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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争执 ...

  •   春日啊,总是太多情。

      柔软的风,吹得人的心头发痒,像是少女的手,轻抚过晨间柔软的花瓣,分不清是女孩还是花朵在流连。

      可是夏日的圣期亚那,那炎炎烈日已然超过了温暖的界限。

      强烈的,热烈的,在逼近。

      这时,林间所有的鸟儿,都被那强烈的日光惊动,拍起翅膀,飞向远方。

      ——————

      简弈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在烈日下转来转去。

      他的眼睛焦躁地从花园的植物上,又转移到温沁的脸上。

      目光像是锋利的剑,在两边扫来扫去,每扫一眼就会留下深深的刻痕。

      那把剑实在是太锋利,以至于明明如此遥远,却刺痛了温沁。

      终于,简弈手里捏着棋子,缓缓开口了:“小沁,哥哥不会逼你。”

      此话一出,话语里极力隐藏的锋芒,就在盒子打开的瞬间,立刻释放。

      哪怕是再亲昵的称呼,再温柔的声音。

      那种绝对权力的施压,就在此刻,已经倾泻了下来,倒到了温沁眼前。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简弈说道:“我知道你对赖间日泽有感情,这是你合作的第一个杀手,也是你第一个信任的伙伴。我理解你对他的信赖,我也懂得你所有的心软。”

      “但是,正是因为我懂,所以有些事,才不得不由我来亲自教你。”

      “因为我已经准备好,要把我手上的一切全部都交给你了。雏鸟起飞之前,我哪怕已经没有翅膀可以和你一同飞了,我也要爬着送你最后一程。”

      温沁本来对他的态度感到害怕,她不熟悉这样的简弈,她不能接受简弈变成这样。

      但是那些深刻的关心、深深的眷恋,她如此熟悉。

      正因为此,她不能不动容。

      温沁说道:“简弈哥哥,你别说了,我们就这样,不行吗?我是心软了,但是我也知道赖间是什么样的人,你相信我,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力,你相信我行不行?”

      她看过故事的结尾,她对赖间日泽的为人非常清楚,甚至比和他一起合作多年的简弈还要了解他。

      对于简弈来说,毕竟世间险恶不可语,人心隔肚皮,他要做最后的保证。

      但是温沁很清楚,她看过了结局,她看到了全部,她对赖间日泽再了解不过。

      那只是一个,孤独的旅客,不能在任何地方定局,不能在任何人身边停留。

      就像是那些流浪终生的剑客一样,他就是这么一个浮萍一样的人。

      一旦有任何的迹象表明他有可能会留下,他就顺着那无边的水流,就此飘远,再不回头了。

      即便是温沁如此诚恳地和简弈说了,简弈的眼神还是一狠,说道:“不行。”

      若是仅仅是一个杀手,或许温沁求情,他就会网开一面。

      可是赖间日泽,不该对他最在乎的人,起觊觎之心。

      哪怕是这份觊觎之心他从未能够说出口,甚至未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来。

      哪怕他一起了这样的心立刻就离开,一步也没有停留。

      哪怕是这样,也不行!

      简弈从未对一个人感到如此强烈的憎恨,哪怕是在他被孔扬丢下海水的那一瞬间也不曾有过,那一瞬间海水吞没了他,他知道自己失去了这片打拼多年的海域,有些许的遗憾,但是他没有憎恨。

      一个人啊,若是你夺走他的衣服,食物,金钱,或许他会说:既然如此,那就拿走他们吧。

      但是当有人试图斩落他的手臂,撕裂他的骨骼,砍掉他的喉咙时,他一定会撕心裂肺地嘶吼:不要!

      不要!

      如至亲,如骨肉!

      哪怕是看一眼,有那么一丁点想要从他这里偷走的心,也不行!

      即便是内心如此波涛汹涌,简弈还是平静地看着温沁,说道:“小沁,哥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你的人,你亲自动手处理。如果处理不好,我给你清理后续。”

      “第二个选择,你回去休息。我会让人出发,把这件事做得干净利落,滴水不漏。”

      温沁再也不能这样退让下去,她高声喊了一句:“简弈!”

