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缘求半世

4、第四章

　　次日清晨，天还未擦亮，苏钰便鬼鬼祟祟地翻身下床，手里攥着束胸带踮着脚往外走。到门口时还转头看了一眼贺初寒，确信她还在熟睡，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出去。

　　我堂堂大周少将军，何时受过这种气？苏钰边在墙角生闷气，边把束带往紧勒了勒。

　　郡主回门，苏家又是京中举重若轻的大门大户，备的礼自然要慎重，既不能轻了又不能敷衍，若让苏钰自己来，铁定是头都要大了，还好有张醉然。

　　看着眼前握笔认真编纂清单的张醉然，一袭白衣，墨色的长发束起成冠，上面只簪着一只朴素的木簪，颇有几分话本里寒门才子的影子，苏钰看着那簪，眼底闪过一抹惊奇。

　　她轻轻一跃坐到书桌上，伸手摸了一下那只木簪：“你居然还留着？”

　　“小心点有墨！仔细沾身上！”张醉然眼疾手快地将砚台往自己这侧挪了挪，瞪了苏钰一眼：“姑奶奶雕了五天的心意，我当然留着。”

　　五年前张醉然生辰时，苏钰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兰木簪寓意百岁无忧，把自己关在房里五天足不出户，硬是给他雕了只出来，张醉然嘴上嫌弃，双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但苏钰从未见他戴过，只当他不喜欢，一片好心作了驴肝肺，但没想到时隔五年，张醉然居然戴了起来。

　　苏钰托腮看着他：“我以为你不喜欢它呢。”

　　“是啊，丑死了。”张醉然故作嫌弃叹了句，而后看向苏钰的眼睛：“但我也没说不喜欢。”

　　他要是不喜欢，怎么会连摸都不舍得给人摸一下，又怎么会因为害怕它沾到一点血而忍着五年不用？

　　“哼。”苏钰心里没由来的高兴，连带着威胁也多了几分撒娇的味道：“你敢不喜欢！”

　　张醉然看着苏钰离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再次提起了笔。

　　回门之日很快便到了。

　　舆轿停下，苏钰牵着贺初寒的手走下，面上绽放一个和蔼无比的笑容，双眼含情地看着自家夫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金童玉女，伉俪情深。

　　前来迎接的贺家人虽然不多，但都满眼羡慕地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争先恐后地跟姑爷问好，苏钰笑着应，让小丫头们一个个都红了脸。

　　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沉稳点的大丫头主动在前引路：“小姐，姑爷，老爷夫人在大堂等着呢。”

　　苏钰没见过“岳父岳母”。贺家一向低调，平日一家人里更是几乎门都不出，苏钰又常年在外征战，自然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她看着身边的夫人，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到底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般漂亮的女子？

　　大堂内，贺棣端坐在太师椅上，若不是那只脚的诡异角度，断然看不出他有疾。贺夫人站在他的身侧，在为自己丈夫揉肩，脸上虽然已经有了褶皱，但依旧能看出些年轻时美貌的影子，和贺初寒有六分相似。

　　苏钰礼貌地行了个礼，唤了声爹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看到贺夫人在听到那声“娘”时身子一僵，但她也没多在意。

　　若不是贺初寒冲她使了个眼色，贺夫人的紧张就要掩饰不住了，此刻得知儿子一切安好，语气也舒缓了许多：“钰儿，初寒他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若是他不懂事，你只管训他，不用顾着我们俩。”

　　苏钰也不紧不慢地应和着：“娘说的哪儿的话，初寒知书达理，钰儿宠她都来不及，怎舍得训？”

　　两个人打太极般你来我往，一番交谈倒是把贺初寒不着痕迹地狠狠夸了一番。

　　而贺初寒只是在一旁含着笑，静静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必要时候还会轻轻拉一下苏钰的衣袖作羞愤样。

　　站在一旁的侍婢们内心纷纷泛起了羡慕的酸味，自己何时，也能像小姐般嫁个这样的男人？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饭，舆轿在外已经等候多时，按理说应回府了，但贺初寒还是犹豫着对苏钰道：“将军，多日未见，我想与娘亲说几句体己话，咱们可否迟些回去？”

　　“自然。”苏钰也清楚，她虽然没有娘，但无论是从饭桌上贺夫人的夹菜，还是走路时贺初寒的搀扶，都能看出人家的母女情深。

　　关起门来，贺夫人的眼泪就像堵塞的洪水突然找到了泄口，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初寒，我儿你受苦了啊！”

　　贺初寒拍着她的背安慰：“娘你不用担心，这不是没事吗？”

　　贺夫人吸了吸鼻子，十分担心地握住贺初寒的手：“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贺初寒本欲悉数告知，但觉得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便把苏钰喜欢张醉然的事儿隐去了，随便扯了几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最后向母亲保证了二人三年后和离。

　　“那就好，那就好。”贺夫人摸了摸贺初寒的脸，颇为心疼：“本来打算你二十岁时让你恢复男儿身，现在，又得晚些了。”

