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木兰花》猫无鱼

8、第 8 章

　　不知跑了有多久。一直搂着杜一枫的王四姐突然放开他道：“等等，后面的人没有追来，你停一下。”
　　他连忙勒住马奇怪的看着她轻巧的跳下马背。
　　一下马，她便仿佛变成一只脱笼的白鸽。
　　笨重的凤冠霞帔被脱了下来，扔得到处都是，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的脸上露出九死一生后才有的灿烂笑容。
　　他从没看见过她这样，一直以来她都是端坐在屋内文静得不能再文静的女人，还有笑容没有一丝羞涩腼腆，而是一朵怒放的菊花。
　　“刚才真是太刺激了”她喘着粗气大笑着喊道，“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还没有这样过。那个大肥婆看我老是文文静静的，以为我是好欺负的，谁知我一推哈哈哈……。”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她就跌倒了，还跌在一堆马粪上面。”
　　她一边笑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弄得杜一枫也笑了起来。
　　他也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边笑一边又有些悲伤的朝她走来。
　　她看见他那种复杂的表情，心中很明白他在想什么，收住笑，她很感激的望着他道：“谢谢你，阿枫。”
　　他脸上一片火热，转过头去，不敢看着她感激的眼神，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她根本不必……。
　　“其实你不用自责什么的。”她安慰的拉起他的手，“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我好，是关心我。”
　　“大嫂…。”他感动得不知该怎么说，她竟原谅他了。
　　“还有啊！”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来救我时真的好迷人好潇洒，如果你是个男人，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一听这话，杜一枫吓了一大跳，触电般的跳开她身边，心中仿佛有只小鼓七上八下的乱敲，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她看出来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吞吞吐吐的问道。
　　她轻轻一笑，眼中突然多了一层飘呼下定的无可奈何。
　　“昨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她看着天空道，“在尘世中打滚了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坐怀不乱的人，除非你是女的，再说你长得很好看，以男人的标准来讲是太过俊美了，只有是女人才合情理嘛！”
　　杜一枫听得一身冷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大哥为什么要把我托给你了，这个杀千刀的，这会儿在地底下看见我们被人当成奸夫□□追得灰头土脸、丢盔弃甲的，他还不知怎么乐呢？”
　　杜一枫紧张的表情松了下来，她细细想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你笑了，你笑了。”王四姐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拉着她道，“你终于笑了，从认识你这么久以来，我可是头一回看到你的笑。”
　　“对了，你怎么会女扮男装呢？”她看着她的眼睛非常真诚的问道。
　　这一问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最酸楚的痛，那双一直孕藏着无限力量的双眼此刻却泛着亮闪闪的泪光。
　　深深叹一口气，她缓缓的对她讲道：“一切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我注定无父无母，更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叔叔，是个卖盐的商人。十四岁那年，他把我嫁给山东一个制盐的盐商。叔叔虽然平日里不是很疼我，可是也为我置办了很多嫁妆。谁知在半路上，我们被一伙强盗打劫。”
　　“强盗！？”王氏突然明白什么似的，“莫非……”
　　她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表示肯定。
　　“强盗的首领就是大哥，他的出现阻挡了我们的行程，也改变了我的一生，你知道我要嫁的是个什么人吗？”她回过头来反问她，脸上滑过一丝凄凉的笑。
　　那种表情加重了王氏的疑惑，她摇摇头。
　　“那你应该听过｀冲喜＇这个词吧？为重病将死的人娶一个妻子，以此来冲淡家中不详的晦气，挽救被死神笼罩的生命。”
　　疑惑解除，然而心情却无端的加重。
　　“那后来呢？”
　　“后来，被洗劫一空的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可是，那个人家的儿子却在前一天就病死了。”
　　“死了？……也好，早死早超生，也省得连累你。”王氏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而我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害人精’和‘扫把精’了”
　　“那倒也是，这种时候，通常都是怪在我们女人头上。”王氏也很不平的说道。
　　“后来我逃了出来，可是却不知该去哪里，叔叔那里是回不去了。这时我想起了大哥--那个打劫我们的强盗头子，真好笑，自从遇见他之后，我总会想到他，想起他打劫我们时的一举一动。”说到这杜一枫突然笑了起来，“可是他又不收留女人，所以我只好女扮男装，没想到他却没认出我来，就这样我跟着他，给他做跟班，做小喽罗”
　　“原来是这样”讲到这王氏这才明白过来，“可是为什么后来你又和他分开了呢？”、
　　“身份总有被揭穿的时候，就像你和我一样，相处的长了，你不是也看出我是女的了吗？他无法接受，认为我骗了他，给了我一些银两，把我赶了出来。”她压低声调故做平淡的说道。
　　可是王氏觉得她一定隐瞒了些什么。
　　“其实大哥是个好人，他干着打劫的勾当，却从不伤害人的性命，他对人也很好，不像一般的强盗那样嗜血杀人，最重要的，他这么做的目的全都是为了大嫂你。”
　　王氏转过脸去，无言以对。
　　“大哥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可是……你知道《减字木兰花》吗？”
　　她摇摇头。
　　“朝云横渡，辘辘车声如水去，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飞鸿过也，百结愁肠无昼夜，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她学着大哥的声调轻轻呤着。
　　王四姐的脸上滑下几颗晶莹的泪水，衬着落日的余辉发出桔黄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