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三国》孤独夜雨

101、第一百零一章一箭三雕（一）

　　众人知道此去鄄城做钉子，不亚于在老虎嘴上拔牙，望蛟龙眼睛里面揉沙子。只要袁绍稍稍动动手指头，恐怕整个鄄城都要化作粉末，敢到此处去驻守，就一定要把生死置之度外，非大智大勇者不敢前去。虽说在座的众人尽皆不是平凡之辈，但谁也不是铜头铁臂，更兼世人之中，真正不怕死的又有几人！任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从安稳之地跑到危如累卵的险境当中去，除非是自己不想活了。故此，一听的有人愿去鄄城，在座的各位包括曹操在内，同时循声望去。

　　这一看，人人都惊讶不已——愿去者不是曹仁，也不是夏侯渊，而是和在座的诸位平时关系都不太好的曹操谋士程昱程仲德。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对程昱这种大无畏的精神都是敬佩万分，平日里对他的嫉妒、愤恨、不满一时间消去大半。尤其是曹仁和夏侯渊，更是感激万分。他们两平时也和程昱关系很一般，但是今天这种场合，可以说是救了他们。在很大的程度上，曹操不会派其他谋士出征，很可能会直接点名让他们两人当中之一前去，那地方可能跟送死没什么区别，现在他们两心里明白，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程昱面前，双手抱拳，躬身说道：“程先生有如此胸怀，真是让我等武夫汗颜不已，我二人愿为麾下小卒，随先生前去鄄城共赴此役，甲胄在身，不便大礼，还请先生见谅。”

　　程昱本来心中另有打算，听他们二人这样一说，再看看周围众人敬服的眼光，心想正好借此机会挽回以往因性格不合群而造成的不良影响，同时讨得曹操的欢心。

　　想到这里，马上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二位将军言重了，我程昱何德何能，敢受将军如此大礼，我只是觉得此役关系到我军的生死存亡、兴盛与衰，而我程昱区区一个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怎比二位将军鼎鼎大名、我军之柱石。我作为一名文官，此去鄄城不会太多的引起袁绍的注意，才会主动请缨，更兼此番和河北袁绍交战，凶险异常，丞相麾下正需要二位将军助力，怎能让二位涉险屈才随我驻守鄄城！”

　　程昱的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既表明了自己的大智大勇，也给曹仁和夏侯渊解了围，同时也让曹操从此对他另眼相看。

　　曹仁和夏侯渊本来就不想去，听程昱把话说的如此漂亮，心中都十分满意，嘴巴里一面谦逊，一面缓缓地退下。只是二人对出这主意的郭嘉从眼角偷偷地射去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郭嘉本来也在对程昱的胆识钦佩不已，冷不丁的发现了曹仁、夏侯渊眼角向自己射来的寒意，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次恐怕是无意中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明明这书房之中只有曹仁和夏侯渊两位可以说是曹操嫡亲的武将，自己却出这么一个带兵深入敌后的破主意，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是自己在给二位武将下套。虽说自己此举的确是为了曹操和曹军此战胜利着想，但恐怕未必所有的人都这么想，假如遇到有心人挑拨一二，这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二人眼中对自己的恨意，心中很是后悔不已。心想现在就看曹操能不能理解自己了。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曹操冷眼盯着自己，虽然只有一瞬就变成了笑脸，马上郭嘉的心就凉到了骨子里。心说坏了，估计曹操也以为自己是在故意给他出难题了。一时之间，郭嘉心中一片茫然。

　　恍惚间就听曹操呵呵大笑几声后朗声说道：“诸位，郭嘉先生的此计不错，鄄城不大不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在此屯兵，一来让袁绍心中始终有个阴影，二来却不会影响他用兵，真是绝妙之计！”

　　其实，曹操此时的心里也是杂味纷呈。他没想到郭嘉会突然冒出这么个主意。开始他也深以为是，没有多想。信口一问谁去驻守鄄城，等到话一出口，一时没人答应，这才猛然意识到在座的武将只有曹仁和夏侯渊二人，这不是把自己的两位手足推入绝境吗？同时，他对曹仁和夏侯渊的表现甚为不满，自己帐下有那么多的外姓猛将，再怎么样自己也不可能让他们去涉险，可是二人的表现却让曹操大失所望。

　　此外，曹操也不知道，今日自己的这一番话伤了郭嘉，让他萌生退志；多年以后，悲剧重复上演，又因为心恶实荐，他屈斩了另一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谋士杨修。

　　稍稍停顿了一下，曹操面容一肃，眼带寒光扫视一周，接着说道：“但是，程昱先生的过人胆识，更令本公佩服，他身为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敢主动请缨敌后，与吾分忧，实在堪为我辈楷模！”
　　说完走到程昱跟前，深深地连作三揖，众人一看，连忙附和，也对程昱连连施礼。

　　程昱大惊，一面对曹操和众人跪倒还礼，一边嘴里谦逊不已。

　　曹操扶起程昱，看了看周围的众人说：“兵贵神速，明日在大校场点兵议事，各军将士，不管任何人，只要是程昱先生点到，不得有任何怨言，随先生前去鄄城驻守，违令者斩！”
　　众人听了尽皆领命，除了程昱，其余的缓缓退出。

　　郭嘉一面和众人一起退出，一面偷偷地抬头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曹操，心一下子好像放进了冰窖里，他深知曹操为人，面上却也不敢流露出半分。

　　这一夜，许昌城中有不少人辗转反侧，深夜难眠。

　　第二天，等天边的哪一轮红日升起时，早已晨练完毕的曹军将领得到军令，包括众多文官全部都严肃的聚齐在大校场中间的点将台上。

　　三通鼓擂过以后，就听坐在中间虎皮交椅上的曹操沉声说道：“诸位，本相素来主张广纳众议，今日决意向荆州刘表用兵，若有人有何异议，可速速讲来，若是没有，三日之后准备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