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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己家的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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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演练场有些日子了,审神者又回到了和黑暗本丸的鹤丸国永朝夕相对、互看不顺眼的生活状态。她甚至都懒得问对方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答案无外乎:你是坏人,你是fen婶。放你出去那就是影响市容,瞎人狗眼。
她得出结论:他们这么怕这具身体,原主人一定很厉害……听名字就不同凡响。羯罗。明显不等于狗蛋来福这样的炮灰,又比灵蝶冰梦流要简洁了断。
“搞了半天,你们连人家姓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决定刺杀。”审神者在搞清楚鹤丸国永一开始说的羯罗是她这个身体的名字后,简直目瞪口呆。
不完整的名字是算不上言灵的。所以鹤丸国永叫出这个名字后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她这个身体里的新灵魂都没有任何反应。
该说鹤丸国永这把刀不愧是四花之一吗,凭借一身雪白成功入驻欧皇血脉,居然刺杀成功没被反扑。
“她没有姓。”鹤丸国永跟着她在庭院里晃悠,这个审神者作息太过规律以至于他都开始觉得无聊,每天定时定点,该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找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前不久还和一期一振争论过,明明提议把她控制起来的是一期一振,为什么具体实施计划的是他呢,难道就因为他没再把人杀一次?
一期一振是这么回答的:“因为你成功过。”
“真是无聊得要死掉了。”他在那座桥上过了第三回后终于忍不住走了。
审神者嘚瑟得笑,知道你鹤丸国永怕无聊,那她就干脆当个无聊的人好了。随即她反应过来,她这是有毛病不成,为什么要刻意去气这位鹤丸国永呢。
大概她也觉得无聊了……
这间本丸说大不大,但她的活动范围还被限定在自己的房间和这个庭院,其它的地方多迈一步都会被刀挡回来。做这件事的可能是宗三左文字,也可能是一期一振,反正她除了第一晚就没见过其它刀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在手入。尤其是乱藤四郎,都爆真剑了,想必是伤的相当之重。
然而……她就是想给他们手入,也没刀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今天的审神者也依旧像条咸鱼。
“喂,好久不见。”
这一天她正躺在廊下发呆,久违的一句话让她有了翻身的动力。
就见那只周遭气息明显与这间本丸格格不入的鹤从屋檐后探出了一个脑袋,好看的双眼笑得眯起,正冲她挥手。她一起身,鹤丸就翻身落下,灵巧得就像是一只白鹤。
鹤丸坐在她身边,铺开的羽织落一角在她手上,上面带着的暖意从指尖一路传到心里。
“我厉害吧,都能找到你的本丸了。”他身出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我家审神者留下的灵力已经快要耗尽,我很快就会变回刀剑了。”
这个倒是在审神者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对方那么说了,心里却堵得厉害。她一直在刻意忽略这件事,之前每天都跑去见这位鹤丸也是在逃避她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和没有黑化的刀说话,假装自己还是之前那个世界的婶婶。
鹤丸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我很久没有在演练场见到你了。怕你下次去的时候见不到我会傻等。”
“会……吗?”审神者面露疑惑。然后点了点头,她是会的。就算猜到这只鹤可能不会再出现也会习惯性得去等一天,然后再等一天。只要她一刻不肯直面现在的处境她就会无休无止得等下去,也许会遇到别人家的刀v2.0,3.0,甚至豪华升级版。但这些都没有用,她只是从一个地方逃去了另一个。
她现在得状态和死前在原来的世界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原来让她逃避的地方是刀乱这个游戏,而现在则是这位鹤丸的身边。
“我不是这个身体主人,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那时候的我啊,即使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能够见到自己的刀。我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每天都像在做任务一样去敷衍了事。但是,在痛苦的时候只要想到本丸的大家也许还在等我,我就会试着再努力一下。”审神者努力睁大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死前还诅咒了一下世界和命运,结果……就算人生重来了,我还是那副样子呢。”
“好不容易才成了真正的审神者,却在这边继续当废人。”她突然笑出了声。
“你早就看出来了吧?”这些付丧神啊,一个个都有着上千的岁月,在各个年代的主人之间辗转,看尽人间百态世事沧桑,像她这种自诩的成熟的社会人在他们眼中怕是就如孩童般。一眼就能看穿心思。
鹤丸没有回答,只说:“就是觉得,你明明站在人群里,却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我才能一眼就看到,继而起了捉弄你的心思。”还有半句他没说。
就和在寻找自己审神者的他一模一样。
审神者又和他聊了会,见他起身要走,不由开口挽留:“不如你多待一会吧?”
