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宋》姽婳人间

9、 芙蓉不及美人妆（四）

　　赵国暄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雅萱，那会儿看着她分明那么高挑，这会儿怎么仿佛披风下面没有她一般，他突然烦躁起来，大声责问天禧：“你这个混账，平时怎么伺候秦王的，这偌大的报蕊轩，连被褥都没有吗？”

　　天禧一个激灵，立马跪下，连声喊“皇上恕罪！”

　　赵国暄任他跪在地下磕头，又转身对自己的太监黄英道：“你去给尚宫局的谭尚宫说，务必一个时辰内把忘忧郡主在这里所需的一切物件置办妥当，但有不妥之处，我唯她问罪。”

　　黄英到底是老人，他一面着人去抱来被褥等物，一面亲自去见谭尚宫。

　　雅芙雅萱姐妹愣在当场未敢说话，赵国昭心惊起来，心想：母后让沈婉仪办赏菊宴，无非是想物色后宫人选，眼下淮阳郡主已经赐婚给二哥了，那大哥会将萱儿纳入后宫吗？绝对不会的吧，我要是大哥绝不会让宋氏如此显赫，将来如何制衡宋灏呢？赵国昭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突听萧美人说道：“皇上想必前朝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且把忘忧郡主交给妾身照料，您且安心去忙。”

　　赵国暄柔声道：“我自然是放心你的，你好生照料着她。”又看向雅萱，温声说道：“你好好养着，有什么缺的跟萧美人说就是。”雅萱听说这话，又欲起身，被赵国暄按住：“我说过让你免礼。”

　　说完，赵国暄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雅萱，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也望过来，两相对视，赵国暄居然移开了视线，他这才抬步往外走，国昭跟在他后面也出去了。

　　兄弟俩走出一段距离，赵国暄才缓缓开口道：“虽然我大宁朝男女之防没有那么重，但到底忘忧已经及笄，你今日贸然带她来抱蕊轩实在不妥。”语气很温和，可国昭却知道他的皇兄有点生气了。国昭试图辩解：“我跟着宋侍讲读书多年，虽然和忘忧郡主不熟，可到底也勉强算是师兄妹，因此就忘了其他。”

　　国暄看了一眼国昭，缓缓说道：“此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忘忧郡主以后还怎么嫁人。”

　　赵国昭又用手搓着他那宽大的衣袖，才忍住没有脱口说出“嫁给我就是了”这几个字。

　　赵国暄看了自己幼弟一眼，才说道：“天章阁南边有一个小的宫室，我会着人收拾出来供你临时休息，这段时间忘忧住在抱蕊轩，你就去那里吧。好了，你去母亲那里吧，我还有事。”

　　赵国暄招来龙撵，吩咐左右摆驾福宁殿，那里有天机处的暗探等着他禀报刺杀事件调查进展。

　　且说皇帝走后，雅芙终于忍不住趴在床边哭了起来，雅萱勉强笑道：“长姐怎么这么爱哭呢？我这不是没事吗？”

　　雅芙哽咽着说：“你上半年缠绵病榻许久，这才好了不到四个月又遭这罪，你呀你，怎么就多么多灾难。”

　　萧美人这时说：“我看这次明显是个阴谋，你们放心，皇上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主使之人的。”

　　雅萱笑笑说：“我看派周之梦来诱骗我的人也不怎么样，我跟着我娘经常进宫来，对皇宫还是很熟悉的，他谎称要带我去慈宁殿，却偏偏带我去延福宫的方向，真当我傻啊。”

　　雅芙严肃的说道：“你啊，那人武功高强，差点要了你的命呀。”她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有宫人进来禀报萧美人：“秉娘娘，乐城郡夫人求见。”

　　“快请进来。”

　　“哎哟，我听说我们萱姐儿受伤了把我急的呀，你说我要如何回去向你们叔父交代，我要如何跟在外征战的侯爷交代。”

　　雅萱依然笑盈盈的，安抚她婶娘：“二婶，太医说了不顶事的，您放心。”

　　“我放心，我可放不了心，你说你三天两头大灾大难的，我怎么放心的了！你的几个妹妹都哭闹着要来看你，我好一顿相劝，她们才随你们三婶回去了，要是她们来了，这皇宫还不得给她们的眼泪淹了呀。”

　　雅芙向来服气邢夫人的做派，这时诚恳的说道：“婶娘思虑的是，是该让他们回去。”

　　“皇上恩典，我还可以每天进宫来照顾二妹妹。”邢夫人和雅芙姐妹自是感恩戴德不在话下。

　　这时候福宁殿是一片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赵国暄坐在高位，天机处长吏顾锡江跪在殿的中央，他偷偷看了看高位上的皇帝，才开口：“那内侍是国丈爷王伯庸的人，名字也叫周之梦，不是太后宫中的周之梦，而是延福宫的褐衣内侍周之梦。”

