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两只小鱼

4、第 4 章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于明正好组织了工作室的一帮人在房间里喝酒，打电话叫周熙爵过去，冷悦一听，心中警铃大作，掉头就走，周熙爵一边接电话，一边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帽子...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将人强行拖去了。

　　冷悦坐在十来个同事中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她想起了小时候被家长强行推入孩子堆‘玩耍’的恐惧。周熙爵这货，就连说得话都跟当年她妈说得一模一样：冷悦，你不跟大家相处看看怎么就知道你跟大家处不来呢...

　　...我谢谢你全家。

　　喝酒喝到一半，他们便开始玩起真心话大冒险。

　　哪晓得游戏刚一开始，酒瓶子就正好转到周熙爵的方向。

　　这么倒霉...他挑了挑眉，选了真心话。工作室的这帮人向来没什么下限，再加上跟他都熟的不得了，自然问不出什么好话。

　　“诶诶，咱们让爵爷说说，”摄影师小飞挤眉弄眼：“上一次跟嫂子Z-U-O爱是什么时候啊？”

　　‘Wow~’大伙儿开始起哄，一个两个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眼中闪烁着满满的八卦之光。周熙爵的现女友姜晴，那可是出了名的宅男女神，俩人是拍戏的时候认识的，在一起有小半年了。

　　“呵！...就你下流，”他轻笑一声，往小飞身上扔花生米：“我想想...”他自顾自地喝了口酒，大大方方地答了：“来法国之前？”周熙爵跟他们处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回答之后，便抓住那酒瓶子，寻找自己下一轮的‘目标’。

　　他抬眼扫过众人，只见冷悦呆呆地坐在地板上，似乎已经喝得有些上头了。她的眸子乌润乌润的，只要哪个说话，便立马将脑袋转过去，好奇地看着对方...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狗。他勾了勾唇角，手上把控着力道一转，瓶口正好对在了冷悦面前。

　　“什么呀...”冷悦噘嘴，她一点也不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她看起来是明显的沮丧：“真心话...”

　　“那我问了啊？”周熙爵来了精神，灼灼地盯着她，眼里尽是调笑：“说说你是怎么爱上傅陈宇的？”

　　冷悦虽然喝晕乎了，但也还不至于着他的道，一听傅陈宇的名字，条件反射一般，立马跳起脚来：“你胡说八道！”

　　“傅陈宇？谁啊...”周围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进行提问。

　　周熙爵喝了口酒，继续随口胡诌：“她对象~”

　　“周熙爵！”冷悦急了：“你闭嘴！”

　　“那你倒是自己说呀...”周熙爵心下觉得她这样有趣，却也怕真给她逗生气了，终于见好就收道：“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嗯？”

　　“我们...”冷悦愣了愣：“我们...”她磕巴了一下，脑中回想起同傅陈宇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埃塞克附近有个地铁站，地铁站里摆了架钢琴。她路过的时候看见钢琴上贴着‘play me~’的字样，心下觉得有趣，便拉开椅子坐下来，弹了一首《卡农》。

　　地铁站里人来人往，再加上冷悦钢琴弹得很好，不久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周围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更有甚者还举起手机在摄像...于是，她紧张了。

　　她从小便最讨厌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可一旦音乐忽然停下，那岂不更加尴尬...她咬唇，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弹...弹着弹着便开始出错，出错了她又暗自懊恼，冷悦啊冷悦，她在心里骂自己，你好好地没事找事弹这个琴做什么...

　　就在她觉得周围人的目光简直就是折磨，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时候，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摆上了黑白的琴键。修长的手指随意奏出了几个音符，与她的原本的调子不谋而合，却又平添了几分色彩和新意。冷悦有些讶异，刚想转头，一个好听的男声便从耳后的方向传来。

　　“继续，”他站在她斜后方的位置，小声地鼓励她：“别害怕。”

　　...是中国人。

　　冷悦在那一瞬间，竟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大概是因为有人在她身边，挡下了所有的好奇和注视。她松了口气，指尖逐渐流淌出欢快而自然的音乐。

