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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中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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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泉州回来好几天了,赵学文不仅没有再提过温泉馆的事,而且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爱跟罗芸芸说笑了。以往每次送她回古井的习惯也改了,总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可他看起来似乎也并不那么忙。
这不禁让芸芸产生了怀疑,大哥是不是生她气了?是不是她那天的举动太无礼了?
人家好心好意请她泡温泉,不赏脸就算了,连递个毛巾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把人家推水里跑了,这…是谁都不能忍吧……
慕雪也说她太过分了,不过慕雪说的过分是指她企图长期蒙骗大哥这件事。
她说芸芸这女子身份迟早是会被揭穿的,若她太害怕坦白,倒不如干脆就不要坦白了。反正她这两年银子也挣了不少,不如找个机会跟赵公子说不干了,然后回老家买块地安安心心过日子,赵公子应该也会理解的。
慕雪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最初跟着大哥也确实是为了挣钱,如今钱也挣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可是……心底却冒出一个声音,你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已是三更天了,屋子外头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此刻的赵学文却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这已是他失眠的第三个晚上了。
自从在温泉馆意外地抱住了弟弟小云之后,他的脑海里竟挥之不去那日的情景。
“我这是怎么了……”
他一想起抱在手中的弟弟那纤细的身子骨、白嫩的肌肤、柔弱无助的眼神,便禁不住一阵脸红。
“为什么我总想着弟弟,难道我竟对一个…一个男子…有了倾慕之情?”
“不可能,不可能,我赵大公子向来喜欢的是女人,怎么可能对男人有非分之想?!”赵学文一边想一边拼命地摇头。
“可是……”赵学文仔细一想,自己二十年来似乎并没有对哪个女子有特别的感情,莫非自己真的……
而此刻的仆人赵虎也在外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听着少爷在里头一会儿一句“老天呐”,一会儿一句“不可能”,心里不禁盘算着,这少爷最近是怎么了,莫非是…中了邪?
芸芸也曾偷偷探过赵虎的口风,问他这大哥最近是不是生自己气了,赵虎只是一脸狐疑,说少爷倒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中了邪似的。
他说少爷最近眼神总躲躲闪闪的,对小厮们也不似以前那么随便了,有时候不小心碰到少爷的手,少爷竟一蹦三尺高。
芸芸闻言稍微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大哥应该不是针对她,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这男人也有更年期,这更年期也来得太早了点吧?
一日她正在抄经阁里整理经书,小沙弥却跑来告诉她赵虎急着找她。芸芸大惊,莫非大哥有什么事,于是匆忙换了衣服赶到了醉花楼。
到了才知道,大哥并不在醉花楼。他最近来得少,经常一个人关在赵府里。
找她的是赵虎,此刻赵虎正哭丧着脸坐在大厅里,抽抽搭搭地对芸芸倾诉起来。他说大哥生他的气了,求芸芸帮他想想办法。芸芸赶紧让他把事情仔细说清楚,他这才哽咽着讲出原委。
“朱公子,求您帮小的想想办法吧,小的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少爷最近不仅对我冷淡了许多,连平日一些归我服侍的事竟也不让我做了,说他自己能做。您说说,这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虎子,你说详细点,什么事不让你做啊?”芸芸感到前所未有的莫名其妙,这赵虎伺候大哥也是十多年了,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赵虎也没得罪他啊……
“比如穿衣服、脱衣服啦,比如沐浴啦,反正贴身的事都不让我伺候了,还让我睡到了隔壁屋去,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他不高兴了?是不是想换仆人了?”赵虎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自我八岁在幽州被少爷救了以后,我就只认少爷这一个主子了,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这辈子就是打定主意跟着他了,他怎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
“这不可能啊,这大哥不像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啊……你真没什么地方得罪他?”芸芸试着让他回忆回忆,或许他做了什么错事自己不知道呢?
“没有啊,朱公子,我想了好多天了,我发誓小的真没做过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自泉州回来少爷就不大对劲了。”赵虎信誓旦旦地说。
“泉州?!”芸芸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事情的真相了。是不是她上次不肯同他泡温泉的事让他不高兴了?或许…或许他特别喜欢跟人一起泡温泉?
