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团战祭品》犹枕南柯

17、第十七章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远方前进。

　　秦凌骑在马上，远远看着前方的小粉轿子一晃一晃的，竟莫名地觉得有些喜感。

　　她本以为要到教宫才能窥见楚宁郡主的样貌，没想到楚宁郡主不愿独自于轿中寂寞，时不时便要探出头来与沐哗然搭话。

　　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楚宁郡主果真如传闻所说，端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长发垂肩，皓齿蛾眉，眼中盛着盈盈秋水，十分温婉可人。

　　路途遥远，待到正午时分，一行人于林间调整休息。

　　杜明轩翻身下马，整个后背由于挺直太久，一阵酸麻。他靠着树干，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朱逗一边啃着大面馒头，一边嘲笑他：“师弟你不行啊，才骑了那么短时间就腰酸背痛。”

　　杜明轩剜了他一眼：“你要是跟大师兄同乘一匹马，你也会不行。我这腰都不敢往后仰，太受罪了。”

　　朱逗吞咽着馒头：“其实吧，大师兄虽然看起来气势逼人了点，但也不至于那么可怕，我总觉得你怕他怕得过了些。”

　　杜明轩沉默不语。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像现在这般惧怕他。是什么时候起......大风刮过树叶簌簌作响，他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出神。

　　杜明轩认识沉天澹的时候其实比朱逗要早得多。

　　他们于边塞关头一见如故。那时的杜明轩虽是个修道之人，骨子里却有些风花雪月的文人做派。两人气质有如天壤之别，却奇迹般地和睦相处了数月。

　　这般和谐的景象在数月后的某一天被打破了。那会儿正是傍晚，数名身穿黑衣的刺客追至九天沟，将他们所暂住的竹寨团团围住。天色阴沉得有些可怖，沉天澹手中拿着紫霄刀，提气凝神。无形无影的气劲席卷开来，四周顿时一片飞沙走石，他的刀光划破长空，以气吞山河之势向人群袭去。

　　后来的后来，天色沉到一定程度落下了雨。杜明轩永远忘不了骨与肉分离，血与雨交织的那一幕，残忍到极致竟透出些许绮丽，鲜明地镌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沉天澹收刀入鞘，未做任何解释便转身离去。

　　直至后来，杜明轩才知道，那帮来人想要的是沉天澹手中的那把宝刀。也正因为这把刀，沉天澹家破人亡，从小便在腥风血雨中求生。这般想来，他那一日的做法确实无可厚非。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头，妇人之仁只能白白断送掉性命。

　　只是这肉糜血雨给杜明轩造成的冲击时至今日都难以消减。朱逗只觉其长相气势凌厉逼人，只有杜明轩才知道，他不光光是面上冷淡，他本就是来自地狱的一尊罗煞。

　　哪怕此时站在他的身边，称他一句大师兄，谁又能保证以后会怎样呢？世事难料，见识过他的那一面，杜明轩不得不心生惧意。

　　他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眼眸，如果没有那一晚，可能现在...算了，没有如果。

　　秦凌靠着树枝，闭目养神，耳边是楚宁郡主与沐哗然交谈的声音。

　　秦凌虽然知道此时是沐公子在与她说话，但到底两个魂魄共用一具身体，她还是有些难受，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因此当沐哗然走到她身边时，她未曾察觉。她闭着眼睛，鼻尖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怡的气息，阳光被沐哗然遮去，面前的天地变得阴凉了些。

　　沐哗然开口道：“秦姑娘。”

　　“沐公子，”秦凌睁开眼睛：“楚宁郡主呢？”

　　“她怕日晒，已进轿了。”

　　秦凌看向他：“沐公子找我有何事？”

　　沐哗然从怀中拿出一条护心坠递给她：“此神物乃我几年前无意间所得，挂于身上，便能护住心脉。此行凶险，我能力不足，怕有不慎，你戴着它我比较放心些。”

　　秦凌心中感动，嘴上便开起了玩笑：“沐公子这可是单独给我开小灶了？我还以为沐公子对待旁人总是一视同仁。”

　　沐哗然：“秦姑娘帮了我那么多的忙，又怎能算作旁人。”

　　秦凌笑着接过吊坠，真诚地说道：“谢谢。”

　　沐哗然温柔地笑了笑。

　　月明之时，楚宁郡主于杂草乱石之中铺了一大块围毯，将吃食摆放在中央，又拿出先前剪好的几枝花，细心地装饰在四周，于荒郊野岭中硬生生地拼凑出了花前月下的意境。

　　布置完毕后，她便邀着沐哗然一同入坐。

　　沐哗然刚换完魂，坐在围毯上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楚宁郡主脸上挂着昳丽的笑容，体贴地倒了一盏茶递给他。