　　他是个钢琴鬼才，时而在高音区来几段俏皮的修饰音，时而在低音区加几个温润的和弦，竟凭空给卡农这首简单的乐曲多造了一个声部出来。

　　俩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冷悦弯了弯嘴角，慢慢沉浸在了俩人的创作中...内心是出奇地安定，就连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也变得没有那么的可怕且难捱。

　　当她弹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男生突然靠近，来了一组极其华丽的琶音收尾。冷悦的鼻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他身上的肥皂味，干净又好闻。他的两只手臂将她环在中间，虽然没有触碰到她，远远看来，却好像是拥抱与被拥抱。她微红着脸，突然对身后这个人产生了极其浓烈的好奇，于是猛地转过头去。

　　那一刻，他们四目相对。

　　那男生微微一愣，似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肤色偏白，长相十分清俊，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像阳光下的琥珀。

　　冷悦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久久不能动弹。她耳边尽是轰鸣声，像是有千万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又像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身处何方。还是男生率先反应过来，主动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绅士地说了句‘抱歉’...也不知是为着贸然打断她原先的‘表演’，还是为着方才俩人作为陌生人却略显过分的亲密。

　　他见冷悦没有什么反应，于是笑了笑，将手举起来，做了一个击掌的手势：“合作愉快？”

　　“嗯...”冷悦轻触了一下他的手掌，唇角不自觉地染上笑意：“合作愉快。”

　　那天下午，冷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俩人一起弹琴的场景。

　　是了，对于她来说，初恋不是一个人，不是一段往事，而是记忆里，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我们...”冷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即使是现在，她只要一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都会感到一阵想要落泪的心动。

　　“我们在一个破旧的地铁站，一起弹琴，”她双手托腮，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周围有很多很多的人，但是——”她笔划了一下，神色认真且夸张：“他们都不存在。”

　　她眼睛里的光，就像那天看见闪着灯的诶菲尔铁塔。周熙爵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艳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艳羡什么，或许是...很多人都遗失已久的那一份纯粹。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安静了一瞬。只不过没过多久，有几个会炒气氛的便举起手里的酒瓶子，招呼道：“来来来，为了故事，干一杯干一杯！”

　　...场子没多久便又热了起来，中途还喝趴下几个，一群人直直闹到凌晨3、4点，才各自睡去。

　　周熙爵本以为，这次法国之旅将他和冷悦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谁晓得回国之后，冷悦张口闭口仍是‘周总’，说话办事还是没有一丝的人情味...就连他每次请工作室的同事吃饭，她也甚少赏脸。

　　他还以为...他们至少算是朋友了呢，周熙爵有些郁闷，然而郁闷归郁闷...却并不影响他对冷悦的好奇。这种好奇...当他在魅夜酒吧看见冷悦打碟的时候...简直到达了颠覆。

　　那日他和几个明星朋友去魅夜小聚，包厢在三楼，楼下就是舞池。

　　“今天音乐不错啊，”顾玉森的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兴奋道：“走！下去凑凑热闹！”

　　这几个人平时一向爱玩，如今是喝多了就来劲，非要去舞池中间蹦跶。周熙爵其实不大喜欢舞池中央那种震耳欲聋的嘈杂，奈何又拗不过这些人，只好也跟着下楼。

　　三楼到二楼的转角处离DJ台靠得比较近，路过的时候，顾玉森突然吹了个口哨，说了一句：“DJ妹长得可以啊~”

　　唷，能让顾玉森夸一句好看的女人还真不多见，毕竟...他爹就是华娱最大的股东，娱乐圈对他投怀送抱的女明星...海了去了。周熙爵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

　　...冷悦？！他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他远远瞧见她，一副十分懒散的样子，穿着件牛仔外套坐在DJ台上，一边打碟...还一边翘着个二郎腿在玩手机，仿佛楼下所有的的喧嚣都与她毫无干系。

　　魅夜的灯光有些暗，周熙爵特意走近了几步确认...是她没错。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过来。”他跟那帮‘哥儿们’交待了几句，也不管人家回的啥，一溜烟儿的就跑得没影了。