　　延福宫是独立的宫区，前朝专门用于皇帝和后妃娱乐之所。

　　褐衣内侍，比黄门小内侍级别更高的宦官，用于办差秉事。

　　“我倒是知道他在宫里有暗桩，只是没想到他除了探听消息以外还想干别的。”赵国暄被气笑了，新朝刚立，许多官员在宫里都有暗桩，大多就是探听消息。

　　“那周之梦往常也确实只是传些消息给宫外，并不作其他用处。这次是国丈爷亲自在延福宫去找的他，让他谎称是太后的人，带宋二小姐去延福宫。”

　　“去延福宫做什么？”赵国暄嘴里这么问着，心里已经有一个让他很不舒服的猜测了。

　　“那周之梦说，他只需把宋二小姐引至延福宫，其他的他也不敢打听。”顾锡江肯定的说。

　　赵国暄对黄英说道：“你去，立马亲自去承恩侯府，将王伯庸请来。”

　　黄英不敢耽误，立马出宫去承恩侯府请国丈爷府。那国丈爷王伯庸府就在西华门外不远处。半个时辰后，黄英就扶着白发苍苍的王伯庸出现在福宁殿了。

　　“老臣参……”王伯庸边跪下边唱到.

　　“你府上的姬妾还不够多吗”赵国暄打断他。

　　王伯庸愣了愣，他在延福宫久等周之梦不至，知道恐怕事情败露便立即回府，但是周之梦并不知道他的意图，况且皇帝十分尊敬他这个老丈人，因此对于这事他一点都不担心，照样和姬妾饮酒做乐，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招他入宫。一来还是这么一句，他不无心虚的说：“老臣府中也就二十几个姬妾。也不算多。”

　　“你可知宋灏次女今天才被我封为忘忧郡主？你要把她引至延福宫干嘛？”

　　王伯庸知道他这个女婿聪明，只是没有想到他立即就猜出他的意图，但是知道又何妨，他就是觊觎那小女子的美貌，自从三月樱花畔里见着那女子，就再也忘不掉了，他这个皇帝的岳父想强占一个女子都不行吗？

　　“我府中的姬妾哪里有宋二鲜嫩啊，如此美丽的女子我还未曾见过呢。只是我想纳她，宋灏那小儿一定不允，还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再下重聘娶她为妻。”

　　“啪。”是瓷器碎裂的声音，赵国暄怒不可遏，那茶杯被他生生的拍碎在案上。

　　直到这时王伯庸才发觉皇帝的怒气，他才诚惶诚恐的跪下，等待皇帝的发落。半天上面的人叹了一口气才痛心疾首的说：“岳父！你都年近70了，忘忧郡主才15岁，你如何忍心！”

　　赵国暄极力忍着脾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用吼出来：“况且，宋灏在前线带兵打仗，手握重兵，我们怎可行如此下作之事侮辱与他。”

　　“怕他作甚，你是皇帝，我是你老丈人！”

　　“你混账！你这个丈人我认你你才是，我不认你你什么都不是！”赵国暄讽刺的笑笑，接着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先皇后的母亲才十二岁你就将她占为己有，厌弃后就对她不闻不问，任由其他姬妾欺凌，可怜的先皇后年幼便饱尝失恃之苦。”王伯庸这时才觉得冷汗涔涔，他不断地磕着头，叫着“皇上恕罪。”

　　皇帝突然觉得很无力，他想起先皇后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哀求他：“妾此去别无牵挂，只是我父亲老迈，还望皇上多加照拂。”

　　他看着跪着的王伯庸，语气柔了一分：“这事万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承恩侯你也不用做了，就降为二等承恩公吧，食邑也按承恩公的来。至于宋府，我会好好的安抚他们。”

　　“皇上，你顾忌我的颜面就是顾忌先皇后的颜面啊，皇上恕罪啊。”

　　“再聒噪，我就将你降为庶人！”赵国暄暴喝。

　　王伯庸瞬间清明起来，稽首一礼，唱到：“谢主隆恩。”

　　皇帝知道他已权衡好利弊，接着说道：“你不要脸面，我却不能不顾及先皇后和宋氏一阀的脸面，对外我会将此事隐瞒下来，你好生在承恩公府安享晚年，这把岁数了，就不要在祸害年轻女子了。”这是一锤定音了。

　　“老臣省的。”王伯庸冷汗涔涔，磕着头颤颤巍巍的说道。

　　“黄英，你亲自送承恩公回府。另外，派人去请宋侍讲进宫。”

　　这边宋澈听说从女被刺杀伤重，正欲进宫求见皇上，哪知才到府门口就见一褐衣内侍骑马而来，见到他后，立刻下马拜道：“宋侍讲，皇上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