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颂赞》千溪雪湖

99、接受

　　月桥春原计划是在这个小村落里逗留两天就出发去冷烛，但川祈水的死以及瑶台绮楼情况的恶化拖住了她的脚步。

　　不过情况也不算太坏。至少可以让不知白有时间去面对和接受川祈水的死亡，而瑶台绮楼也因为春拾幽花的帮忙，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月桥春打算启程时，不知白终于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她在自己帐篷瞧见不知白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头发披散，面容憔悴，还长了不少白色胡渣的雄性居然是那个讲究形象的不知白。

　　由此可见，川祈水的死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

　　月桥春尽量不去触碰不知白的伤痛，语气轻快地向他打招呼：“好些天不见，你瘦了。不过瘦点也好，我就是想瘦都瘦不下来。对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冷烛。”

　　和不知白一起过来的还有涵山玉碧。正因他一直陪在不知白身边，不知白才能在短短几天内接受了川祈水的死亡，恢复精神。

　　不知白轻轻摇晃着尾巴，问她：“你为什么决定去冷烛？”

　　“你说过祈水是冷烛出身。带他回故乡看看不好吗？而且相较其它村落，冷烛会更接受团月的存在。我需要在那里重新整合团月，然后把最新的信息告知其它地方的同伴。”

　　“你是说还有质神者在其它地方？”涵山玉碧惊讶道。他以为在这里的已经是团月全部人员，没想到其它地方还有？

　　月桥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疑惑和提醒。涵山玉碧才察觉到自己对他们用了质神者三个字。既然他不再是亚神，就不能用这三个字眼称呼团月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称呼你们。”

　　以前是敌人，月桥春无法了解真正的涵山玉碧。现在有机会近距离认识他，才发现他是个表里如一，直率又阳光的雄性。

　　这样的雄性一定很受女性欢迎。就冲他这么直率地认错，月桥春都没有生气的理由：“没关系。你已经习惯那样称呼我们，一时之间确实很难改变。不过质神者总比异端来得好听，不是吗？”

　　月桥春的幽默让涵山玉碧觉得很亲切。他也跟着笑了笑：“我会努力改变。”

　　“如我所言，团月不止你看到的那么点人。”月桥春骄傲地介绍道：“整个达比伦都有我们的同伴，他们也在各自努力。”

　　涵山玉碧感叹：“没想到你们的组织这么庞大。”

　　“以达比伦的生物基数而言，我们成员其实算不上庞大。你知道，对大多数猫狗而言我们是不容于世的异端，做什么事情都有很大风险和阻碍。所以需要更广阔的活动范围来弥补数量上的不足。”

　　不知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沉静下来说：“虹之城和赞乡不会放任我们，相信不久之后追兵就会找来这里。”

　　“你说得没错，所以在移动之前我已经让人先去捎消息了。”

　　“什么消息？”

　　看来不知白还没有完全从川祈水的死亡阴影里走出来，反应和脑子都有点没跟上：“我们牺牲那么多同伴去摧毁亚神的实验所，目的不就是为了曝光实验所的真面目和救出那些被当成实验品的猫狗吗？”

　　“没有证据他们会相信么？”

　　“怎么没有证据？虽然只有几只，但我们确实把他们从实验所里救出来了。玉碧也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他能现身说法的话，舆论迟早会逼迫亚神给达比伦所有生物一个交待。况且废弃区那些猫狗也知道实验所的存在，你认为他们不会趁火打劫吗？”

　　废弃区的猫狗多数是罪犯，他们要是想借此跟亚神谈判拿好处或是到处宣传以此来取代亚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知白和月桥春的谈话让涵山玉碧不太自在。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身负伟大使命才成为了实验体，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以前眼睁睁看着同伴接受痛苦的罪恶感不断涌进心头，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刽子手。

　　可见，盲目跟从并不会让人变得幸福。

　　“话说，你外表跟普通猫狗也没有不同，是哪里变了呢？”月桥春的话题忽然移到涵山玉碧身上，涵山玉碧有些愕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说到他了 。

　　月桥春凑到涵山玉碧跟前围着他研究了一圈：“脚趾少了几根吗？还是也长出和亚神一样的尖耳朵？或是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不同……”月桥春盯着他的裤-裆顿了一会儿，下秒就伸手去脱他的上衣。

　　月桥春在涵山玉碧旁边站着身形显得更加娇小，就算大腿处别着枪袋也像只没任何杀伤力的小母猫。

　　涵山玉碧没料到她会直接上手，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压衣服，却没有月桥春那样快的速度和灵敏手法。

