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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杨木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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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小晓和张扬跑进了同一个城市,十八岁后的她俩,男的还是幼稚居多,女的总是遇事理智,慢慢变得现实。
张扬蓦的谈一场自认为轰轰烈烈的恋爱,好想要把以前十几年叛逆岁月给补回来似的,他按着电视剧里的剧本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着,日夜都盼着走向婚礼。
他每天下午下课就挤着公交车晃到齐小晓的学校,然后再趁着最后一班车依依不舍的回来。
他跟齐小晓说,“风里雨里,我都会去找你。”
齐小晓对他笑笑。
时间久了连这个线路的几个公交车司机都认识了张扬,每次上车总是来一句中年人口味的调笑,“又去找女朋友啊。”
张扬则报以幸福的微笑。
张扬会在齐小晓生日时为她摆一地花和蜡烛,借着月亮的余晖专心念着内心打了365天的腹稿。
他总是在齐小晓一次生日之后就开始为她的下一次做准备。
张扬也会过星期拉着齐小晓的手走遍城市里的每一个公园,看遍每一处风景。
张扬会安安稳稳的陪着齐小晓做兼职,不论是洗碗还是家教。
张扬渐渐活泼,那种开始唠叨,念念碎的活泼。
齐小晓愈发安静,那种周遭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有些不染世俗的安静。
他俩平稳又令旁人艳羡的首先度过了齐小晓专科毕业。
张扬在一度劝说齐小晓去考专升本无果后无奈接受了齐小晓要去直接打工的想法。
其实起初他还是很坚定的不让齐小晓放弃学业,但齐小晓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想法。
齐小晓说,“我已经为你上了两年的学,我得为家里人好好活着努力了。”
张扬当时差点就脱口而出,我给你钱,我养你一家之类的话。
幸好,他动脑筋思考一下,知道这根本不现实。
于是,张扬只能放弃每天去找齐小晓的习惯,改为只有周末时去她的工厂见她,每次见面第一句就迫切开口“我想你”。
齐小晓总是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工作戴上的橡胶手套脱掉,轻轻拍拍张扬俊逸的脸,笑盈盈的说,“我也想你呀。”
想又不能当饭吃。
齐小晓爸爸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住进重症监护室了,齐小晓在电话里聆听她妈妈的嚎叫,
“你快点打钱回来啊,你想让你爹死是吧?”
“没钱去借!生你养你是为了啥,怎么,你齐小晓还想做一只白眼狼?”
“问张扬那小子要,你俩不是好上了吗?也可以在你们学校发起个捐款什么的,我看好多人就这样筹到钱了。”
齐小晓木然挂断电话,用手揉了揉眉心,身子慢慢软下来,就在卫生间半蹲着,神色平定,她脑海里过往一直在翻江蹈海,每一个记忆片段就像电影里的一帧闪过。
“爸爸,这是什么啊,毛茸茸的,白白的,好漂亮。”
“这叫蒲公英,你对着嘴一吹,它们就会飞出去,试试。”
“哇,真的耶,爸爸你看,它们都在天上了。可是为什么呢,别的花花草草在枯萎的时候都想留在自己生长的地方,蒲公英这样不是会很容易被风送到别的地方吗?”
“小晓,总有人喜欢四海为家,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想跑去新的地方,但有了你,爸爸就不想走了,或许我们都会慢慢想着落叶归根吧。”
“小晓,你是爸爸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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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小晓,你是我的另一颗心,但这颗心脏我是陌生的,并不一清二楚的,我连它的心跳频数都摸不清,
但齐小晓,我张扬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我的另一颗心脏,这颗在我眼里熠熠生光,生机蓬勃的心脏,
它就像我的闹钟,让我在凌晨四点想起你并在梦里笑醒,总是猝不及防地叮铃铃,提醒我该去找齐小晓了
齐小晓,我真恨,人生的前16年没有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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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齐妈妈拿筷子敲下霸占住菜盆小齐云的手,“你干什么!你姐姐不吃吗?这么小就要吃独食,长大还能得了。”
“妈,你让他吃吧,他还小,要补充营养。”
“什么小不小的,你也才刚十岁。”齐妈妈不顾小齐云幽怨的眼神,拿筷子给齐小晓夹了一大筷子送到碗里。
“谢谢妈妈。”齐小晓笑的香甜,声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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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怎么再去找张扬借啊,张扬所有的零花钱和生活费都被她要来了,周围能开得出口的的人她都腆着脸借了。
然后呢?凭什么要她才刚刚二十岁的齐小晓去养一大家子?
