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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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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烟花映瑞雪五光,仙霞飞祥云十色。两处盛景,一般喜事;九重天遍生紫气,天上人悉庆逢春,仙女神娥舞水袖,灵霄殿上莲华开。礼神驻玉帘前三唱--
“一劫毕矣,众神同庆,寿吾父天,福吾母地,三拜十方天外诸佛,谢太古先贤,请诸仙官序席入宴---”
众神伴此唱词,各自悠悠缓步上前领了仙酿,先向西三拜,礼华外圣人;又向东三拜,敬太古前辈,最后又拜了北面上首玉帝王母,各自入座了。
--原来天上也是要“过年”的。
盘古一斧头劈开了天地,轻气升为天,浊重沉为地。换言之,天就是亘古的一团气罢了,颇不稳定。每过一段时间总要崩塌变动一次。这本就叫天上的大人物们头疼,更遑论下界妖邪有得势者,常常还要趁机上来扰,总免不了要大战一番。故每次混战过后,天庭总要过年似的大庆一场,只是不真叫“过年”,而是实在的称之为“过劫”。
然而今次劫过的也实在是凄惨了。
天界位级森严,因是循序入座。若谁来不了,位置也是要空着的;大战之后总有伤亡,空位意味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然而这回最前那几位竟有大半都空了出来,隔得天帝王母高高在上不胜寒。
玉帘后新升上来的小仙娥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数那空位——这是小圣真君,那是鹏君、还有天狼、赤鞘、玄都……忽然有一人道:“诶,月君也没了!”
边上立刻有人来敲她:“蠢妮子瞎说什么,你才没了呢!那可是月君!”
被敲的又委屈又费解:“月君又怎样?”
此话一出,众女嗤声遍起,一年岁似乎最长,眉间画着芍药的仙娥小声道:“月神的月华乃是法力之源,且不说你我这样没什么悟性,只因着有些姿色点上来伺候的精怪,就是外面那些证道飞升的神官,也是要靠月华洗凡胎炼神魄的;假如你是帝君,你会叫这样重要的一位去以身犯险吗?”
又一位绘着海棠的道,“月君大人辈分也高,除了他兄长日神,天庭之上就没有比他更长的了,连天帝都得唤他叔公,这样的寻常庆贺玩闹之会,大人也不必据那礼数,自是想来就来,前几次大人便是卡着点到,喝两杯酒便赔礼遁了。”
正说话间外面礼官又有吩咐,众女连忙各自归位。
“铛——铛——铛——”
礼钟敲响,苍廖沉肃的钟声在高大的穹顶间盘桓,顶上描绘的诸多飞仙、莲华、神禽全都活过来了,比次穿壁而出——这便是“过劫”的一重要节目“大自在天”了。空灵悠扬的赞歌、精妙绝伦的古舞还有那只存在于经书中的“天雨香华”盛景,叫这些高居九天的神仙们也沉醉其中,茫茫自失。
只有玉帝王母的双圣座下右手第一位,月君那空座对面的一位黑服神官面色不改,眼神中还有些郁郁。
少时礼钟音寂,诸仙、花、禽福礼归位,众神仍未尽兴,天帝不拂众愿,叫侍女去请了数位色艺俱佳的舞乐仙官并自家三位美名在外的公主上来献舞,至此宴会正式开始,神官们自在下面推杯换盏,飞著流觞。
“广福月君到——”
天帝见下面气氛渐佳,清咳了声斟满酒,便想召众神举杯同庆,谁知还未开口,门口礼官唱声炸响,瞬叫玉帝那画上去似的宝相撕碎了,然而他还未及怎么发作,就见大殿上兀然冲上一只吊睛紫目大白狼,足下生风,自两列仙位间的歌舞台上猛然驻足,台上众乐舞仙顿做鸟兽散,一旁的仙侍拼命往台上挤,嘴里喊着“护驾”,却全然不管要护的两位贵人全快在那王座上拍成尊贵的肉泥。
待玉帝狠命扣开不知谁糊在自己脸上的贱手,却见狼早已被项上不知何时多出的锁链束缚,乖乖的伏在地上,两只紫色的大瞳圆圆睁着也正默默打量着众神。
殿门处翡翠帘子终于挑开,一通身雪色的男子快步走上前来,银冠高束,白发飘逸,玉似的面容上只眼角额间有三道神文,浅色的唇线弯弯,正含着一抹暖人笑意,直叫满座神圣都看直了眼
——到了飞升这种境界,美貌自是不必说,必然个个出尘绝世——这已不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附赠物,更多是心境的一种折射。月神最早受过几位创世古神点拨,也是离天道法则最近的人之一,沉淀万年下来,至少在心境上不是这些后辈能望及项背的。
行止自己位前,径取了玉盏斟满,规矩的回首三敬诸神,颔首讨罚:“广寒今日因事怠误,迟了圣宴,扫了众兴,实在该罚,先干为敬。”
众神见他态度诚恳谦和,美人之恩又是最难消受的,顿时全也举杯回敬,有相熟的甚至出口调笑,气氛顿时缓和不少。就连刚刚被冒犯过的玉帝也只是撇撇嘴,又庄严慈悲的笑起来。
雪狼自他进来起便收了目光,只专注的盯着他看。这人稍迟他片刻,却已是换了一副打扮,虽比起满座神官的各色羽裳仍是简素了些,可他一走上大殿,那通身的气派立时夺走了多半光华,仿佛满座都是劣质的土埂木偶,天地间唯他一尊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