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木兰花》猫无鱼

2、第 2 章

　　丧期的最后几天，杜一枫被请入大哥之妻王四姐的房中。
　　拉开厚厚的布帘，便可感觉得一股热浪涌来，房中被炉火烤得温暖如春。
　　桌上摆有一壶酒与几碟小菜。
　　王氏早换下丧服一身春意盎然的走了出来。
　　“大嫂！”他行礼道，与此同时，几个丫鬟悄无声息的走得一个也不剩。
　　再看王氏别有意图的笑脸，不待她开口便可明白个六七分。
　　“不知大嫂叫小弟来，有什么事呢？”他低着头问道。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她扭着腰肢反问着走到他面前，一伸手将他拉到桌边。说完又有些紧张的笑了笑。
　　他没有拒绝她有些颤抖又有些火热的手，乖乖的坐在桌边，很认真的看着她美如春花的脸。
　　在他那无邪的眼神下，她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良久才有些上气不接不气的说道：“今天请你来是要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照顾，自从他被捉了以后……。”
　　哽咽的声音，话未讲完几颗豆大的眼泪便先夺眶而出。
　　“大嫂。”他赶紧上前安慰她道：“死者已矣，大哥临死前叫我好好照顾您，他一定不愿看到您为她伤心而弄坏身体的。”
　　王氏点点头，笑着拭去泪水，自怨自的说道：“你看我尽说些刹风景的话，其实我听说最近你在军中谋得一个参军的官职，我心中很是喜欢，特意为你准备酒菜以作庆祝。”
　　说完，她双手捧着酒壶为他倒满一杯，雪白的手腕戴满金灿灿的镯子，碰撞之下发出悦耳的声音。
　　“谢谢。”他捧过来一饮而尽。
　　话说到这，似乎已再无话可讲，房中一片尴尬的寂静。
　　“小弟有事先走了，多谢大嫂好意。”杜一枫起身告辞道。
　　王氏的脸猛的沉了下来，呆了般看着他，直到他走到门口时，才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别走！”隔了良久她哀求他道，“别不理我，求求你，为什么老是避开我？我很难看吗，很讨厌吗？”
　　他既没有激烈的推开她，也没有反身抱住她，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她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搂着他的身体开始有些发抖。
　　“不。”他终于很温柔的说道，“您很美，温和而媚人。”
　　“真的？”她开心的差点叫出声来。
　　“可是，我们是不可能的，大嫂。”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以免刺激到她。
　　然而她的脸还是刹那间变绿。
　　她放开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恨不得自己掉到一个无底的黑洞再也爬不出来。
　　“这算什么？”她的眼泪比她的话更快的掉出来，“是‘朋友妻不可欺’的兄弟情吗？还是你要的是一个三从四德的、冰清玉洁的女人呢？”
　　他赶紧摇头表示他从未如此想过，可是她却变得越来越激动。
　　“是的，就是这样的。”她大喊起来，“你们男人就是这样的，只顾自己喜好，高兴就来，不高兴了，十几年也不回来。其实十年前他落草为寇时，我便和守寡没什么分别了。十年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十年……。”
　　说到最后她哽咽得无法出声。
　　他慢慢走了过来，用手温柔的搭在她肩上，仍是无语。
　　她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关怀，很自然的转过身来靠在他的胸口喃喃道：“我喜欢你，阿枫，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明白您的心。”他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根本配不上您，我没有您所想的那么好，我……我是……。”
　　她好奇的望着他，没想到一向镇定自若的他竟然会变得这样慌张。
　　他扔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将绝望埋得更深。

　　他不该掉头就走,置她于不顾的。
　　在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后，杜一枫的心中涌上一丝后悔。
　　他转过身来，看着他刚才冲出的那间房子，门一开一关的任狂风摇动。
　　才入深秋，而此刻她的心中只怕早已满是冰雪了吧！
　　家财万贯，有京城首富之称的他很想安慰她那颗寂寞的心，可是除了在钱财方面，他却什么也不能给她。
　　他叹了口气，一咬牙想转身而去。
　　一阵奇怪的笑从他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笑眯眯的站在拐角处的屋檐下。
　　红朴朴讨喜的脸，稚气未脱的闪闪发亮的双眸，细小的身形裹在一张绣满蝴蝶的鹅黄披风下。
　　与之不协调的是那一身散发于无形的贵气与霸气。
　　“京城首富杜一枫。”她走近他的面前，昂头看着高自己一个头的他道，“这是你的家呀，你在害怕些什么？”
　　“你是……？”他自觉不认得她。
　　“我叫玉瑶，你不认得我吗？”她开门见山的说道，见他仍无反应，又说道，“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几个月前的一个菜市场东角。”
　　那正是大哥被处决的日子。那天人很多，可他的眼中却只看到大哥。
　　“那天你唱了一首歌，是一首《减字木兰花》，唱得好感人，我回去之后哭了好久。”她继续说道。
　　他不知是该点头称是还是谦虚的摇头。
　　“你的眼睛真好看！”她突然转过话题啧啧称赞道，“就好像我家中那道溪水般清澈。”
　　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想去抚摸。
　　他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胆的举措。一个女孩子当街抚摸一个男人。
　　慌忙后退一大步，避开她红润的白酥手，他温和的微笑着道：“你的也很漂亮呀！”
　　她脸上刹时心花怒放－－他没有世俗人的那种虚伪的谦虚礼节。
　　“在下还有事在身，不打搅姑娘了。”他很有礼的告辞，转身就走。
　　“等一等。”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你现在是要去军营辞官吗？”
　　杜一枫停住了脚步，吃惊的转身看着她。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说即中。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知道小小的参军的确有些委屈了你，可是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升的。”
　　他更为吃惊的看着她。
　　委不委屈还算事小，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除了纳税与自己一向毫无关系的朝廷会授官给自己。
　　“而且你去了也没用，他们是不会答应你的。”她神秘的说完转身便跑。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急忙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绣满蝴蝶的斗篷。
　　他忘了自己是练过武的而对方只是个娇弱无力的小姑娘，加上一时性急，用力过猛，对方竟“扑”的倒在他怀中。
　　他吓了一跳，赶紧放手，心中担心的以为她会哭起来。
　　谁知她不但没哭反而满脸含羞的一笑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她捂着火红的双颊跑开了，黄色的斗篷迎风飘扬，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
　　杜一枫呆立在原地，没有追，也不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