她可以把所有兼职的钱送回家,也可以在无人之地默默啃自己的馒头,更可以把心爱之人送的所有礼物都再廉价变卖出去。
但她正值青春,她无能为力啊,她承受了在她这个年龄不可肩负之重。
齐小晓特想大声哭出来,这么多年,她连敞开一切的哭过都没有,记忆里只有小姑娘双手抱着胸偷偷躲在房子后面蹲着啜泣,特别小声的那种。
生而为人,我们都是第一次,摸爬滚打,晴天或是霹雳,只得走下去,也只能走下去。
齐小晓离开了这座特意选的离张扬学校较近的工厂,打包了自己仅有的衣物,扔下张扬给她买的手机,换一座遥远的城市。
手机还在为收到短信振动,“齐小晓,我又想你了,你说你那个厂怎么还不让人在上班时候进啊,真操蛋,唉,周末真难熬。”
齐小晓松开了扎了十几年的马尾辫,弯曲的头发披散开遮住小小的脸蛋,在走往火车站的路上亦步亦趋,踉踉跄跄。
而打不通齐小晓电话,发短信也没接的张扬心急如焚,就在他做好准备要逃课去找齐小晓的时候,家里来电话了。
张扬他妈像诉说家常一样在电话里说,
“我和你爸离婚了,你回来一趟吧,选一下跟谁。”
张扬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浑浑噩噩挂掉电话,他先朝齐小晓发条消息,“齐小晓,我这周得回下家,先不去找你了。”
马不停蹄请假赶回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县城,张扬在自己家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拿出钥匙打开门,他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首先看到的,就是像往常一样优雅平定的张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爸呢?”张扬沉默坐在妈妈对面颤着声问。
“被关押了。”赵雅口吻依旧,“涉嫌贪污,金额高达百万。”
“赵雅!”张扬腾一下站起来,直呼他母亲的姓名,“我爸贪污为了咱这个家,这些我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你肯定知道的更清楚,但你怎么能趁他要坐牢就急着离婚撇清干系呢!”
赵雅诧异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一直温顺的儿子今天凶恶的脸,平淡的说,“儿子,你得明白,这世界没人能阻止我们奔向更好的。”
张扬捂住头,声音沉闷,“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和我爸不是一直很恩爱吗?”
赵雅把儿子拉到身前,仰头看着高她大半个头的张扬,轻声说,“傻孩子,人这一辈子,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家里的房子和银行里的钱都被没收了,你只有跟着我才能像以前一样生活
其实你爸早知道他会有今天,钱也陆陆续续往我娘家里转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你太绝情了”张扬推开赵雅,冷声说,“我跟我爸在一起,我不能在他一无所有出来的时候不陪着他!”
“我尊重你的选择。”赵雅在沉默会儿后欣慰一笑,说“儿子你长大了.”
