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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戏比天大 ...
李老先生冷着脸问他:“你唱的杨延辉到底是个什么人?”
柳砚书朗声答:“杨门虎将,辽邦驸马。”
“亏你还知道!”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直拿扇子拍手心。
“当年杨家将沙滩会血战一场,八个弟兄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他杨四郎在辽国忍辱负重当了敌国驸马才捡回一条命来。整整一十五年!终于得到母亲的消息,可自己却不能得见,满腹辛酸无处诉说。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学生不知。”柳砚书慌了,不敢妄言,乖乖低下头虚心求教。
“悲愤,惆怅,哀愁,这些我统统没从你口里听到!所见的,不过是全然效仿乃父的神态动作甚至咬字唱腔,简直东施效颦!”老先生满脸通红,胡子随着训斥一抖一抖,“程式再标准也不过空洞的躯壳,唱腔再花哨也不过徒然的炫技,皮相再好也不过绣花枕头!不体会人物不注入情感,你永远也无法以戏动人!”
柳砚书如醍醐灌顶。原来是神童之类的称号光芒过盛,蒙蔽了求索的双眼,禁锢了前进的脚步。是柳家的起点太高,让他站在巨人的肩上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吃到苹果。他只记得苹果如何甜,却忘了自己并不会爬树。
老先生继续补充道:“舞台上从来都不需要两个柳文书,甚至不需要两个柳玉竹!你和你父亲的嗓音条件截然不同,势必不能将他的唱腔唱法直接照搬,柳派本就难唱,又传人寥寥。你若是无所继承,无所发展,仅仅是效仿前人原地踏步。我敢断言,不出五代,柳派亡矣!”老师这话已说得足够重,一席话毕,他将折扇唰的一展,扇面上肃杀的四个字扑入眼帘——“戏比天大”。
柳砚书心中巨震,郑重朝老先生深鞠一躬:“感谢老师教导,学生铭记在心。”
老先生轻轻摇了摇扇子,随着凉风习习,语气缓和许多:“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下节课再唱一次。”
“是,老师。”
下了课,傅晨到老生组来找人,拖着师哥去食堂吃饭。柳砚书却兴致缺缺,神游天外。
“师哥诶,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柳砚书没理他,嘴里仍哼着“我好比笼中鸟我好比潜水龙”之类的词儿。一遍一遍,换着不同的语气和情感,不厌其烦。
傅晨猛的一扯他手腕子,把柳砚书拉得一个踉跄。
“哎呦我的好哥哥,我好啊比饿死鬼,忍饥受寒!”傅晨学着柳砚书的调子,瞎编瞎唱。实在是饿了一上午,肚子受不了,语气里还带着点哀怨和无奈。
柳砚书一愣,把傅晨这句反复咀嚼,倏然茅塞顿开,脑袋上的灯泡猛的亮起来,兴奋得大喊:“对了对了!”缺的那点感情就是无奈!杨延辉身处金丝牢笼里,无法挣扎无法反抗,心中万般无奈无法抒发!
把这一份感情揉进词里,柳砚书又唱了几遍,越唱越觉得满意,没想到傅晨竟然歪打正着!
“走,去吃饭!”柳砚书拉着傅晨快步往前走。
真是个戏痴。也只有戏能让平时不声不响的师哥突然鲜活起来。
“我刚听穆凌霄说今天中午有鸡腿。她早上看见卸货了。”柳砚书回头又补一句。
学校清汤寡水难得改善一回伙食,傅晨又是个肉食动物,对鸡腿自然欲罢不能:“那你不早说!”随即扯着柳砚书更快迈起了步子。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赶到食堂,窗口前已排起了长队。傅晨一眼看见了沈幽明,他们小生组今天下课早,早就排到了队伍前头。
傅晨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沈幽明应声回头,傅晨急忙朝他挥了挥手。沈幽明看见他俩在队伍最后,便一边招手一边示意他俩把饭卡扔过来。两道抛物线越过人群,沈幽明跳起身,稳稳当当的接住。
不枉一番折腾,他们终于如愿以偿,打到了两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红烧小鸡腿。
傅晨看着餐盘欲哭无泪,柳砚书看他一眼,学着方才改的词调笑道:“你好比饿死鬼忍饥受寒!”
傅晨正要发作,低头却看见自己餐盘里,鸡腿已成了四个。
===
傍晚,柳砚书下课回寝室,见隔壁床空着,便敲敲床杠,沈幽明从上铺探出个头来。
“宋千峰呢?”这几天总不见他人,柳砚书有些奇怪。
沈幽明朝窗外指了指,示意柳砚书往下看。
宿舍楼窗外是花坛树木,宋千峰在楼下正对着墙壁大声朗诵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拼音字母表。
宋千峰说话带口音,唱出来的戏总不对味儿,他性子又沉,不便与人多说,就只是自己闷头苦练。
天黑了,寝室临近熄灯傅晨才回来。众人都已经收拾完毕了,李嘉乐盘腿在床上咔擦咔擦吃薯片,随口问道:“你们组这么累?晚功练到这时候。”
傅晨拿毛巾擦了把脸,答:“我看严凤鸣就是看我不爽,趁机耍我呢!”
