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间公司跑江湖》鲁元

6、名动江湖的第五名（3）

　　从什么时候开始懂了？

　　大半年前吧。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柳入眠再也未能熟睡一回。

　　听着柳旭伦那些豪言壮志，她对江湖充满了期待。

　　谁能称天下第一剑？谁耍的双刀中原第一绝？谁舞的枪江南第一俊？

　　听说昆仑九宫阵会困死人，也听说崂山的太清神功不可测，还有人说出云寺的无相内功是天下武功本源。

　　“我们一起出去，外面可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她对柳如风说。

　　柳如风劝了她好几回，到底多少回，她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趁着月色，她依然捎带着柳如风一起入了江湖。静庐的护卫，早已不是她的对手。甚至不用过招，她可以来无踪去无影。

　　然而来不及游览这天下风光，她便遇上了双刀花不易，名震江东的双刀第一好手。

　　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花不易无论如何谈不上是一名英雄好汉。他谋生勾当不过是将骗来的女子卖入勾栏夜市。

　　“入眠，我们千万别进这个茶舍。” 柳如风在路上听了别人的议论，说一个恶人在不远处的茶舍强抢了农家女，又要如何去为难店家，当即下了判断。

　　“我正好看看他的双刀能否胜过我的剑。”她对自己的剑非常自信。是的，柳入眠的剑快，快得杀人不见血。

　　“哼，你这小妮子胆子忒大，爷爷在此，你也敢进来？”花不易把双刀放在了桌上，桌子上面铺满了花生壳，他正温着一壶酒。

　　“你这壶酒，热了么？” 柳入眠眼里似乎只有那壶酒。

　　花不易呵呵一声冷笑，“想爷爷赏你一口酒？你旁边站着的倒是值这个价。”

　　“我不想喝酒，旁边的姑娘也不愿意喝这口酒。”柳入眠有些恼火，“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是刚温的酒，你就没有机会再喝上一口了。”

　　花不易行走江湖三十载，第一次听到这么狂妄的口气。一时之间，他也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何门何派。虽然他一直独来独往，可是他不愿意开罪江湖大派的子弟。然而如今一个小丫头敢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出这番话，他知道今天必定要取她项上人头。

　　花不易的双刀也是胜在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原以为可以一招毙命，怎料小丫头片子跟上了他的步伐，随着他的刀直往后退。

　　第一招，柳入眠丝毫无损。

　　那就只好先毁容貌！花不易一瞬间就有了这个狠毒的念头，叫人去死，不如叫人生不如死。然而任他如何横劈竖斩，柳入眠如高山遇流水，一一化解。

　　第二招，柳入眠轻松接住了。

　　“你师父是谁？”花不易大怒。他与柳入眠保持了十步的距离，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高手过招，到了第三招，就几乎要知道鹿死谁手，所以他必须问个分明。

　　柳入眠横剑而立，沉默不语。她稚嫩的脸庞冷静的吓人。她的目光只有双刀。她整个人只有下一招的意念。

　　花不易知道他要输了，竟然是输在一个黄毛丫头的剑下。

　　“那我就先喝这壶酒，即便死了，我也不会去追着你要一碗酒。”花不易哈哈一笑，随手拿起那壶温着的酒，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柳入眠听了，返倒觉得窘迫。她刚才不过随口说的气话，取人性命？她平生没有想过，更不知道何从下手。

　　“就此算了，入眠。” 柳如风轻轻地劝说。她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柳入眠会心一笑。

　　“我不杀你，但是你要把拐卖的农家女送回去，顺便也还了这里店家的损失。” 柳入眠朗声说道。

　　“哈哈哈，你到底师承何人？”花不易扔了酒壶，狂笑又狂怒，“你今天折了我的名声，现在才说施舍我一命！你以为这个江湖是说几句话的事？看招吧！”

　　花不易抱着赴死的心思出招，柳入眠躲避不及，手中的剑被打掉到地上。

　　一连躲了三十招。此时的柳入眠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刀伤。柳如风好不容易才趁着这个机会把剑扔给了她，反手接剑，这才抵住了变幻莫测的双刀。