“虎子,你有没有跟大哥一块泡过温泉或者洗过澡啊?”她努力地拼凑着脑中的线索。
“有啊,我们小时候可喜欢在溪水里一块泡澡了,那时候还是在幽州,在溪水里边泡澡边打水仗,真是开心啊。”赵虎陷入了对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中。
“那就对了!唉,实话告诉你吧,这一切也许是我的错。你们少爷上次想跟我一起泡温泉被我拒绝了,可能心里一直不高兴,连带着对你们也有了芥蒂。我看啊,你找个机会跟他一起泡泡澡,回忆回忆过去的快乐时光,他就没事啦。”芸芸胸有成竹地下了结论。
“真的吗?太好了,这太简单了,我今晚就计划计划。朱公子,太谢谢你啦!”赵虎忙不迭地对她鞠起躬来。
“哪里哪里,呵呵,应该做的应该做的……”芸芸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自打前几日帮赵虎出了主意之后,芸芸也有好些天没去醉花楼了。最近买卖不多,她便乖乖呆在抄经阁里抄经,今日才终于有人来通知她出差的事。
她心里盘算着,也不知这大哥与赵虎和好了没有,以她对大哥的了解,她应该不会猜错,他们俩想必已经冰释前嫌了。
等上了船,却远远看见赵学文一个人站在船头吹风,赵虎站在船尾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都是苦闷。
芸芸赶紧招来小厮向他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说前些天赵管事不知中了什么邪,趁少爷沐浴的时候,拿着衣服和帕子冲了进去非要一起洗,少爷被吓得不轻,从此以后就派了两个带刀守卫守在房门口,不准任何人擅入。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猜错了?虎子哥,我对不起你啊,你可千万别怨我……
自泉州以后,她见到赵学文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这难道不充分说明他在避开自己吗,要知道之前他俩可是每两天就得出去吃喝玩乐一次啊。为了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减轻她的冷漠对大哥心灵造成的伤害,芸芸决定分外热情地、厚着脸皮地讨好他。
于是,出差的路上,她不断地变着法地讲各种笑话给大哥听,虽然有点冷,可好歹也是笑话啊。没想到他不笑就算了,居然用一种特别深沉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弄得她头皮发麻。
而且他一会儿柔情似水地瞄着她,一会儿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如果芸芸对他友好地笑笑,他竟拂袖而去。这种种现象都说明,此地不宜久留啊。
还是慕雪小丫头看问题透彻,该走的时候就得走啊。赵学文虽然对自己很好,可最近的喜怒无常着实让她害怕,她还是找块地种点儿田来得自在。
在回程的船上,芸芸一个人站在船尾吹着风,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大哥开口才能不让他伤心。
时近初秋,风吹着也有丝丝凉意,大江两岸层林尽染、美不胜收,她不禁哼唱起了前世很喜欢的一首歌。
“你唱的是什么曲子?”不知什么时候,赵学文竟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旁,突然这么阴森森地飘来一句,差点没把她吓得掉下船去。
“额…这是…是我老家一个男…男歌姬唱的,我们都叫他“哥哥”,这曲子叫《春夏秋冬》。”芸芸努力摸索着这古代用语。
“哥哥?这曲子听起来不错。”他很诚恳地说。
“是啊,我很喜欢这个曲子。它的词儿也很美,尤其是这第一句,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芸芸转头讨好地看着他说。
“这词儿听起来很悲伤。”他避开了她的视线,转头看向那奔流的江水。
“嗯…是很悲伤。它讲的应该是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心情吧。”芸芸也转头看向那遥远的水天相接的地方。
“这个“哥哥”必定深爱着这个女子吧。”他轻轻地说。
“是深爱……不过…他爱的是个男子。”芸芸想起了哥哥的一生,声音有些涩涩的。
“男子?你们老家两个男子可以相爱吗?!”赵学文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细长的凤眼也瞪得大大的。
看到他的反应,芸芸想起哥哥生前也曾这样不被世人理解,也曾饱含遗憾地离开。如若世人对同性之爱多一份理解,那么很多悲剧都不会发生,很多真爱都会开花结果。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合上双眼,感受着凉风拂过脸颊和发丝,忍住一丝想流泪的冲动,轻轻地问,“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
赵学文许久没说话,待芸芸睁开眼,他才将那复杂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风把他的衣寐轻轻吹起,他像一尊雕像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在口中轻轻念着。
“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
“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
“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