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团战祭品》犹枕南柯

4、第四章

　　可惜可爱不能当饭吃。他一个残魂占据着他人身体近十年光景，给他人带来诸多不便，而且满口胡言，若是不除，恐怕会有更大的隐患。

　　秦凌一想到这一点，心便冷了下去。

　　沐哗然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一边从菜肴里夹菜，一边问道：“此处是何地？”

　　秦凌冷笑一声：“你梦游的时候难道没有记下这个地名吗？”

　　沐哗然这才想起几日前糊弄她时随口一诌的胡话。他仿佛丝毫不感到愧意，语气稀松平常：“我想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是啊，不光告诉了我这个，还拜托我除掉你呢。

　　可惜眼下连断魂草都没拿到手，并不是翻脸的好时候。

　　秦凌敛下心绪，开口道：“此地是红曲镇。”

　　沐哗然：“此番启程原是要去京城赴命，经过此地岂不是绕远路？”

　　秦凌将先前添好的酒盏递了过去：“红曲镇以酿酒为名，你不是想要我给你带坛酒么，在此地你可以喝个尽兴。更何况明日便是上元灯节，也好热闹热闹。”

　　沐哗然伸手接过，拿起酒盏晃了晃又放下了：“我若没记错，红曲酒才算得上一绝。其色泽犹如晨曦之新初，夕霞之艳灿。光就这一点，此酒便与之相去甚远。”

　　秦凌看着沐哗然：“喝个酒那么讲究不累吗？”

　　沐哗然不以为然：“人活一世，难得有顺心如意的时候，能讲究的还是讲究点好。”

　　秦凌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基本已经在心中烙满了对这个残魂的坏印象。但此番陡然一听这段话，还莫名其妙地觉得挺有道理，一时间竟无以反驳。

　　人么，活着已经诸多不易了，讲究点挑剔点事儿多点，其实也没什么。

　　然而很快，连这一星半点的认同感都消失殆尽了。

　　那是一个大雨刚过的上元节夜晚，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远处的树杈间传来几声燕语莺啼，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

　　秦凌为了不露破绽，说看上元灯节，就看上元灯节，用完晚膳后拉着沐哗然就往集市里涌去。

　　按理说这一起逛来逛去的，本应是古往今来化干戈为玉帛的大好时机。但出乎意料的，密集的人群中蹿出了一辆马车。

　　当时秦凌正戴着一张猪皮面具玩得兴起，还颇为友好地顺手挑了张虎皮面具递给沐哗然，马车说时迟那时快，擦着秦凌飞驰而过，先是溅了她一身泥点，然后再顺带着她往水坑里砸去。

　　当秦凌的身体刚失衡的时候，她其实是完全不慌的。

　　虽然夜里的沐哗然似乎并不友善，但介于他并不知道断魂草的事，又逛了那么久街，想必也发展了一点点友谊，扶一下还是可以的。

　　结果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原本沐哗然站在里侧，与秦凌的距离仅有一尺，他轻而易举地可以拉到她。但是0.001秒钟之后，他和她的距离陡然扩增了数丈有余。

　　就在她被溅了泥点，身体失衡的当头，沐哗然身手敏捷地往里侧退了好几步。秦凌扑通一声栽进水坑，溅起了相当可观的水花。

　　秦凌扭过头瞪着他。

　　沐哗然气定神闲地站在几尺来外，指指她袖口上的点点泥渍，开口道：“抱歉，无处下手。”

　　无从下手，就不拉了吗？？？

　　秦凌心头火起，当场就要施展“我脏你也要脏”大法，快步向沐哗然走去。

　　沐哗然心知不妙，转身便往回走。

　　秦凌用大半晚上的时间得出了一个事实：她的确追不上沐哗然。

　　无论是先前的疾步快走还是最后的小跑，也无论秦凌对沐哗然的称呼从沐公子沦落到沐哗然，沐哗然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秦凌略带凶狠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小汤圆，每戳一下，便在心里愤愤地骂上一句：“无从下手，无从下手，我叫你无从下手。去你的死讲究，叫你讲究，叫你讲究。”

　　小淮一大早遛弯到雅间便看见秦凌坐在那了，她走过去轻拍了一下秦凌的后背：“难得啊，大清早就起来了。”

　　秦凌的语气有些低沉：“就没怎么睡。昨晚被辆马车撞到了，溅了一身泥，等收拾完毕天都快亮了。”

　　“你也被马车撞到了？可怜。”小淮摸摸秦凌的肩膀：“昨夜我也去了上元灯节，听到不少人在议论那辆马车。”

　　秦凌顺口问道：“那辆马车怎么了？”

　　小淮来了兴致，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那马车上坐着的是叶侍郎的夫人。这位夫人现在看上去是嚣张跋扈了点，几年前的风评却相当不错，当时人人都羡慕叶大人娶了个温柔可人的女子。”

　　“又是个被鬼附身，性情大变的戏码？”

