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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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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西南迪充分地利用自己的果实能力艰难地完成了任务之后,便立即带着布洛西卡撤离。因为她伤得太重,又一直处于失血过多和高烧所带来的昏迷之中,恐怕坚持不到回到家族所在的岛屿,他只好就近找了一座小岛将她安顿下来,而没有选择比较偏远的有药物补给的地方。其实罗西南迪自己的伤也没有妥善的处理过,右手的伤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所幸不太影响行动,而他也没有空去管它是否已经恶化。布洛西卡伤的太重,她需要补给,否则她将复原得异常缓慢。而复仇的敌人如果发现了老巢被端,那么追过来不过是半天的事……罗西南迪深知这一点,因此这座岛他们同样不能久留。
布洛西卡昏迷了整整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她被冻醒了。
她的头仍旧处于昏沉状态,身体上疼痛的感觉此刻已经麻木。之前不断出血的伤口似乎被处理过了,她略侧过头的时候看到了包裹在腹部的碎布条,上面的红色桃心图案已经被血液浸透,这让布洛西卡费了点劲才辨认出它来自柯拉松的衣服。她又看了看了左臂,不错,又是那印着红桃心的布料碎片。所幸两处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她能够感觉得到,身体强悍的复原功能正在疯狂地运作着。只是大量的失血并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布洛西卡觉得在没有足够食物补充的前提下,她复原到足以出海的时间将会延长到十天以上。
‘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布洛西卡重新闭上眼睛,晕晕乎乎地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下意识地并没有去注意柯拉松的去向。
罗西南迪回来之后看到的依旧是布洛西卡沉睡的模样,因此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她还没有醒。小女孩的睡颜静谧又平和,并未因伤重而显出痛苦的模样。罗西南迪望着那张稚嫩的脸,终是觉得不忍,轻轻地叹了口气。
微不可闻的声响传入布洛西卡的耳中,她知道有人回来了,并且基本可以肯定是那个令她生厌的柯拉松。她已经伤的够重了,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想再耗费心力去讨好这个招人烦的少主的亲弟弟。于是她依旧闭着眼静静地躺着,选择以装睡来逃避与柯拉松的正面相处。
罗西南迪将自己带回来的食物和药品安置妥当后,重新回到了布洛西卡的床边,伸出手试了下小女孩额头的温度。依旧烫得要命,这要怎么办才好?如果给她吃退烧药的话,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他记得之前战国元帅说过,退烧药的副作用很重……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坚强的小姑娘?
“布洛西卡……其实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想要这么叫你的名字。”罗西南迪的手指捋过女孩耳边的碎发,低沉的嗓音透着些许太久不开口所造成的沙哑,听在女孩耳中却如同炸开了一地的惊雷一般。
“你和哥哥很像,太像了。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呆在他的身边。他是个恶魔,他会毁了你的……”
“你会讲话。”布洛西卡打断了罗西南迪的自言自语,睁开的眼中透着清明的神态,“我曾立誓忠于少主,我是不可能离开他的,除非你把我打死。”她停顿了一下,复又冷冷地逼问道,“你为什么要装哑,你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谁?”
出乎布洛西卡意料的,罗西南迪的神态依旧十分镇定,没有半分秘密被发现的慌张和愠怒。“你不会告诉多弗的。因为他命令你,要像忠于他那样忠于我。”
布洛西卡语塞了片刻,随即反击道,“可我的忠于却是建立在保护少主的前提下的。”
“是吗。看来我那个哥哥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肯抛弃你,还是有一定的原因的。”罗西南迪移开视线,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想到布洛西卡还病着,便没有点着它。“我是他的亲弟弟。即便你告诉了他,我也可以抵死不认。到时候,你觉得他会相信你吗?”