      她那样性格柔顺的女孩,若不是逼急了,绝不会和人高声讲话。

      温沁说道:“这是我选择的杀手,我和他的合作是我的事,我已经决定了要让他走了!他只是家里出事了要去解决,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把人逼到死路上也不放手吗?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简弈没有抬头,只是抓着棋子的手越来越紧。

      有的东西是他可以失去的,有的东西,不能。

      有的人他可以放手,有的人,不能。

      若不是徐辰逸的挑拨,他今天也不会如此紧张,到了这般逼人进退的地步。

      连温沁这么好脾气的人都逼急了,可见他确实执念太深。

      是啊,执念太深。

      可为什么要放下呢?

      简弈依旧平静地说道:“小沁,这事不只关乎你我。还关乎后续很多事情。你要知道,在现在这个时间,赖间日泽是一个风向标,很多人都在考虑着要不要在这个时间离开我,要不要在这个时间背叛我,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点点松口,有一点点的允许,事情的走向就会不可控制,这一点你知道的吧?”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温沁对这一点,十分的了解。

      她很清楚,随着简弈事情的进一步扩大,很多简弈之前建立的一切,都会日渐崩塌。

      她现在唯一可以抓住的,就是控海权和孔扬的游乐场,而已。

      至于之前的一切,都是简弈从那场血腥的政变里,带回来的附属品。

      温沁的手,抓紧了藏在背后的照片。

      哪怕是简弈说的都是对的,哪怕是他所有的考量,都出自对自己的保护。

      照片的质感,停留在温沁的指尖。

      但是那一场从血腥政变里掠夺的一切,强权,暴力,政|治,机会……

      所有的财富都沾着一代人的血,沾着一代人的仇恨,沾着一代人的复仇。

      这一切,从掠夺达成的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用暴力和死亡得到的一切,终将会以暴力和死亡的方式失去。

      早在今天之前,温沁就已经决定,她要抓住的是圣期亚那日后的合法的经济发展,那些跨越这个国度,在之后的世界都可以合法赚到钱的生意,而不是简弈留下来的那些,满是疮痍的地下经济。

      那个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

      但是很明显,简弈不能理解这一点,因为他的一生,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现在的温沁站出来,告诉他,他用尽一生争夺的一切就算是不失去也会化作虚无,他是不会相信的。

      温沁没有和他提起之后生意的事情,她只是说道:“简弈,我做了决定了。我决定要放赖间日泽走。”

      见简弈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凶狠,温沁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对叛徒的愤怒,因此她对所有其他的事情,并没有想得太多。

      或许如果简弈直说,温沁此刻就能明白,他所有的痛恨和不安来自于何处。

      那些他抓不住的爱,就是他此刻背负的痛苦。

      但是可惜啊……

      他爱的那个人,如此相信他的诚实。

      因为那份赤诚的信任,对他的心,竟到了一无所知的地步。

      因为你对你爱的和爱你的人,永远不用揣测,不是吗?温沁天真地想着。

      所以那一刻的温沁,对自己的话语有多么的残忍,全然一无所知。

      温沁说道:“如果赖间日泽日后出了任何背叛你的事情,我会为止负责。在此之前,我愿意为他作保,用我的名誉做担保,我相信,我知道,他不会。”

      你曾抓住一只蝴蝶在手心吗?

      要如何才能不抓得太紧,不至于伤到她脆弱美丽的翅膀。

      又要如何不能松开手,不让她像是流沙一般从指间流走?

      简弈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年了,若是和野兽搏斗,最好备一个笼子。

      不是为了把野兽都关进去,而是为了最后一刻,哪怕故步自封,好歹他们不能耐你如何。

      简弈说道:“小沁啊……”

      紧接着,一声叹息。

      有的时候人怎么就那么笨呢?

      想要的东西,偏偏说不出口。

      温沁问道:“简弈,你连我也不相信了吗?”