鹤丸盯着她看了许久,就见那双漆黑如夜的眼中写满了哀求。他最终点了点头:“那我晚些过来,你记得给我留个门。不然我又要翻墙了。”
“记得骑小云雀或者望月啊,它们跑得最快啦。”审神者在得到回复的瞬间,整个表情都亮了起来。点了盘蚊香,就搬了个小凳在大门口等着。
直到入夜她才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继而一个白色的身影翻下马背,将她拉起来。
鹤丸对身后的大马扬了扬下巴:“看,我把家里最快的那匹给你带来了。”
“像送聘礼似的。”她本就随口一说,占个嘴上便宜,之前在演练场这样的事她也没少干,不过这位鹤丸从来没有正面回应,都是一笑而过。谁想,今天和以往不同,一只木簪被递了过来。
“用压箱底小判买的木料,临时叫刀匠赶出来的,博多那家伙差点没把我拆了。”
木簪是深红色的,被雕刻成了仙鹤的模样,它似正要抖动翼翅,扬起头颅。末端挂了细细的金色链子,审神者怎么看都像是鹤丸身上挂的那些。
审神者的左肩站着矜持右肩趴着禽兽,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
这可是发簪,发簪啊!这里刀剑男士允许和审神者谈恋爱吗?!如果可以的话能顺便把婚一起结了吗!
不,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作为一个黑暗本丸的婶婶,按照正经剧情的话已经走上了用爱感化黑化刀男的主线任务了,为什么她TM还在这边撩别人家的刀!这都小半个月了,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
她握紧发簪,深吸一口气,漆黑的瞳中如坠星辰,闪闪发亮。她挽起长发用簪子固定,拉起鹤丸的衣袖就朝本丸内走去。
几缕碎发垂在她的颈后,随着她的步伐在鹤丸眼前起伏,他伸手去抓却停在了半空。他看向庭院,就见另一只鹤静静立在红色的木桥上。月色之下,只能看清那双金色的眸子,其间闪耀的光就像是追逐猎物的猛禽。
接下来,鹤丸面对这家的另一位自己,毫不客气得扮了个鬼脸。继而抓住审神者落下的碎发,帮她盘回去。
“鹤啊。”
回到屋里,审神者一手拿纸一手握笔,端坐在桌后:“我们来个学术交流哈。”
于是两人一问一答,审神者在桌前奋笔疾书,鹤丸坐在她身旁帮着压纸、磨墨,俨然一副习惯了当近侍的样子。
月上中天,窗外的萤火忽明忽灭。鹤丸停了手里动作,偏头看向一旁的审神者。洁白的羽睫之下,金色的瞳仁中流转着烛光的温暖。
“我说你啊,良辰美景,你就准备把我这么晾在一边?”
他凑到审神者的耳边,吐息吹在她后颈。
轻轻一句在审神者的内心炸开了一朵烟花。夭寿啦,付丧神撩婶了!
“我这是在做攻略。”审神者强自镇定,却不知鹤丸正看着她泛红的耳朵笑得一脸愉悦。
“那你这次是准备好好工作了吗。”他坐到审神者身后,抽出木簪,看那头白发散落在自己手中。其实不用问的,在她拉住自己手时的眼神已足以证明答案。
审神者想回头,但立刻被按住。
“我帮你重新弄一下,都散成疯子了。”鹤丸将木簪咬在口中,脱下手套后为她细细将头发盘好,再将簪子插上。
“审神者一直这么仪容不整可不行。”
“你是不是要走了。”审神者突然挺直了身子,她两手攥紧,放在膝上。
鹤丸只是点头,没有出声。但审神者却能看到一边墙上投下的影子,那个影子很浅很浅了。
“我们都明白的。”鹤丸注视着审神者的背影,很想给她单薄的肩膀披上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她的才要刚刚开始。
故事也许会曲折,也许会中途就戛然而止。最初可能会只有她一人,但只要继续走下去,她就会在这条路上遇到不同的人和刀,她得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是每个审神者,也是每个人类的必经之路。
你是孑然一身吗?不,因为啊……有个神明突然想要在最后关头任性一把了。
审神者的手上突然一沉,她低头就见鹤丸将自己的本体留了下来。银白的刀鞘刺得她眼泛泪花。
“我来之前就和我本丸的大家交待过了,如果我不回去就对政府说我碎了。反正他们也不缺我这一把。”
鹤丸叨叨絮絮得说个没完,仿佛想要把之前没见着审神者的那几天全都补回来。
“我并不会责备我的审神者,但作为一个有婚约对象的人还玩失踪就太过分了些。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找这样的男人,不然可得先问问你手里的这把刀。”
婚约对象……?失踪……?
审神者听到了嘎巴一声,那是她下巴脱臼的声音。她为什么联想到了奇妙的事情,结合这具身体来当审神者的时间。
不会这么巧合吧?
末了,她听到鹤丸在她的耳边轻轻加了一句。
“送你的这只鹤,是会飞的。要好好干啊。”
然后,等了很久都再无声响。
点了蜡烛的和室中,只有审神者一个人的身影被火舌拖拽着摇曳不定。
是啊,我们都知道的。我们明明知道却还是在自欺欺人,我们看到对方就以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但其实我们只是找到了自己。
寻找着审神者的你。寻找着鹤丸国永的我。
审神者握紧了手中的太刀。
“真是狡猾啊。”她听到自己抽泣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