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23、战云密布

　　狼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默默地走进树林，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如今才是他的栖身之地，沉重的躯体已不堪重负，重重地瘫倒在地，刚才的跑动加速了血液的流失，伤口已经麻木到不再疼痛，死亡就像夜幕一样悄悄向他逼近。
　　他并不惧怕死亡，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经历。
　　只是上一次，他挣扎求存。深知新婚的爱人还在等他回去，他奋力爬出土堆，却发现身边有一头狼！他紧张地望着那双黄绿色的眼睛，它和自己一样奄奄一息，已经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野狼的眼睛半寐，似乎也在审视自己，虽然全身都在流血，却没有露出绝望，反而有一股普通野狼所没有的王者霸气。
　　“我是森林里狼群的王，我太老了，刚刚从王位的争夺中败下阵来。”他听到了那头狼在对自己说话，明明没有开口，却不知有什么途径让他们心意相通，“我们都只剩下一半的生命，如果想要活下去，只能共用一个躯体，如果你愿意，就喝我的血吧！”
　　当时的他并不想死，感觉到死神的镰刀已在身后高高举起，他来不及多想，张嘴吮吸着那头狼身上还在流出的血液，让那浓烈的血腥呛得直咳嗽。
　　不知过了多久，死神悄悄地退散了，而他再次昏死了过去。
　　他活了下来，却不再是人类，醒来的时候是另一个黑夜，从此一直活在漫长的黑夜中。
　　这一次，他又听见了死神的脚步，却是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他最牵挂的人有了新的依靠，他所追求的骑士荣耀也离他而去，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可以安心地去另外一个世界。
　　然而，仿佛连死神也唾弃他，只是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就如秋风般消失无踪。
　　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粘在了伤口上，包裹着，舔舐着，吸食着……
　　他努力地抬起头，好像有几团黏糊糊的东西，像是烂泥巴，却会轻轻蠕动。
　　血好像止住了，身体却像石头一样沉，眼前一黑，又倒了回去。

　　天好像亮了，但在茂密的树林里头并不明显，层层枝叶遮住了大片阳光，只留下如同黄昏一般暧昧的光亮。
　　在这无穷无尽的日夜交替中，他又变回了人形，并且还能呼吸。
　　昨晚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还在，伸手一摸，尽是绿色的粘液，吓得他从地上弹了起来，一巴掌就把手里那团粘液抛远。
　　回头看身上还黏着几团，他跳起来拍的拍甩的甩，直到那些鼻涕一样的恶心东西都落到地上，惊讶地退后两步，远远地看着这些粘稠的绿色液体。只见它们慢慢地蠕动着，朝着中间较大的一团靠拢，缓缓地聚集到了一起，几团小“浆糊”竟然凑成了一团，有一个南瓜那么大。
　　这鬼东西黏在自己身上一整晚做什么？东看西看，惊诧地发现昨天打斗留下的伤竟然神奇般地愈合了，甚至连伤疤也找不到！是在做梦么？难道是这家伙……又看了一眼那团“浆糊”，正在那里冒着气泡，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这团“浆糊”的原名叫史莱姆，是一种液体妖兽，魔界里头的底层生物，没有五官没有四肢，更提不上大脑和思想，以吸食魔兽们身上的死皮烂肉为生，兼带疗伤作用。这次趁着魔界的大门千年一开，偷偷地爬到物质界透风，在这树林里头饿得缩成了一团，刚好老天就送来了一头血淋淋的狼人，高高兴兴地饱餐一顿，现在正饱得冒泡。
　　肯达见这团浆糊无害，偷偷地走近它，拿起根树枝戳了戳，被戳的地方马上凹了下去，树枝一挪开，又恢复了原型。
　　“真是奇怪的东西，既然你救了我，那我就继续活下去吧。”肯达叹了口气，或许上天还要给他新的使命，他该打起精神来，伸手摸了摸那团浆糊，“谢谢了。”
　　他起身要走，浆糊突然黏上了他的大腿，团团裹住。抬腿甩了甩，却发现怎么也甩不开。
　　这次可不比刚才，史莱姆在物质界迷了路，正愁着没处找吃的，好不容易来了个活物，怎么说也不能放他走。
　　不论如何拉拽抛甩，它就是粘着大腿死死不动，即使偶尔摆脱，很快又粘了上来。
　　肯达没了办法，只好带着它走：“好吧好吧，愿意跟就跟着吧。先爬到我肩膀上来，你这么抱着腿叫我怎么走！”
　　浆糊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咕唧咕唧”地从大腿上一路爬到了肩膀，这种滑溜溜黏糊糊的感觉，像被什么舔过一样，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肯达带着它往树林外头走，正午的太阳烧得正旺，史莱姆抖个不停，似乎很害怕。
　　肯达抬头看了看：“原来你怕太阳。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个东西把你装起来。”
　　史莱姆很听话地挪到了地上，肯达跑到了路边，难民们向东逃离时落下了很多东西，找套衣服穿很容易，除了用丝带绑在脖子上的那枚珍贵的指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穿上了衣服，又到处去找器皿，最后只找到了一个装水用的牛皮袋，虽然和那团浆糊的体积相比小很多，但总比没有的好。
　　出乎意料的是，那家伙竟然自己钻进去了！
　　挤掉了大量的水分，像团深绿色的泥浆，装在牛皮带里刚刚好。
　　“好吧，既然你有这种本事，就当路上多个旅伴吧。”
　　肯达把牛皮袋背在了背上，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踏步声，像是一双双铁蹄同时将整个大地震响。
　　肯达躲回了树林里头，听着那响声由远及近，像擂鼓一般“咚、咚、咚”，一声声敲得人心惊胆颤。
　　拨开树叶一看，由魔物组成的军队长不见尾，像条巨龙盘旋在蜿蜒的路上。走在最前的是骑着怪兽的魔将，身穿黑色厚重的铠甲，在前面指挥部队前进；紧随其后的是身着连帽黑袍的弓箭手，个个体型修长，背着长弓利箭；后面大批的兽人列队相随，站起来有两个人高，要么拿着狼牙棒，要么拿着流星锤，轻轻一击就能将人类的盾甲击碎；这一批过后，肯达看见由六匹半兽半马的怪兽拉动的华贵马车，黑色的车身镶着金边，还有看似法力高强的灵咒师守护前后，不知道马车里头坐的是谁……正思忖着，天空中十来名灵咒师骑着长颈飞禽在前指引，几百只火魔蝠遮天蔽日呼啸而过，如果这些火魔蝠一起喷火，城市将瞬间陷入火海之中；等它们飞过，再回头时，已不见刚才那辆马车，只看见身强体壮的怪兽们拉着攻门锤，投石机，还有大量的云梯飞索……整支队伍足足在他面前经过了两个小时，少说也有几十万众！
　　他们走的这条路，正是王子和法兰蒂尔前几天所走过的官道，如今西方的威以森王国已经沦陷，桑斯特王国西面的大片城镇村庄也落入敌手，这次魔族集结如此庞大的队伍，明显是冲着王城去的！
　　战争即将打响，他不能逃避！他不仅是这个国家的骑士，也是法兰蒂尔的骑士！
　　哪怕只能为他们打倒一兵一卒，他也要拼尽全力！
　　“走！到王城去！”
　　肯达拍了拍背后的牛皮袋，抄着山间小路迅速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