　　十八年前，为了保护初寒，他们谎报这是女儿，给他穿女装，让他学女红，学琴棋书画，但贺初寒越大却越发展示出自己对征战沙场的渴望，照着树上的插图自己做了把“宝剑”，在院子里喊着“好男儿志在四方”，被贺棣用拐杖一阵敲打，背上一道一道青紫的痕迹，但还是咬牙念叨着“我本男儿郎，可杀不可辱！”

　　贺棣窝囊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一条血脉，只想让他保住性命，但那天却从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名为血性的光芒。

　　他扔掉拐杖，抱紧贺初寒小小的身躯：“初寒，二十岁，等你到二十岁，爹就放你出去，让你恢复男儿身份好不好？”

　　贺初寒聪慧，也可以说是早熟，得了保证后从来不叫父母操心，再没排斥过穿女装，女孩子的技艺一点没落下，男儿安身立命的本事也学的极快，只为了二十岁，脱下女装，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建功立业。

　　但谁能料到低调了这么多年，却被一纸婚约毁于一旦。

　　所幸，现在化险为夷，只是委屈初寒还得多扮几年女儿了。

　　苏钰闲不住，在贺宅里四处走动，宅子并不大，但是有许多弯弯绕绕，围墙也只高她一截儿，苏钰走了一阵儿，瞧着四下无人，便心痒难耐地飞身上了墙头，然后双脚一点，稳稳地落到了对面，和一个老嬷嬷对了个正脸。

　　苏钰：“……”

　　老嬷嬷似乎反应比较慢，和苏钰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喊了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跌坐在地上：“是姑爷啊，这好好的路你不走，翻墙做什么？”

　　苏钰脸瞬间爆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活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儿。

　　老嬷嬷又好气又好笑：“姑爷跟小姐还真是一样，以前小姐就经常有门不走偏偏翻墙，老爷也宠她，这些围墙都是老爷专门为她翻墙方便建起来的。”

　　苏钰眼珠子差点滚出来，自己夫人，温柔贤淑的贺初寒喜欢翻墙？她第一反应是夫人会不会也会些功夫，但随后就否决了，毕竟夫人比她还高些，翻这种矮墙，踩个凳子绰绰有余。她伸手摸了摸那青蓝色的砖墙，想像了一下贺初寒手脚并用趴在上面的景象，不由得一笑。

　　她突然觉得，夫人似乎有着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老嬷嬷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多言惹得姑爷对小姐印象不好了，连忙辩解道：“姑爷您别见怪，小姐平时很温柔的，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从来不对人吼。”

　　苏钰看出了她的顾虑，笑道：“我知道。”

　　既然有合约，那就得帮夫人把戏做足一点，况且，她觉得这样的女子，蛮可爱的。

　　离开时，贺夫人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到门口，端的是一派母女情深，贺初寒也是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轿，渐渐只能听到马蹄声了，贺初寒抽回自己的手，轻轻道了声谢。

　　“应该的。”苏钰方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与自己交握的手上，修长，比自己要大一些，但柔嫩滑腻，叫她想到温凉的白玉，此刻一被撤去，魂游天外的思绪也渐渐飘了回来，由衷地称赞了句：“你手真滑。”

　　贺初寒低着头：“初寒是女子，打小父母娇惯，十指不沾阳春水，让将军见笑了。”他在出嫁的前几天才用锉刀把手上的茧子磨去了，只留薄薄细细的一层皮，可不是滑嫩。

　　苏钰觉得旁人说娇惯或许是谦虚，但贺初寒一定不是。建了一院子墙给孩子爬的父亲，能有几个？

　　两人随便交谈了几句，便都不再多言，苏钰有些乏了，闭着眼睛养神。

　　马车颠了一下，随后又平平稳稳地走着，苏钰没多想，她皮糙肉厚惯了，这种程度的颠，连搔痒都算不上。

　　但很快，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贺家虽然在京中边缘，但离苏府并没有特别远，到了这个时辰，断不可能还没回到家！

　　她叫了车夫一声，没人应答。

　　苏钰心中警铃大作，她掀开侧边轿帘一看，这哪里还是自己熟悉的街道，四周郁郁葱葱全是树木，荒无人烟。

　　“停轿！”苏钰喝到，顾忌着贺初寒，她不敢贸然冲出去，担心惊了马。

　　轿帘陡然掀开，一团白色的粉末冲着面门洒了过来，苏钰第一反应是掩住口鼻，但那些细微的粉末还是钻进了鼻子，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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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话说和正文基本无关，当段子看就好啦OVO】
苏钰：初寒，你手真滑，怎么保养的丫?
贺初寒：想知道?
苏钰：昂~
贺初寒：那你亲我一下?
苏钰：滚！
被扇了一巴掌的贺初寒迎风流泪，为自己保护了钰儿手的机智点赞，然后默默咽下了这些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