布洛西卡一双碧蓝的眸子简直快要喷出火来。这个人装哑巴的时候就是个十足的烦人精,现在不哑巴了,更要烦人上几百倍。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她的话在少主那里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少主知道她和柯拉松互相厌恶,即便她说了,这件事也只会在少主心里埋下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不信任的火星,不会有太大作用不说,反而还会让少主厌烦她这种被个人情绪操控着去打小报告的行为。
因为布洛西卡知道,少主是那样深的爱着他的亲生弟弟。
“……好,那么,告诉我你的目的。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等我康复以后,就算少主会用最重的刑罚来处置我,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罗西南迪看着布洛西卡那双危险而偏执得与多弗朗明哥如出一辙的眼睛,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么,就听我从头说起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布洛西卡躺在不太舒服的山洞里,用了整整半个晚上,听她最讨厌的柯拉松先生讲了一个很长的,却充满着悲伤的故事。和她从其他家族成员那儿听来的不同,这次是出于一个亲身经历过这些的人——少主的亲弟弟之口。丧母,被仇恨天龙人的村民排挤和伤害,四处流浪,直到最后的弑父。多弗朗明哥悲惨而灰暗的童年,终于在布洛西卡的眼前被补充完整。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少主午休的时候总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一瓶香醇的红葡萄酒。被梦魇反复折磨的他,每次惊醒后最需要的东西,想必就是镇静吧。
他的强大,一部分源于天分,一部分则是由于这些凄惨而孤独的经历。
“多弗是个恶魔。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善良和蔼的父母会生出来一个这样的孩子……他没有任何人性可言,你明白吗?”
“……恶魔?”布洛西卡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透露出些许鄙夷,“你消失了那么多年才回来,你又了解他多少?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她的声音冷冷的,没有给罗西南迪反驳的机会,又继续说下去,“即使他对外的手段残酷而冰冷,对我们这些家族成员也严格训练。但是,唯有对你,可以说他把所有的好都留给了你,柯拉松。而你呢?你受着这些好,却厌恶和背叛着给予你这些好的亲哥哥。你可真是让我讨厌。”
“可是他杀了父亲……”
“即使这件事你觉得他做错了,那么他对你如何你不清楚吗?你也说过,儿时你们一起流浪,都是少主照顾你,有灾他替你挡,有食物先给你吃。你只因为他弑父这一件事就全盘否定这一切,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布洛西卡说完这些后,便翻过身去,不打算再搭理讨她厌的罗西南迪。而罗西南迪则被小姑娘的一番指责噎得无话可说,不禁开始按她说的细细反思起来。‘是否多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坏?’他记忆中的多弗,似乎在他们尚居住在玛丽乔亚的时候还是个小天使的模样。他那个时候还小,对这件事的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母亲后来对他抱怨过几句‘多弗那天不过是出门去玩,可是却是带着伤回来的……之后他消沉了好一阵子,人也完全变了……’如果他这份记忆无误的话,那么现在多弗之所以这样,其实是由于他小时候所经历的这件事所造成的?哥哥完全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当然,他也没有特意去问过……罗西南迪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兄长的交流只能用少的可怜来形容;他也不记得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恐惧并忌惮着充满戾气的多弗。或许,真的是他做得不对?罗西南迪产生了怀疑。
到了第二天一早,罗西南迪就扶着依旧虚弱的布洛西卡出发了。
航行回到家族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布洛西卡不知是因为身体欠佳,还是厌恶罗西南迪,一直一言不发,也基本不会与他有任何视线交流。罗西南迪对于这种情况也感到有些不愉快。他不想被可爱的小姑娘讨厌,尤其还是很像哥哥的可爱的小姑娘。他怀念那双碧蓝色的双眸。当天晴的时候,里面的蓝色会变得很清透,就像小时候和多弗一起躺在房顶上所见到的那片一尘不染的蓝天一般。而到了光线不足的阴雨天或是夜晚,那蓝便染上了墨色,有时看上去近乎纯黑,眼波流转间却又显出熟悉的蓝色来。罗西南迪深爱这双眼睛。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着布洛西卡转向一旁的倔强的头,突然又想到她那天说他的话。
“……你又了解多少?你凭什么?……白眼狼。”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她说服了。自从父亲死后,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恐惧。他怕深爱的哥哥某天又会突然发疯了般的拿出枪来,也照着他的脑袋来上一下。那天的那一幕成了罗西南迪永远的噩梦。在午夜梦回间,有时候主角会变成他和哥哥两人,他每次都在多弗扳机扣动的那一瞬间惊醒,大汗淋漓。
