目光,暗自思忖片刻,又道,“我要看到那些书卷才行。我改日叫他出来,你去拿几卷书来与我看看。
      ”
      “好说,这才是我的老本行。”楼北吟爽快应下,一转身,便从李终南的视野里退了开。

      见楼北吟离开,李终南心下一哧,也离了文山楼,步行几步,抬手唤来了一个婢子:“六少爷现在在何处?”

      回观满是狼藉的玖春楼,神态各异的四人坐于堂中唯一免遭劈砍的桌上,正幽幽品着茶。可能是掌柜的受了惊,茶叶是茶叶,水是水,泾渭分明的厉害。

      晓舟珩归府心切,随意呷了一口,望向对面二人:“民瞻,东叱。”

      身着官服的禹泊成举着茶盅一饮而尽:“若是有酒就好了,可是我还在当值,可惜可惜。”
      “待你下衙,你去打些酒来,你我一醉方休。”韩铁衣也是仰首猛干茶水,接着又用袖口擦了擦嘴,似乎真的是一杯醇香好酒下肚:“晓老弟,皇甫公子来不来?”

      韩铁衣几年前来金陵,因一路风餐露宿,衣冠不整又操着异乡口音,碰巧撞上了当时尚未成为总捕头的禹泊成正在缉拿犯人,二人互不相让,在夫子庙打过一架之后,不知怎的莫名成了至交好友,又因这两人皆未成家,俱无父无母,于是蛇鼠一窝,住往一处去了。

      还不待晓舟珩与皇甫褚应声,禹泊成讶道:“怎是我打酒,方才不是你输了么?”

      晓舟珩一扶额:“你们又切磋武艺了?”

      “非也非也!”禹泊成连连摆摆手,“赌局而已,方才我与韩大哥看见皇甫公子行色匆匆,韩大哥便说皇甫公子要去见哪个美娇娘的,我说不然,后来便发现皇甫公子一直在跟着你。这才发现他是来见你的。”

      韩铁衣干笑两声,插进话来,“本来我和民瞻都要走了,却是见了人往外跑,说是杀人了。”

      晓舟珩面露讶色,转头看向皇甫褚:“宇幸?”

      皇甫褚局促一笑,却避了晓舟珩探寻的双目:“去书院路上凑巧看见那些人跟着你,没想到真动手了。”应天书院与此处不但不顺路,而且可是一个朝北一个向南,晓舟珩听着皇甫褚蹩脚的借口,不由疑惑更深。

      禹泊成并未察觉二人之间的微妙情况,一拍桌子,豪言道:“恕汀,不必忧虑,我和韩大哥定会查明真相!这金陵城便没有我禹民瞻抓不住的犯人!我倒是要看看谁要取我挚友性命!”

      晓舟珩笑得勉强:“有劳。”

      这时在附近巡逻的几个衙役听到动静也纷纷赶来,在禹泊成的指挥下,那几个衙役推着车准备将那几具尸首带回衙门里。走前禹泊成还拍着胸脯再三保证,不出五日定会给晓舟珩一个答复。辞别三人,晓舟珩在原地等了片刻,见皇甫褚并无解释之意,反而比禹泊成与韩铁衣走得更为洒脱,摇头感喟不已,带着那年乱纤尽垩的残影回了李府。

      晓舟珩才回李府落下了脚,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那边就来了一个婢子,欠了欠身子:“六少爷请绝艳先生在正书房一会。”

      “好,小生这就过去。”晓舟珩冲那婢子一点头,心下已经明了李韫奕定是会与自己说昨晚玉英那事,索性也不怕了,起身便要与其前往。

      二人随着长廊步行至院中柏树之时,身后隐隐传来嘈杂之声,晓舟珩正欲回头一探,只觉袖口被人拽了一下。

      晓舟珩一低头,发觉居然是二十小姐李陇莎。
      李陇莎双眼涨红,像是才哭过。

  • 作者有话要说:  皋牢:收买。
    觅贴儿:街上的扒手。
    晓舟珩让楼北吟所对的诗句于第五章提到。
    禹泊成,字民瞻,金陵总捕头,晓舟珩好友,初次于第一章提到,在城中散尽晓舟珩与十六小姐李著月相好的谣言。
    李陇莎,李府二十小姐,初次于第二章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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