      简弈低头苦笑一声,又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你这个、你这个傻孩子啊……

      简弈轻声问道:“小沁,赖间日泽真的对你这么重要,让你愿意为了他来反对我吗?”

      温沁下意识说道:“我没有——”

      她连忙和简弈解释:“我没有要为了他反对你,我不是为了他才反对你的,但是这是我的坚持,我的坚持是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和他究竟如何没有关系,我不是看重他更甚过你。”

      简弈的眼神一狠:“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一介废人,自己已经全然不在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简弈终于把这句话嘶吼出去的时候,他的心也在叫嚣着:

      你不是!

      那一刻,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心在叫嚣,还是拍打上悬崖的海浪在轰鸣!

      习惯了掠夺一切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手!

      将一切都掠夺到手中的人,将一切捂死在不见天日心中的人,这一次的报应,终于会扑向他心中最后的净土!

      那些经年的暴力在他的心中吼叫着,决不能,决不能失去!

      简弈知道,温沁或许根本不能明白,那种即将被人夺去爱人的恐惧有多么强烈!

      或许是孔扬,或许是赖间日泽,或许谁都不是,只是他一介废人心中的不安,只是他脑中翻涌着叫嚣着的幻象!

      或许任何事情都还没有开始,也没有发生!

      但是他如何才能停止呢?

      简弈说道:“小沁,斩草除根。今天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堂课,你今天就听我一次吧,这一次我教会了你,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由你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看向身边的仆从,说道:“去吧怀特海叫来。”

      温沁立刻大喊出声:“不要!”

      简弈垂下了眼睛,轻声说道:“小沁,你不要怪我。”

      仆人立刻就转身离去。

      温沁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说你把一切都交给我了,你听我一次不行吗?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呢!”

      简弈说道:“手软害人,害己。小沁,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余地。”

      很快,怀特海就被叫过来了。

      他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十九岁青年,年轻,张扬,傲慢,且最听简弈的话。

      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对人生,对生命的不屑。

      他拿枪拿得实在是太早了。

      神枪手的称号,太早被赋予到这个少年的头上。

      众人的恐惧,太早的震慑在他身边。

      以至于那些生命,在他的眼里,最后终于只变成不值一提的战利品,一文不值。

      哪怕是有老幼横尸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些许的动容。

      毕竟,这世界,只是他杀戮的游戏场。

      简弈对怀特海说道:“你和赖间日泽合作过吧?”

      怀特海背着枪,傲慢地说道:“合作过,不过是个刻苦努力的老家伙罢了。”

      这世上天赋傲人的天才,对那些认真努力的人的人生,往往十分瞧不上。

      而怀特海是如此的傲慢,他非但瞧不上,他还要傲慢地踩上一脚。

      怀特海说道:“怎么,他没用了吗?”

      简弈说道:“时局变动,他算是牺牲品。你开枪的时候给他留个全尸,家人收殓的时候,也好留个体面。”

      留个体面?

      温沁不敢相信。

      这就是简弈,最后的仁慈了吗?

      温沁说道:“先等一下,不要……”

      简弈微微一颔首,说道:“去吧。”

      这轻轻一点头,终于,彻底,惹怒了温沁。

      温沁立刻挡在怀特海的面前。

      很多年里,在简弈的面前,温沁都是一个柔顺的女孩。

      她总是很听话,很乖巧,总是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

      他从来没有见过温沁这样。

      尤其是,为了一个不值当的男人,这样。

      温沁说道:“怀特海,我是你的雇主。我给你发日薪。现在整个简家的钱是我来管的,我断了你的供粮,你就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怀特海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记忆里,温沁和他年龄相仿,一向是温柔又可人,从未如此露出过锋芒毕露的模样。

      怀特海无助地回头看向简弈,说道:“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简弈沉默地看着温沁。

      非要如此吗?

      非要在他最不安、最恐慌的一天,向他这么强烈的证明一个人的重要吗?

      简弈开口说道:“小沁,让他去吧。以后你会发现,这个决定还是正确的。”

      温沁说道:“我今天不会让开的。你说你把一切都交给我了,那这件事也该由我做主!赖间日泽是我的人,他就算是死也要我让他死才能死!”