他不想这样的……。可他为能改变这件事做了什么?他悲观的,懦弱的,一厢情愿的认为多弗朗明哥生下来就是一个魔鬼。他刻意忘了哥哥曾经和现在对他所有的好。
罗西南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看了看躺在一旁合着眼的布洛西卡,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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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罗西南迪试图跟布洛西卡搭话,不出意外的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小姑娘是个倔脾气,他走到左边她就转向右边,他走到右边她又立刻闭着眼睛转到左边,总之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理他。在罗西南迪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没有如此深入地接触过布洛西卡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因此他看着仍旧在独自生闷气的小丫头,顿时有种束手无策的挫败感。
“……你还在气我说多弗的那些话吗?”罗西南迪开始尝试着寻找她生气的原因,他希望小姑娘至少可以跟他说说话,即使又是出言讽刺,也强过彻底的无视。
可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的布洛西卡。
“……那是因为我骗了你?”
依旧是沉默。
“啊,啊,我不知道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实在猜不透你为什么要用视而不见来惩罚我。”
“因为你骗了少主。”
“……你就,这么忠心于他?” 其实何必多问呢,答案已经如此明显。罗西南迪从没想过布洛西卡竟然是全然站在哥哥的立场,因此才如此表现。这种程度的忠诚,可以说已经超越了她忠于她自己。他还真是愚蠢,之前一直都认为她只不过是一时被迷惑,如果加以正确的疏导或者是暴力手段,一定可以顺利的放弃继续支持多弗朗明哥,转而为他的兄长改造计划出力。
“是。我立誓永远忠于少主,直到我死。”
“为什么……我是说,他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如此忠心耿耿?”
“要说是为什么的话,总的来说是他的强大吸引着我。不仅是实力,更是他的头脑。我欣赏他。在我还未进家族之前所遇到的那些人之中,多数都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那虚与委蛇的模样实在让人作呕。而剩下的则是坚持着世间所谓 “善”的弱者,最后被这个世界吃得连骨头也不剩。而少主,他世故就要世故得毫不掩饰,坏也要坏得坦坦荡荡。直到遇上他,我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强者。更何况,他还救了我的命,给了我一个真正接纳我的家。你觉得这些足够我对他忠心不二了吗?”
“……”罗西南迪惊得不知道回些什么才好。他没想到一个还没到十一岁的小姑娘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不是不知道她之前的经历,但是,在他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把她当孩子来看。也许是因为她那张明丽又欢快的脸蛋,那还没有发育开的身体,让他不自觉的错估了在多弗朗明哥的精心教导下出来的孩子该是个什么样子。这次又是他的错,是他一直在做愚蠢的想象。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吓到了吧。整个家族里只有你会把我当成普通的小孩子了。你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受过多少伤,伤过多重吗?你一开始以为凭借一点殴打就可以把我赶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让我离开少主,起初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这次和你一起出任务我才明白,原来你一直都在背叛少主。你觉得他是恶,是坏人,他会把我也给教坏。你把你自己以为的‘正义’强加在我的身上,也用这份‘正义’来批判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你的少主。你考虑过我们的立场吗?”布洛西卡顿了顿,眼中透出些许不屑来。“坦白的说吧,你一开始关注我,还不是因为你觉得我像你记忆中的曾经的那个‘好’哥哥。”
话说到这里,布洛西卡便不再继续。而罗西南迪则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一般,沉没在完全被看透的惊惶和挫败感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如果要说是谁教我如何看人的话,那么这些全部来源于少主的人性课。”布洛西卡毫不掩饰鄙夷地看着再次震惊到失语的罗西南迪,恶作剧般的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你觉得,作为我的老师的少主,会不知道你的这些盘算吗?”