　　他匆匆来到DJ台前，魅夜的DJ台位置比较隐秘，属于台下人不太会注意到的角落，再加上舞池中央的表演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否在偷懒...所以冷悦戴着耳机，快乐地坐在无人的小角落里，神情放松极了...直到，周熙爵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机敏地抬头，乍一见他，惊得瞪大了双眼。她本来在嚼口香糖的，好不容易吹了一个泡泡出来，被他这么一吓，竟不小心把泡泡吹破了...黏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噗哈哈哈...”周熙爵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这样子...就像只受到惊吓的考拉，实在是...有点可爱。他一边笑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抽了一张就要往她鼻子上擦。

　　冷悦此时...简直尴尬至极。她红着脸接过那张纸，讪讪说了一句：“我自己来...”...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立马打个洞钻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周熙爵开口问她。

　　“我就帮朋友...代个班。”冷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实际上，这酒吧是她表哥的...她闲着无聊的时候，就来这儿打碟。

　　酒吧打碟...简直就是她唯一热爱的一项家宅以外的活动了。

　　一是因为，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泄情绪，在这个位置，她看得到所有人，却没有几个人看得到她，安全。

　　二是因为...打碟是傅陈宇教会她的。只要跟傅陈宇有关的，她都会下意识地...秘而不宣。

　　周熙爵倒没再追究她这话的真假，只虚虚感叹了一句：“想不到我的助理是如此的多才多艺啊...”

　　本是随口的一句恭维话，冷悦却冷不丁地冒出句顺口溜：“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空气安静了一瞬。

　　周熙爵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接，反应过来后，他轻笑一声，随即竟无比自然地抽了张凳子坐下：“什么时候下班？我送你回家。”

　　“......”冷悦发现，周熙爵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自来熟。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赶人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我要工作到很晚...”

　　“没事儿，”他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在DJ台上东摸西蹭，随口答道：“我等你。”

　　“......”

　　周熙爵这个人，看上去嬉皮笑脸，其实骨子里有些强势。冷悦知道他不是听不懂，就是故意赖着不走！她拿他根本没辙，总不至于叫保安来把他抓走吧...他现在，可还是她的上司呢。她思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忍气吞声，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她气乎乎地想。

　　然而...周熙爵...就像一个讨厌的监工。只要她一闲下来，他就抓紧机会同她搭话，吵得很。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冷悦都只规规矩矩地坐在DJ台上打碟，手上花样百出，跟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连手机都没再碰过...熟客都说，今晚魅夜的DJ秀得像是开了挂。周熙爵坐在一旁，撑着脑袋，仔细观察着她，她这副勤勤恳恳不苟言笑地样子...跟刚才那个架手架脚吹着口香糖的小太妹...简直判若两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他有些疑惑地歪头看她，不知不觉，竟真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呆了有几个小时，而且...在如此喧嚣的夜店里，他居然也能生出一丝困意来，将将就要睡着...

　　天可怜见的，他开始真的只是想逗她玩玩儿...

　　好不容易熬到她下班，周熙爵却傻眼了...因为他猛地想起，自己今天本就是跟一群狐朋狗友来找酒喝来的，压根儿就没开车。

　　“冷悦，那个...”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们打车回去？”

　　冷悦起先还有些疑惑，反应过来之后，她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他：“你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跟我一起打车？？？”她还以为他是借着等她的借口醒酒，之后好自己开车回去呢...谁晓得这人压根儿就没开车过来...他是不是有病？冷悦在心里直翻白眼...

　　奈何人家等了这么久，她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得点头答应。

　　冷悦回家之后，周熙爵坐在出租车上，越想越觉得神奇。冷悦这个人...真的好像什么都会，做翻译，当DJ，甚至前两日工作室的电脑坏了，都是她给修好的。而且...他刚才送她去的那个小区...最低二十万一平，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助理能够负担得起的...她到底...什么来头？

　　他灵光一现，脑中突然闪过她之前带他去的那所法国学校的简称，好像叫...ESSEC？他在搜索引擎上查了查。

　　埃塞克...法国最顶尖的商学院。周熙爵眉心一跳，当初冷悦来面试的时候，他顺势在手机上搜过她简历上的那所大学...一个连百度都百度不出来的野鸡大学，就这也能去埃塞克交换？他现在严重怀疑，她那份简历...根本就是瞎写的，连大学的名字搞不好都是胡乱编出来的。

　　...他这个小助理，不简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