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自己唱相守》啊一只兔子跑过去了

6、六

　　战争爆发了，蓝衣听说战火已经烧到了邻省，星儿的爹最近格外的忙，常常好几天不回家，回家了也是倒头就睡，睡不到多久就又要回到军营去——星儿告诉蓝衣，守着邻省的傅将军快要守不住了，他的兵力严重不足。
　　“这两天那个傅将军好像一直在向我爹爹借兵。”星儿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凝重。
　　这以后蓝衣就再也见不到星儿了，她爹爹不许她再出门了，害怕她遇到危险。
　　蓝衣却还是常常爬上剧场的屋顶，屈膝坐在屋顶的瓦片上，静静看着天边，太阳收起自己的最后一丝光芒。奇怪了，他之前从来不觉得夕阳美丽，这时却十分贪恋太阳落山的这一小会儿，天边的那一抹血红总让他想要忍不住去触碰。晚上他就躺在屋顶上睡觉，等到早上再爬起来看日出。
　　“哎，”蓝衣突然长叹一声，想到如今的事态，心里不禁感慨：果真是花草畜生都无情啊，什么触景生情缘由大概都是因为内心感情不同吧。像这太阳照常蓬勃升起，晚上又怡然落下，依旧安静、悠闲得很，殊不知马上这里就要易主了。
　　常常能听见稚嫩的童声高声喊着：号外号外！讲共军又打到了哪里哪里，如何如何英勇，讲国民党的某某将军被困城中最终投降，共军这一仗如何如何有计谋，如何如何漂亮。蓝衣常常会在唱完戏了买一张两张报纸，只看关于战争的内容。他识字不全，有些不认识的字还得翻翻字典，才能勉勉强强看懂。看见还没有打到海城，他便长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对着报纸都能笑好半天。
　　剧场的生意越来越差，原先来听戏的大多是些官僚乡绅，线下战情紧急，那些将军、司令大都像星儿的爹那样忙得团团转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来剧场听戏了？
　　终于有一天，蓝衣换好戏服，站在场上时，台下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蓝衣抖了抖衣袖，有些愣怔，却还是叹口气，认认真真唱完了今天的一场。
　　他的师父站在台下的一个角落里，看见台上的徒弟依旧认真唱完了这场没有观众的戏，终于长叹一声，转过身去，悄悄用食指指节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水。
　　“明天开始不用再唱了，”师父这样对那些戏子们说，“愿意留下来的，管饭；想走的，随便吧。”
　　蓝衣盯着师父，发现师父眼角有了不少皱纹，大概是被这无情的世道给逼得心力憔悴吧。
　　他想离开，想去海城找星儿，却还是犹豫了。一来离开剧场，他没有任何生活来源；先前攒下的那些钱若将买车票的钱算进去，余下的根本不能支撑他的饭钱；二来他也想留下来，帮帮师父。师父年纪大了，剧场没了收入来源，一个人养活戏班子这一大家也挺不容易的，他留下来，好歹能出去干干体力活，赚点钱。
　　“我不走，”蓝衣表态，“我出去找些活儿干。”
　　当晚，偌大的剧场瞬间空空荡荡的，不少师兄弟们背起行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蓝衣也不敢再躺在屋顶了，老老实实的回到大家睡觉的大通铺，躺下，翻来覆去不能入眠。之前满满当当的大通铺现如今就剩下零零星星几人，蓝衣有些伤感。
　　唯一欣慰的就是海城没有传来任何坏消息，想来星儿现下还是无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