“你,你是说……”
“我猜,少主他只是不愿意面对,或者对你睁只眼闭只眼吧。不过他或许也因为信任你没有多加调查。不管怎样都有可能就是了,少主的心思我是猜不到的。”
罗西南迪依旧是那副处于惊讶之中的样子。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布洛西卡那警钟一般的话劈头盖脸的冲他砸来,他到底有多慌张。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后背沁出的冷汗恐怕也已经湿透了衣衫。他仿佛看到他噩梦中的场景真实地发生,多弗朗明哥拿着那把杀了父亲的枪,用它瞄准了他,然后扣动扳机……
“……不对,不对!如果哥哥知道了,为什么毫无动作?”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不知道吗?”布洛西卡的语气里带上了厌恶,“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啊,可以让少主为你让步到这种程度。如果你不是他的……算了,说这个也没用。”
罗西南迪的情绪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为噩梦即将成真的惧怕更多些,还是为小女孩职责他的这些话所无地自容更多些。多弗朗明哥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虽然他和他选择了完全不同的路,但也不能改变两人血浓于水的事实。况且站在多弗的角度而言,这条路才是最适合他的,生下来便注定了做一位王。
这样的一个臭名昭著的王,仍然在罗西南迪面前狠不下心。他仍然是那个会顾念旧情的哥哥。如果说多弗朗明哥哪里变了,他长大了,也变强了。但是对于弟弟的心意,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不过卧底短短一载,罗西南迪却能明显的感觉得到哥哥对他和对其他的部下的不同。即使是最宠爱的布洛西卡,在他的面前也要让路。多弗依旧把他当旧时的那个弟弟,那个软弱的,遇到危险只知道双眼含泪地依靠着哥哥的讨人厌的小鬼。
可是他终究是还杀了父亲,那个生他养他疼他的父亲。这份罪孽是不可饶恕的。罗西南迪不想当布洛西卡所说的白眼狼,也不想被小姑娘讨厌,可他同样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谅解弑父这种行为。这和他所坚持的东西太不一样了。
‘战国元帅,我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愚蠢。”罗西南迪颓然地在布洛西卡旁边坐下,略带疲惫地用一只手按揉着额头,“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再去想想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请原谅我的优柔寡断,我短时间内实在没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多弗所选择的路和我所认知和被教导的一切……太不一样了。”
布洛西卡没有立刻回答他。其实愤怒之下的话一股脑的说完,她就立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是少主的亲弟弟,他们之间的事她基本可以算是完全不了解。只是凭借着柯拉松讲给她的一些片段而猜测着,其实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如果少主知道她这么冲动的逞了言语之快,恐怕又要罚她了吧?
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某些时候在某些事上,布洛西卡依旧会流露出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水准来。
“我不管你选择的是什么。但是,少主的选择是他的选择,你不该去以你自己的准则为绝对正义去衡量和判断他的对错。”布洛西卡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少主曾经对我讲过,这个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强者永远就是对。”
“那你要怎么解释世界政府和海军的存在?”
“因为他们足够强大,强大到完全压制住了反对他们的海贼们,因此世界以他们为‘正义’,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
“……恕我一时半刻无法接受这种歪理。”
“哼,随意攻击批评反对意见的人,骨子里一定是个喜欢循规蹈矩的弱者。”
“……的确。”柯拉松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反驳小姑娘的话。确实是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多弗的一切都是歪理与邪恶,也不怪布洛西卡一直在想法设法的挤兑他……
布洛西卡见他并不反驳,也知道今天已经说得足够多了。至于结果如何,决定权掌握在他们两兄弟的手里。她管不了。
“柯拉松,我遵从少主的意思。他不想动你,我就不动。但是,如果你做出一些伤害他的事情来,那我一定会给你点颜色瞧瞧。”
“……等你养好伤再说这种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