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兰若寺当姥姥》金缠玉

12、第12弹 心在极乐

　　故事发生在五百年前，兰若寺还没有变成现在的鬼寺。

　　那时候的兰若寺佛光普照，香火鼎盛。寺里不乏高僧沙弥，那么，最特别的一个小沙弥，应该是宁采臣的前世，法号弥生。

　　弥生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亲生母放在兰若寺的门外，僧人把他抚养成人，长大后也就越发清秀端正，而且智慧过人，是最有佛缘的孩子。

　　弥生十六岁时遇到了聂小倩。

　　那时的聂小倩十四岁，清雅貌美，又是极聪明的孩子，只可惜，病弱至极，没有多少光景了。

　　聂小倩随母姓聂，父亲是青华太守王大人在外所生女儿，聂小倩母亲死后，被接进王府，但没过几年，聂小倩便被王家主母凌虐，落下一身难治的病根。

　　再后来，王太守升官迁任中原，聂小倩病久难行，王太守又怕她在半路死了给官路前途添晦气，所以王家等人途径兰若寺就决定将她留下来。

　　那日下了一场大雨，十四岁的聂小倩站在门前，孱弱的如同一片纸人，一袭白衣，何等照人。
　　“父亲大人。”小倩拽住王太守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她已经没有了母亲，现在父亲也要把她丢在这寺庙里不管不顾。

　　绝望莫过于此。

　　“小倩，待父亲安顿好了，就派人来接你。”王太守狠狠地扯落小倩的手，由仆从撑着油伞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倩站在雨中，剧烈地咳嗽起来，早已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雨。

　　那一别，竟成了父女的永别。

　　她知道，她的父亲不会来了，她也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小倩倒在雨中，丝丝鲜血自口中溢出来，冲散在寺庙的青石板上。

　　弥生手中撑着一把纸伞缓缓走来，他在小倩身旁停下来，目光如星，却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世上恶与善并存，小倩只是无依无靠的庶女而已，她对王太守一家而言，实在可有可无。弥生也是被丢弃的孩子，只是，一味怨憎又能如何？命运沉浮，本乃常态。

　　唯有，自怜，自强。

　　后来，弥生每天都会给小倩采药，给她熬好便亲自送去，也会跟她讲一讲菩萨的奇幻世界，或讲一些佛理开导她。

　　渐渐的，小倩也开朗了许多。

　　“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断不了七情六欲。”

　　“那弥生小师傅会有痛苦吗？”

　　当时的弥生默了默，最后对小倩摇了摇头，他生于佛门，早就断了红尘里的七情六欲，他不应该有痛苦。

　　因为小倩的身体是小时候熬坏的，所以很难调理，加上寺中的生活又清苦，她咳血之症也就越发严重。

　　虽然如此，但小倩依然乐观地活下去，她想活下去。

　　每次弥生上早课颂经的时候，小倩就会站在殿外看着。

　　弥生空了就会下山化缘，每次都会给她带点山下的东西，到了晚上，又会举着火把去林子里给她采药。

　　小倩偶尔也会悄悄地跟他去，因为仲夏的森林里有萤火虫。

　　一个少年和尚，一个人间仙子，是很般配，却又不配。

　　可惜，可叹。

　　“弥生，你说人死之后会去一个叫做极乐的地方，不知在那里可否看得见你？”

　　“为何这样问？”

　　小倩用自己的白色丝巾做成一个布禳，里面装了很多萤火虫，荧光透过丝帕上的兰草绣花，栩栩如生。

　　“我可能要死了，但舍不得你。”她转过头来，宛若黑夜里盛放的昙花。

　　弥生对她来说，是除了母亲之外的另一种温暖，在是她身处最黑冷的绝壁时照进了她的生命里。
　　人对美好的东西都想倍加珍惜，因为人最害怕的便是失去。

　　“有我在，你不会死。”

　　后来，弥生就很忙了，他没有时间再陪小倩说话，每次做完早课就是下山，回来的时候都好晚好晚，小倩的药也是另一个沙弥送的。

　　一个月后
　　弥生带了一张崭新的琴，敲响了小倩的禅房。

　　一月不见，她想他也厌烦了她。

　　只是没想到，推开门，就看见清秀的和尚捧着一张琴，笑得如沐春风。

　　有没有一束光，从云端刺破，再拼了命地挤进岩缝里，照亮一根渴望光的嫩芽。

　　“祝小倩姑娘十五岁生辰快乐。”

　　及笄之年，竟因为这个少年，给了她快乐和希望。

　　“弥生......”小倩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

　　小倩随她母亲多才艺，琴也弹得极好，可是自从去了王家，主母就容不得她再弹琴，因为主母会觉得她的样子像极了她的母亲。

　　弥生为了买到这张琴，化缘的时候会替别人写信解字，所以，他很忙！

　　但为了这个可怜的女子，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努力。

　　此后，便是弥生在读经书，小倩侧在一棵白扬树下抚琴，风和日丽，云卷云舒。

　　身在佛门，心在极乐。

　　小倩的气质越发不同，芝兰一样的女子，举手投足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九月
　　花木凋谢，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

　　小倩也卧病不起，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等不到她的父亲来接她了。

　　那天，弥生从外面回来，在怀里掏出一包种子。

　　“这叫萝卜籽，现在种下，明年三月就能开花，花朵是一簇一簇的，小小的密密的，颜色有紫的白的绿的。”

　　小倩面容疲倦，唇色枯白，只是盯着认真的弥生没有说话。

　　明年三月啊，她怕是等不到了。

　　弥生将种子放在旁边，又从衣架上给小倩取来一件月色的斗篷衣：“走，我们一起去种。”

　　小倩披着斗篷，随着弥生出了门，在寺北的一片空地上洒下一片萝卜种子。

　　弥生说：“萝卜籽是很坚韧的种子，只要将它洒开，它们就会拼命地找到土壤快速发牙、扎根、成长、开花、结果。”

　　小倩知道弥生说这番话是鼓励她不要放弃，要努力活着。

　　“我会像萝卜籽一样的。”

　　他们共同洒下了一片萝卜籽，等着它发牙、扎根、成长、开花、结果。

　　大雪过后
　　萝卜已经长大了，只是，小倩还没有等到它们开花，于第二年正月，寺北的萝卜地呕了一口血。

　　“弥生，下辈子，你不做和尚了好不好？”

　　“皈依佛门......不如皈依小倩。”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随着小倩的死，整片萝卜都死了。

　　弥生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移植了一株萝卜，种在了花盆里，每日浇灌，待它开花。

　　只是没有想到，更大的灾难会来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