张扬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容貌依旧美丽的母亲,最后摇摇头放弃了所有的期望,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房间了,转头就跑了出去。
赵雅目视着张扬的背影渐渐消失,眼眶顿时湿润,轻声呢喃道,“老杨,儿子真的长大了,他最终的选择是你。”
张扬发疯了一样往警局里冲,曾经逢年过节就到家里来套近乎的各个叔叔都默然的看着他被警员架出去,对他的求助叫喊熟视无睹。
世间人情皆是如此,尽是利益相关。
赵雅喊张扬回来的时候他爸的案情已经被实锤了,就在第二天上午,判决书送到了家里,有期徒刑,12年。
这一天,张扬终于发现,所有关系尽会断裂,好看不能当饭吃,即使是一个改过自新的渣男也不配拥有爱情。
拨打齐小晓的手机号打到自己的手机没电,仍旧是无人接听,他像一张纸一样走在柏油路上,仿佛风稍微大点就会被吹倒在地,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高中,一中白色花岗岩的大门静静伫立。
从校园最后头飘来丝丝缕缕的杨絮,天空上没有一片云彩漂浮,太阳正从天空正中间往西方缓缓下落。
张扬靠在门口的一棵树上,背上清晰感觉得到树皮纵横随意的脉络,听见头上麻雀的叽喳,想起这里曾经有一个女孩窝在树下睡觉。
曾经啊。
曾经一去不归。
2009年二月,新闻报道,亿万富豪王钟木姓名垂危,等着做心脏手术,愿意出资两百万找一颗鲜活的心脏。
2009年三月五号,新闻报道,J市一欲跳楼自杀的女性被一热心市民拯救,深入了解后知道此女性因家庭变故拼命工作,
无论什么都干,夜店、网吧、KTV等地皆留有踪迹,甚至有长达一周无休的经历,其双目已经因劳累过度而失明,公益组织已经向社会发起了爱心捐款。
女性口袋里的遗书中记录道:
“钱这方面我已实在无能为力,最近总是突然晕厥,我已经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
如果爸爸的病至今还毫无缓解的希望,原谅女儿不孝,说一句该死的话,爸爸你去吧。
留下的这张卡是留给齐云完成学业的钱,尽管他不认我这个姐姐,但我依然祝他人生如意,未来有成。
最后,ZY,你好好的。”
2009年三月六号,新闻报道,王钟木找到脏源。
2009年三月七号,新闻报道,前天自杀未遂女性收到匿名的无偿捐赠视网膜。
并与相应公益组织直接对接愿意拿出一百万帮助她的家庭渡过难关,同时委托此公益组织在10年后给与江南玉县男士张崇100万的余款。
关于社会方面对此“好人”留名的要求,他最后表示愿意留给资助人一张纸条。
此纸条已经当事人同意可公开,内容如下,
“齐小晓,你替我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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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楚江王办事处。
于好静静等待着这片虚拟的如此真实的世界消失,她站姿绰约,琼鼻微挺,把整个观察到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方才抬起来头,看向方常。
方常正在泡茶,脸被缭绕的烟雾遮住,深嗅一口砸吧砸吧嘴,“哎呀妈呀,真香!”
于好远远的挥手驱散方常眼前的水雾,问他,“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方常装作没听懂,拿嘴吹吹他那宝贵的碧玉雕龙茶杯,雾气有袅袅升了起来。
“你信不信我去告你一个渎职之罪。”于好对他无赖的样子讨厌至极,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内心,怎么能跟这种东西来交流呢?
“告吧告吧,我无所谓。”方常拿起茶杯抿一口,笑着说。
“那我去找府主了。”
“姑娘留步!”方常撂下茶杯,急忙道,“要找也是先找咱的直系上司楚江王啊,怎么能直接找府主大人呢,再说,就全地府来说,有几个能接触得到府主的。”
“你质疑我的能力?”于好披风在身,霸气加体,说话极有威势。
“不敢,不敢,你是大名鼎鼎的天界绝代女神,什么做不到。”方常苦着脸说,“但你也不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那我问你,这个叫张扬的,怎么处理。”于好说了公事。
“我前面还说的不明白吗?一千年一个指标,怎么,你觉得他可以通过?”方常问出了最不想问的话,他早就觉得,这位新来的心肠子有点软,因此才故意这样忽视这件事情。
“我觉得可以,就爱情来言,他已经足够情深。”于好肯定的道。
“不可能的,”方常摇摇头,“指标这个千年已经用过了,而且就我的判断,他过不了。”
“你的判断?”于好哂笑,“怎么,他达不到你心目中的渣吧,来告诉我你这个大通判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方常懒得跟于好打口水仗,说,“这个叫张扬的,最终评定我给他‘情深’,仅此而已,保他魂灵无痛的坠入轮回湖。”
“方常,坠入轮回湖是魂灭的下场,你忍心?”于好希冀用感情打动他。
“生死有命,这是劫数,避无可避,你曾任命运一职,这些你应该都明白。”方常无动于衷。
“我偏要他过!”于好固执道。
“那请你这位牌面这么大的绝代女神自己去上头请示名额吧。”方常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