旦角组负责老师正是性格强硬的严凤鸣,她对学生要求极高,训练强度也是所有老师里最大的。傅晨本就是被破格录进来的乾旦,整个组里就他一个男生,越发惹人注目。男孩子筋骨比女生硬,许多动作都做不得那样流畅柔美,就连掰个腿傅晨都比别人差上一截。严老师把他单独留下来“加餐”,训得傅晨叫苦不迭。
“严老师那也是为你好,怕你跟不上班。”柳砚书劝道。
“那我可求求她了,对我差点儿吧!”傅晨边说边端起洗脸水盆,用脚踹开厕所门朝厕所里奋力一泼。
“哎哟!!!”厕所里传出一声大叫,雷宇浑身湿淋淋的站起来,骂道,“没看见有人啊!”
“哎呦对不住,我可有眼无珠没看见雷大班长。求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傅晨赶紧道歉。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幽明和李嘉乐笑得打滚。柳砚书也没忍住,放下了手中钢笔,轻笑出声。
一阵闹腾之后傅晨也爬上了床,宋千峰读完拼音从楼下上来,收拾完毕。
柳砚书竟然还不睡,小台灯惨淡的白光投在笔记本上,将钢笔的影子拉得老长。
傅晨好奇,凑近去看:“这么用功。”
纸页上工工整整写的是戏词,上边还圈圈点点做了许多符号标记。柳砚书那一笔字是打小被压着练出来的,骨架匀称错落有致,行笔顿挫之间自成章法。漂亮得不像十来岁少年写出来的。
傅晨的字跟狗刨的一样,忍不住仔细又多看了几眼,发现不对:“怎么连对手的词也写了?”
柳砚书手旁并无书本,全靠惊人的记忆力。他轻声应道:“不记别人的词儿,怎么接得住戏。”
傅晨向来佩服师哥机器人似的学习态度,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最优秀的孩子”。
雷宇用力翻了个身,床板吱呀一响。
“早点儿睡啊,台灯坏眼睛。”傅晨提醒。
柳砚书浅浅微笑,嗯了一声:“还有一段就抄完了。”
===
又到李老先生的课,柳砚书有了十足的准备,再上台时心里也不怯。老先生一直拧着眉,直到柳砚书鞠躬下了讲台,表情才微微松动。
他说:“有进步。”
柳砚书长舒一口气。穆凌霄远远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学生们一个个轮流上台试唱,老先生都以简洁精炼一针见血的语言点评几句。轮到雷宇一曲唱罢,老先生竟然不说话了。
雷宇还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老先生晾了他几秒,似乎在思考措辞。
“匠气太重!”老先生抬起扇子挥了挥,示意他下台。
这显然不是夸奖,也是听惯了好话的雷宇面上挂不住,嘴角的弧度还僵着。
老先生似乎想起什么,又问:“柳砚书跟你一个寝室?”
雷宇摸不透老师的意思,乖乖点头。
“多向他请教!”
这话在雷宇听来尤其刺耳。他第一次见柳砚书就是在比赛上,柳砚书压他一头拿了金奖,如今又是这样,老师竟让他向柳砚书学习!
他到底哪里不如柳少爷?不就是出身名门令人高看一眼么,没了光环,不见得谁好谁坏呢。雷宇内心愤愤不平,面上却依旧挂着笑。
轮到穆凌霄上台,一开口,老先生忙喊停,眼睛从镜片上方锁住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穆凌霄为了方便勒头,把鬓角连着脑袋两侧的头发都推了,只剩下三五毫米的发根。才十二岁身高就已经过了一米六,同龄人里已经比许多男生要高了。只是胸部贫瘠,发育得晚,女性特征稀薄得可怜,难怪老先生要怀疑性别。
“有待加强,还要多练。”
穆凌霄唱功平平,不算太差,也不是拔尖。柳砚书好奇,那她是怎么考进来的?本来学校就不鼓励招坤生,几十年里出来成角儿的两只手数得过来。女孩子学老生又比男孩子难上许多,不论是身高体力或是嗓音都不占优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弥补先天条件,脱颖而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怎么不去学青衣花旦?
直到把子课上,柳砚书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术业有专攻,穆凌霄最擅长的是靠把老生。当她扎着大靠将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时,整个功房都静了。
众人都被镇住,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身后靠旗随身而动,枪花挽得大气磅礴,动作干净利落,看得人目不暇接。就连旁边其他行当的学生也停了,自发围观起来。
只见她动作迅疾凶猛,快中见刚,腾挪之间宛若游龙。若到了沙场上当真是以一骑当千的虎狼之将。
此刻,她就是饥餐胡虏肉的岳飞,是百步穿杨的黄忠,是血战郢城的伍子胥!
一套动作下来,穆凌霄脸不红气不喘,学生们自发爆出一阵欢呼掌声。
柳派偏重文人戏,柳砚书也是更重视唱功,这下彻底服气。若单论把子功这一项,整个老生组,无人能胜过穆凌霄。
这一届的学生卧虎藏龙,老师也惊奇得很,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既然技不如人,柳砚书丝毫不敢懈怠,练功越发勤奋起来。
靠把老生:武老生中的一种,又称长靠老生。“靠”是京剧的专门名词,指古代武将所穿的铠甲。“把”是“把子”的简称,就是兵器。凡是身披铠甲,手持兵器,擅长武功的老生角色,都叫作靠把老生。看戏的时候,发现身后插满flag(靠旗),又带着胡子的就是了。文中提到的岳飞《镇潭州》《八大锤》、黄忠《定军山》、《阳平关》、伍子胥《武昭关》《战郢城》都是靠把老生。
把子功:主要是为演员在武戏中表现打斗场面而学习和训练的技巧和套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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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戏比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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