　　衣服被拉起，涵山玉碧腰侧的条形码就露出一半来。月桥春像发现了新大陆，想把他的衣服拉上一点观察。

　　不知白恰时捉住月桥春的手腕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月桥春，注意你的言行。不要像只发-情的母猫一样乱摸。”

　　被握住的手腕能感受到明显的疼痛，不知白竟然毫不客气地对她用力了。

　　月桥春挣开不知白的手，对着自己被握疼的手腕不断呵气以表抚慰：“你还真是用了死劲啊，不知白。吃醋了？”

　　似乎很久没听到过月桥春的调-戏之语，不知白又不习惯地皱紧了眉头。

　　“放心，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况且我本来就是在发-情-期，发-情也很正常。”月桥春朝不知白挤眉弄眼，显得十分惹人怜爱：“我们应该趁这个时期好好温存才对。”

　　“请你注意周围，不要再说了。”

　　“你害羞了吗？真可爱。”月桥春瞧着不知白厌恶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就十分高兴：“今晚欢迎你过来找我喔。”

　　“……”

　　不知白觉得他继续待下去很可能会说些非常不好听的话。他不理会月桥春，直接转身就往帐篷外走。

　　看着他离开帐篷，月桥春还不忘火上浇油：“我会做好准备，今晚等你来喔。”

　　不知白干脆利落地走掉了，很明显在生气。月桥春却不以为意，反而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被不知白“遗忘”在这里的涵山玉碧身上。

　　涵山玉碧意识到月桥春不怀好意的目光，心里也有些慌张。想逃又错过了逃的时机，只好左顾右盼愣是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他完全不知道，也没想过团月的最高领导居然是这样的个性！

　　月桥春达到了“欺负”的目的，一改之前的轻佻浪-荡，镇静沉稳地开口道：“我很意外你会放弃亚神的身份跑来帮助我们。”

　　她转变得好快。涵山玉碧愣了一下才接口道：“是幽花要来的。”

　　“他不来，你就不来吗？”

　　涵山玉碧被问住了。他顿了顿才泄气道：“我不知道。我当时觉得我应该要这样做，没想过他不来，我是不是也不会来。”

　　“一直相信的事物竟然是谎言，你的信仰崩塌了吗？你选择加入团月，是在逃避吗？”

　　“我不大懂这些理论的东西，我只是不想看到朋友难过的样子。如果你们追求的世界是大家都能开怀大笑的世界，我就为这样的世界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月桥春又问：“你有没有后悔放弃亚神这个身份？”

　　“我从来没在乎过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管是亚神，猫狗还是别人，只要有人需要他，他就去帮助他们。这样就足够了。

　　看来涵山玉碧并不是心血来潮或是抱着随便的态度跟来团月。月桥春踮起脚尖抬起手拍拍涵山玉碧的肩膀，笑道：“忘了说，欢迎你和春拾幽花的加入。”

　　跟月桥春聊完，涵山玉碧就赶紧去追不知白。

　　此时的不知白已经待在临时医疗室外跟毕维斯以及医生讨论川祈水和其他猫狗的遗体怎么处理。

　　既然要把川祈水带回故乡，川祈水的肉_体就暂时不能入土。但是尸体放久了会腐坏，那样就无法保证川祈水能“完整”回到冷烛。剩下一个办法就是把尸体火化，带着他的骨灰回去。

　　不过火化是很冒险的事情，说不定会引来追击者。

　　毕维斯的意见是先把尸体泡在玻璃营养舱里防止腐坏再带去冷烛，医生却建议火化。

　　毕维斯的选择出于对行踪安全的考虑，医生的选择则是出于对行进速度的考虑。

　　带着维持生命的营养舱不仅耗费人力，还浪费时间。这样的设备有瑶台绮楼那个就是上限，再增加几个会严重拖慢组织的行程。

　　不知白听完两人的争论，问：“除了祈水，剩下还有谁是冷烛的？”

　　“没有了。其它人都是南方部落的猫，离这边太远。”

　　“南方的猫吗？”

　　南方的猫很敌视异端，或许他们回去了也不见得能入土为安。从此时的位置来看，即使想带着他们的肉-身回去，恐怕也很困难。

　　不知白思索了一会儿便帮他们做了决定：“我可以带祈水先一步去冷烛。一个人的速度会比大部队快些，这样就不用担心遗体腐坏的问题。至于其它人今天就火化掉。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即使暴露了位置也可以及时应对。”

　　毕维斯问：“明天离开是小春决定的吗？”

　　不知白点头。

　　既然是月桥春决定的事项，毕维斯没有反对的理由。如此一来，不知白的提案就很好地解决了问题。医生也表示同意，立马着手去安排火化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