　　秦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可惜根本做不到。她不动声色地站近了些，他们的一言一语随风传进秦凌的耳中。

　　楚宁郡主的脸上带着两分红晕三分情意：“沐公子，不知为何经过这几日相处，我总觉得晚上的你与白日里的你不大一样。”

　　沐哗然并未看她，淡声道：“错觉吧。”

　　沐哗然不打算告诉楚宁事情的真相，秦凌的心情好了几分。

　　楚宁郡主又道：“那日夜晚公子于嵩山岭将我救下，公子在我眼中便如仙人般熠熠生辉，只是不知公子如何看我？”

　　沐哗然笑道：“郡主看人爱分凡人与仙人，我看人却只分好人与坏人。于我而言，你是好人。”

　　此话避重就轻，根本没有直面回答，足见其对于楚宁郡主并不上心，秦凌默默分析，心情又好了几分。

　　楚宁与沐哗然一问一答，秦凌在一旁偷听，心中的酸涩感却渐渐削减了很多。

　　这番情景一直持续到深夜，楚宁郡主起身回轿安睡。沐哗然斜倚着树干，有些疲惫地揉揉肩颈。秦凌站得也有些累了，她伸伸双臂，却见沐哗然正于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在旁边听了那么久，听得可快活？”

　　秦凌心知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处是荒野，众人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按照先立下的规矩，几个人轮流守夜。秦凌刚好被安排到午夜时分，只得强打起精神守着。

　　沐哗然官居一品，自然被排除在守夜人员之外，可是他好像并不打算入睡。

　　“你不睡吗？”秦凌转头低声问他，语气中带了点羡慕：“我想睡都没得睡，你可以睡却不睡。”

　　沐哗然：“左右我不睡，你去睡吧，我帮你守着。”

　　秦凌一定是困得太厉害了，她觉得沐哗然的声音很低沉，说出来的话混在夜色中起了极好的催眠效果，闻言立刻心满意足地在他身侧不远处躺下了，不一会儿便做了个梦。

　　梦里落英纷飞，一个干净修长的人影背朝着她渐行渐远，秦凌正欲跟上去看清他的脸，却听得耳边一声闷响，立刻从梦中惊醒过来。

　　四周尘土飞扬，秦凌抬头望去，发现一个戴着诡异面具的白衣男子停浮于半空之中，手边悬着一张色彩斑驳的古琴。

　　他伸手拨动琴弦，又是一声弦响，音调更高了些，汹涌的气浪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席卷而来。

　　沉天澹抽出紫霄刀，跃身上前，挡下了这一重击，身体受力向后挪动了一步。

　　男子十指拨弦，愈弹愈快，沉天澹沉声道：“明轩，你留下来保护郡主，其余弟子跟我上。”

　　沉天澹很少叫他姓名，更别提仅仅叫了明轩二字。杜明轩被这明轩二字叫得心中一恸，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与他把酒言欢，视若知己的日子。

　　沉天澹与一众弟子欺身而上，却在十尺来外被一堵无形的音墙挡住。

　　沐哗然划破右手食指，将一张符契放于其上，符契迅速地燃烧起来化为灰烬。火却越烧越旺，逐渐形成一条火龙，穿破气墙张牙舞爪地向男子袭去。

　　男子以琴为器，将灵气注入琴中与火龙相抗，却终抵抗不过，被重击于地。他的嘴边挂着一丝鲜血，却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笑道：“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凡人拥有如此强盛的灵力，看来我也要认真对待了。”

　　他自袖中掏出一根玉笛，将笛子横于嘴边，手指飞快地交替按下笛孔。一种奇异的音律响彻夜空，无数道音浪化为实体，冲向众人。

　　沐哗然心知不妙，右手迅速扔出数张道符，平铺于空中，形成一道屏障，转身吩咐道：“快走。”

　　“你这舍己为人的样子真让人不爽呢，”男子眸色更深了几分，“既然如此，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梦魔曲吧。”

　　笛声中音调陡转，周边气流发生剧烈变化，竟于虚空中撕裂出一个缝隙来，将沐哗然向里吸去。

　　秦凌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他。

　　沐哗然看向她，清声道：“此等场景都被话本里写烂了，实在太过俗气。所以我只说一次，放手。”

　　秦凌：“我本就是俗人，说了不放就是不放。”

　　沐哗然冷眼看她，奈何秦凌心意已决，丝毫不为所动。

　　“你可真是...”缝隙越裂越大，强烈的气流将他们向里拽去，沐哗然一把拉过秦凌，将她拥入怀中，两人坠入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