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德音孔昭

48、接见

　　他拿不稳背后贵人是谁，不过眼前这个宦官穿了一身宫服，大致也猜到几分。
　　还是去吧。
　　那宦官领着他往僻静小路上拐，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来到猎场专门为贵人们修建的歇脚起居之处。
　　门外没什么人，只有两个侍女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目不斜视。
　　舜维被领进去，堂屋上首座椅上坐着个窈窕美丽的女子，青丝被华丽的花冠束起来，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身着轻柔贴肤的纱衣，曲线美好的身躯若隐若现。身边有侍女持着果盘、团扇等物殷勤伺候。
　　那宦官走到公主面前转身对着他喝道：“丽佛公主在此，还不跪下行礼！”
　　行礼？舜维见了天帝都不乐意行礼，到了凡间更没有给谁跪下行礼的道理。
　　他还没做什么，丽佛公主便挥手制止了宦官，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意：“本宫方才看了你射箭，最后那一箭是可以射中的是不是？”
　　舜维对上丽佛公主的视线，沉默没有否认。
　　这位丽佛公主看他的眼神有着熟悉的热切，眼神和那些对他有意的那些女子一样，只是女子们仰慕他大多因为外貌，或者是龙族少君的身份。现在他隐匿了外貌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介凡人罢了，这位公主怎么还能看入了眼？那位赵岭小公子难道不比他俊美？
　　“你射技如此了得，下午的御马科可有把握？”
　　“有。”
　　“几分？”
　　“八分。”
　　他淡淡的说有把握的样子云淡风轻，丽佛心头一跳，目光更是移不开。
　　“你的籍贯是兖州大罗山？家中有些什么人？”
　　显然这位公主先前就看过他的资料，不过那都是他编的。丽佛公主问他家中有什么人，这个问题就有意思了。舜维避而不答反而直言道：“公主请草民到此，究竟有何用意？”
　　还没人敢对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说这种话，一边的宦官正要出来喝止，丽佛却再次制止了，直勾勾地盯着他道：“青国第一次举办武举，与科举一般，最后都是要通过殿试才能入仕。而本宫不仅能让你当上武状元，还能让你高官厚禄享之不尽。”
　　说到最后，语音里都带了丝丝若有若无的魅惑。
　　舜维要是想走捷径，直接找夜流莺就是了。但师傅叫他们来凡间历练，表明了不许他们用旁门左道的办法，他和英尚才会下赌约凭本事接近皇帝。
　　这位公主也真是直接，一开口就是高官厚禄，可惜那些对舜维来说没什么用。
　　舜维笑了笑，笑意很淡，就像是听见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多谢公主，草民会凭自己的本事成为武状元。”
　　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那宦官立刻站出来厉声呵斥他一介贱民不知好歹等等，丽佛公主这次没有阻止，只是在他要被拖下去处刑的时候才淡声免了。
　　丽佛神色淡了下去，目光很是复杂地盯着他：“只要本公主一句话，皇兄就永不可能启用你。”
　　她慢慢的轻声道：“即便你是神仙。”
　　闻言舜维猛地抬眼看向了公主，丽佛不躲不闪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心情好转似的慢慢笑起来，媚意十足。
　　“罢了，本宫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殿试上见。”
　　舜维出来之后就往和英尚约定好了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觉得这公主古怪得紧，像是看出了他的来历，然而公主身上并无神仙妖魔气息，明明就是一介凡人。
　　英尚在大片樟树下站着，对面是卖凉水和糖糕的小吃摊，她站在马车边百无聊赖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舜维见了她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走到后面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尚尚。”
　　英尚转过头看见他就抱怨：“你去哪儿啦，害我等了这么久。”
　　舜维拉着她往马车走：“公主有话要跟我说，耽误了一会儿。”
　　“公主？”英尚微微瞪大眼睛，“她找你说什么？”
　　舜维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托着腿把人抱上马车：“问我可娶了妻、家住哪里，还说要让我做武状元。”