      温沁这句话的本意,只是想坚持她自己的决定。

      在温沁的世界里,所有的男人们,都轻视她。

      有的人说她是没长大的孩子,不该参与到大人的事情里去。

      有的人说她的胸比脑子好看,不如打点打点自己,让男人们开心。

      有的人觉得她初出茅庐好欺负,故意压她的路,抢她的机会。

      还有的人,觉得她很脆弱,需要保护,要替她做决定。

      温沁痛恨所有的所有,所有的一切。

      所有自己以为比她强的人,她都痛恨。

      哪怕是最后一类人,只是出于对她的责任,和对她的爱。

      可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小孩子才会听家长的话,自己坚持的东西放手!

      温沁见怀特海不知所措,立刻转头看向简弈,问道:“你对所有你身边的人,就连这点尊重都没有吗!”

      简弈说道:“小沁,为什么非要为了他对我这样?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温沁不管他如何想要把话题带走,依旧说道:“好,你对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尊重,那我呢,你对我有尊重吗?!”

      简弈沉默了。

      他低着头,看着温沁的脚。

      那个孩子啊,因为急着和他吵架,像是生气的孩童一般跺脚。

      美丽的女孩,校园的丝袜下面是棕色的鞋子,上面刻着花朵的形状,鞋尖端圆圆的,很可爱。

      不仅是鞋子可爱,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红的面庞,在他面前几乎喊破喉咙的声音,也很可爱。

      白皙的手因为紧张攥成拳头,因为攥得太紧手心都红了,手心的红在手背上透了出来一点,像是新绽放的花朵。

      从头到脚,都可爱。

      这么可爱的人啊……

      为什么要和那些人一起沉沦呢?

      终于,简弈叹息一声,心软了。

      这时,怀特海背着枪,回头看向简弈,问道:“我该怎么办?我去还是不去?”

      刚才两个人,一个让他去,一个让他不去。

      现在可好了,两个人都没声儿了,一点音也没有了。

      怀特海的肩上背着一把大大的枪,站在两个人中间,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多余。

      不过,他一直就觉得,他在这两个人面前,很多余。

      那实在是太亲密的气场,让他这个外人,在那里觉得不知所措。

      终于,简弈心软了。

      简弈叹息一声,说道:“怀特,你小沁姐姐长大了。”

      怀特海不满地撇撇嘴:“什么姐姐,她明明比我小一岁。”

      简弈叹息着,挪动自己的轮椅,从那灿烂的阳光中,向屋子里挪动,说道:

      “长大了,由不得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豌豆公主》
    因她濒死的眼睛,
    他那颗冰冷的机械心脏竟也开始疯狂跳动。
    “这病毒一般肆意蔓延的情感在我的程序与公式之外。它是我的弱点,我的缺陷,我埋藏最深的秘密。”
    价值百亿的Zero作为礼物被死去的科学家赠给了他身患绝症的小女儿。
    作为有史以来最接近于活人的仿生机器人,Zero有着完美的外形,绝对理智的头脑,程序里数以百万的公式与数据让他绝不会出错,除了那颗冰冷的心脏,他几乎与活人无异。
    没有人能把她的生活打理得比Zero更好,他是最先进的机械医生,也是最完美的程序管家,他的数据里装着整个文明最顶尖的技术。
    他理智得几近冷酷,绝对完美的决策从不受到感情的影响。
    他曾经说:“情感是人类进化的缺陷,而我没有这种困扰。”
    “如果一个机器做出了任何不理智的决定,他应该为之感到耻辱。”
    “冲动与愚昧无异,机器不会考虑牺牲。”
    直到有一天,他怀里的少女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剜痛了他金属的心。
    ——原来我正深爱你
    ——但这在我的程序与公式之外。
    ——我的豌豆公主啊……
    ——你啊,硌着我呢
    注:玻璃房里的绝症少女和好看的要死又炒鸡温柔的机器人管家跨种族谈恋爱什么的真的是最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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