　　“你的刀，不够快。” 柳入眠接住剑，不到二十招就把花不易赶到了酒舍一角。

　　“休多说！” 花不易发狂般将自己最得意的刀法使了出来。几乎招招致命，只要柳入眠有一丝迟疑，她今天就必定要见阎王。

　　三十招。

　　四十招。

　　六十招。

　　随着对抗招数增长，花不易完全落在了下风。他破不了柳入眠的剑！他也知道柳入眠没有杀意。他瞥了一眼柳如风，右手将刀飞了过去。这一刀，非普通人可以躲避。

　　柳入眠手中的剑飞身离去截住了刀，迎面而来的是左刀的致命一击。

　　她灵巧地躲开了且夺过左刀，回身一刀斩杀了花不易，血溅三尺。

　　江湖没有情，只有血。这飞溅三尺的血帮柳入眠换来了名动江湖的名声，换来了天下无人不识君的故事，却带给了她满手鲜血。

　　“回去吧。” 柳如风求她回去静庐。然而已经回不去了。难道回了静庐，她柳入眠就能变得干干净净？

　　她来不及接受自己杀人的经历，就被所谓的江湖第五陈山明打断了回家的路。

　　一入江湖，便不会有退路。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不过距离静庐三十里路，她与柳如风依然被陈山明堵在了一片芦花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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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渔火对愁眠，芦花荡悠悠，小船吱呀吱呀地摇。

　　陈山明轻功远在她之上。他是踏着清风而来，惊鸿绝艳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船上。

　　“你一路跟着我们，不觉得累？” 柳入眠冷笑。她一早就知道有人跟着她，这个人武功远在她之上，她独自一人时，或可以一逃。柳如风呢？必死无疑。所以只能等，等他主动现身。

　　“你这个小丫头，口气还是那么狂。”陈山明从花不易一战就留意到了柳入眠，他跟了一路，就是想查探柳入眠到底是何人。

　　江湖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江湖，江湖是由不同帮派组成的。新的势力初长成，如不是来自大帮大派，必是人人诛之而后快。因为肉就那么多，他强便是你弱，他生便是你死。

　　“我狂也比你鬼祟来的好。” 柳入眠真看不惯这个一路跟着她的人。

　　“你到底是何人？” 陈山明不恼怒，一个小丫头，他不应该恼。

　　柳入眠不开口。她低头看了柳如风一眼，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只管逃。” 柳如风轻声说到，“我自有办法脱身。”

　　“逃不了。” 柳入眠眸子下垂，回身轻跃，跳到一旁的芦花荡中。

　　今夜的月光特别亮，今夜的月亮特别光。

　　倾泻而下的澄光如薄纱般罩在柳入眠身上。她凝神屏息而立，剑未出鞘，右手紧紧地握住剑柄。

　　白色的芦花轻轻摇摆，清风来，吹起一丝江中波纹。

　　陈山明也使剑，而且江湖传闻他将会成为新一任剑神。他习惯把剑背在身后，这样子会比柳入眠出剑慢一瞬间。

　　柳入眠也是如此判断。

　　“铮——”，这刺耳的一声击破长空。

　　两剑相争的电光火石一刹那打断了原本平静的这夜。

　　柳如风焦虑地望着不远处的交锋，却连二人身影都不能及时捕捉。

　　不过三十招！这二人折断了一片芦花，等柳如风重新看到柳入眠的身影时，她已经伤痕累累，左脸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暗红的鲜红顺着口子滴到衣领上。

　　“你跟出云的觉空大师是什么关系？” 陈山明丝毫无损，只是大吃了一惊。从二十岁起，他便读遍天下所有剑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第一剑。他天资绝顶，没有看不懂的剑法，读不明的剑谱，学不会的剑招。唯有出云的觉空，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剑！他的剑招只有剑意，所以无招。他的剑法只有求快，所以无谱。

　　眼前的小丫头，最多不过十六，竟然领悟了他苦求十年不得的空明剑！他今夜必定要杀了这个丫头，妒忌的念头令这位顶顶有名的江湖大侠起了杀念。

　　“除非我赢了，不然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 柳入眠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地与人对决。这是一个好的对手，纵然必败，她竟然觉得不枉此生。

　　陈山明冷笑，“我不稀罕知道你是谁，我只是想着待会你死了，我好给你立牌位。” 他亦狂，还狂得很嚣张。

　　快剑江湖，天下谁人不识君？陈山明今天就要了断这柳入眠的江湖梦。三十年的功力，要破一个黄毛小丫头的快剑，不过轻而易举。他可不是那徒有虚名的花不易！

　　快剑无招。柳入眠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一次她不够快。她急促的呼吸，她筋疲力尽的身体，她几乎要握不住的剑，都比她的灵魂慢了一瞬间。

　　这是要命的一瞬间。因为剑客的一瞬间不是取人性命的一瞬间，就是送人性命的一瞬间。

　　柳入眠这次要送命了。她看着陈山明有些破旧的剑刺破了自己的胸膛。她别过头看了柳如风一眼，终于认命般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