　　小淮摇摇头：“这倒不是，听说她性情大变是有缘故的。原本叶侍郎与叶夫人两人郎情妾意，可谓神仙眷侣。然而就在去年，叶侍郎前往京城办点小差事，去时是一个人，回来时却是两个人，还带了名来路不明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肤白貌美，风姿绰约。叶夫人作为女人自然而然地感觉到了危机。果不其然，一个月不到，那女子便成了叶府的二夫人。按理说男人嘛，三妻四妾的本是常态。叶夫人却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明着暗着说那个女子是个狐狸精，化成人形来勾引自家相公。”

　　“叶夫人的话说得有板有眼，谣言一传十，十穿百，现在已成了红曲镇远近闻名的丑闻。”

　　“叶侍郎实在挨不过自己夫人的无理取闹，于府邸门口贴了张告示，邀请各方道士前来验明正身，既可还二夫人一个清白，也可给大夫人一个交代。”

　　秦凌：“那她究竟是不是...”

　　小淮：“当然不是了，哪来那么多狐狸精。前前后后来了许多道士，都没看出来。我昨晚也因为好奇偷偷去叶府里看了看，她确实不是我的同族。”

　　秦凌：“每次一有什么艳遇逸闻背锅的总是你们狐狸精。”

　　小淮双手一摊：“习惯了。”

　　秦凌夹起一个汤圆往嘴里塞，手腕却突然被按住，小淮像是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差点忘了，我家公子已在楼下备好马车了，今日便去取那断魂草。”

　　无边崖距离此地其实并不遥远，走过去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不过这样坐在车上，赏赏风景，说说笑笑还是相当愉快的。尤其是沐哗然这人长得便十分讨喜，再配上一张笑脸，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大“杀器”。

　　同样共用一副皮囊，魂与魂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到了。”沐哗然掀开车帘走了下去，秦凌这才发现四周已然是一片荒芜的景象。

　　山崖的一侧像是被人用一把锋利的大刀横空劈开，怪石嶙峋地堆满了山体，从崖底向上望去，只能望到一部分光景，再往上便被一团雾气遮住了。

　　“我先前看过一本《神草图鉴》，那断魂草便是长在那片雾气之中，常年被雾气所滋养，株体通白。”沐哗然将一系列防护工具丢给秦凌，自己则抽出一把雪亮的白剑，足尖轻点，借着山体的怪石向上跃去：“据说每株神草周边都有一个守护兽，我先去会会它。”

　　秦凌望着一堆防护工具陷入沉思，总感觉自己被排除在了战斗人员之外。

　　“秦姑娘，”左右不过一时半刻，沐哗然便跃了下来：“有些棘手，这次的守灵兽长得像条巨蟒，却有着蜥蜴的本事。不论砍掉什么地方，很快便能重新长出来，由于体型巨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找到其灵核。”

　　秦凌：“燃爆符或者抑制其自身恢复的符咒有用吗？”

　　沐哗然：“未曾试过，但它身形巨大，若是要用符咒引爆，恐怕需要巨大的灵力。稍后我去引开它，你乘机摘下断魂草。”

　　秦凌：“好。”

　　断魂草的周边冒着淡淡的紫光，于雾气之中异常显眼。乘着沐哗然与巨蟒纠缠之际，秦凌立马摘下断魂草揣入怀中。正欲施展轻功离去，却见不远处扫来一条黑黢黢的异物，竟是那蟒蛇又生出了一条尾巴。

　　那尾巴来势汹汹，带着极大的力道甩到了秦凌身上，秦凌的腰间顿时火辣辣疼成一片，浓重的血腥味就要涌到喉间。她咬咬牙，往另一侧翻滚，勉强躲过了第二下攻击。

　　沐哗然立刻飞跃过来，双手支撑着她：“你没事吧？”

　　秦凌的“没事”还未说出口，蟒蛇又一记横扫过来，雾中也能看见它的胃巴又增生了好几条，移动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秦凌抽出一叠燃爆符，飞快地念了遍咒语扔了过去。符咒落在巨蟒的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巨蟒的一条尾巴被炸出了个大窟窿，鲜血淋漓。然而它的动作并未稍缓，另外几条尾巴更为凶狠地袭击了过来。

　　就在几条尾巴快要扫到秦凌之际，沐哗然一把拉过秦凌转身跳入一个山洞里。

　　秦凌低声喘息了几下，抬头发现沐哗然的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看上去有些狼狈。

　　沐哗然：“进入此洞实属无奈之举，虽然巨蟒无法进入这个小洞，但同时我们就如那瓮中之鳖，它若守在洞口，我们早晚要死在洞中。”

　　秦凌咳嗽了一声，咳出了些血丝：“能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

　　沐哗然的脸上带了些愧疚：“连累姑娘你了。”

　　秦凌一向乐观，她开口宽慰道：“没事，其实我们这境遇也不算特别糟糕，最起码洞里还有些枯草和树枝可以生火。人生向来是如此，倒霉到了一定境界，就不会有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然而几个时辰后，秦凌才知道，更倒霉的事情其实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