　　舜维这话固然有逗弄英尚的意味，可离事实也八九不离十。
　　英尚见他脸上带着笑意，狐疑道：“是吗？你长得这么普通她也看上你了？”
　　“这也能一见钟情？”英尚想起方才坐她旁边那两个女子，明明一开始对舜维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一展身手之后就开始莫名关注他。
　　“这是不是凡间话本子里写的真爱？”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不像吃醋的样子。舜维心里头痒痒的，忍不住捏了捏她雪白的脸颊：“什么真爱？你一点也不醋？”
　　英尚躲开作恶的手，在他怀里有些小得意，抱臂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才不上你的当呢。”
　　“我没骗你，公主真是这么说的。”
　　“那我也不醋，你会答应她吗？”英尚问。
　　自然是不会，英尚知道不会，所以没什么好醋的。潜意识里她清楚感情中被偏爱着，是以有恃无恐。
　　舜维捏捏她的耳垂，动作中带出几分宠溺。
　　看舜维考武举太无聊了，英尚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场上就看他一人大杀四方，很难找出出挑的。凡人与神仙终究不一样，舜维不用灵力也能赢得很轻松。
　　英尚就不愿再去观看了，破罐子破摔，窝在居室里不愿意出去。
　　武举过后舜维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百姓们最开始押宝的那几位厉害人物在武场上皆败在这个藉藉无名的青年之下，让人想不注意也难，渐渐地开始有人送帖子来邀请舜维出门宴会交友。
　　英尚还是没日没夜的练习音律，从小到大听习惯了夸她厉害聪慧的话，还是头一次遇上不擅长的事情，她偏就和琴死磕上了。
　　这日英尚正在园子中有模有样的焚香拨弄琴弦，一抹白影从眼前闪过，她眼前一花，那毛茸茸的小东西便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鼻尖有一股淡淡的妖气。她想起那天早上一闪而过的白影，放下琴追了上去。
　　一路追着淡到几乎没有的妖气来到夜流莺住的地方，夜流莺正仰面躺在一棵大树下呼呼大睡，身下铺着一张毯子，四处无人。
　　英尚走进两步，发现夜流莺手边放了一朵花，蓝色的花瓣娇艳欲滴，散发着灵气。
　　她拿起那朵花细细看了看，花瓣一共十多瓣，尖尖的，嫩黄色的花蕊，花茎上有几个小牙印，像是小动物咬出来的。
　　夜流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天神怎么来了？”
　　看见她手中拿着的花，“咦”了一声：“又送来了。”
　　“我方才看到一个白影，追到你这儿就不见了。你知道这花？”
　　夜流莺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点点眼泪：“白影？又是那个小东西？”
　　“有个小妖老给我送这花，说我是他哥哥。我可没有什么妹妹……”他嘀咕着，“这花是一种妖花，叫春英，有滋补作用能增进修为。”
　　夜流莺站起来四处找了找：“她是不是走了？”
　　找了一圈没找着，夜流莺坐到石凳子上叹了口气。
　　“她说你是她哥哥，所以就给你送春英？”
　　“对啊。”
　　英尚有点感兴趣，直觉这夜流莺身上说不定有什么故事：“你是狐妖，方才我看到的白影好像也是一只狐狸，说不定你真有个妹妹呢。”
　　夜流莺想也不想就否认了：“那怎么可能，我爹娘生下一窝狐狸就病死了，那一窝就我活了下来，哪来的什么妹妹。”
　　好吧，英尚无言以对。
　　夜流莺想起马上就要开始的女官考试，小心翼翼道：“天神大人对于女官考试可有什么把握，小妖这儿为您准备了个精通乐律的琴女，您看……”
　　看得出来夜流莺是真想帮她，可惜英尚正在为这事儿烦躁，闻言笑眯眯道：“有啊，有把握。”
　　夜流莺露出诧异的表情，有把握是什么意思，难道才几天天神大人琴技就能出神入化了？记得上个月他听她弹琴还是跟拉锯子一样，刺耳难听如魔音入耳。
　　他油然而生一种仰慕之情：“果然什么都难不倒大人，大人真是聪慧非凡啊，小妖佩服。”
　　英尚从袖中掏出一把上好的绿琴，放置在面前的石桌上，起势将手放在琴弦上，抬起眼笑看了夜流莺一眼。
　　夜流莺被这一笑笑得莫名有些毛毛的，又有些醉。他虽然看不清英尚真实的面容，但那种风华气度却是从未见过，想也知道该是何等美人。
　　英尚没有手下留情，指尖流出来的声音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刺耳如刮骨，叫人脊柱战栗，恨不得以手掩耳。
　　夜流莺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憋屈的表情，想走又不敢走，想让她停又不敢。
　　英尚心想自己真是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