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两只小鱼

2、第 2 章

　　三年前。

　　周熙爵刚参加完某品牌的宣传活动回来，百无聊赖地躺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刷手机。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过后，于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熙爵，这是你的新助理——冷悦，你们认识一下。”

　　原先那个助理梁菁生孩子去了，这个是梁菁介绍过来代班的。

　　“哦。”他懒懒地应了一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不远处的墙上呈现出一道剪影，看上去，几乎是一副完美的简笔画。周熙爵眯了眯眼，将修长的两条腿收起来，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沙发：“坐啊。”

　　“好。”冷悦点头，将身板挺得笔直，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周熙爵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长得倒还不赖，就是皮肤...白皙得有些过分，属于常年晒不到阳光的那种...不大健康。她架着副无框眼镜，一身的职业装，看着不像是来应聘他们工作室的，倒像是应聘什么世界五百强了...他笑了笑，随口问道：“多大了？”

　　“22岁。”冷悦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全然不似平常小女生见了他一般花痴。她麻利地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纸，正色道：“周总，这是我的简历，您请过目。”

　　周总...什么鬼称呼。周熙爵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手上戴着的那块卡地亚的手表，这可够她一年的工资了啊...呵。他稍稍浏览了一下她的简历，国外学校毕业，名字他也不认识，工作经验嘛...基本为零...他思索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试探道：“你...不认识我？”

　　“认识。”冷悦迎着他的目光，面上无甚表情：“昨天上网查了一下。”

　　“......”周熙爵被她这话堵得...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他虽说算不上顶级流量，但名气也绝对不小，微博粉丝好几千万呢...如今这样被‘打脸’，面上自是有些不大好看。

　　...算了，横竖也就这三个月，既然是梁菁介绍来的，就先将就着用吧。

　　“...知道了，”周熙爵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明天来上班吧。”语毕，他将手插进口袋，打算回房休息。

　　“好的，周总。”冷悦一板一眼地回复。

　　周总...周熙爵的背影踉跄了一下，‘砰’地一声将卧室的门关上了。

　　原来，这就是明星啊...冷悦目送着他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想起昨天梁菁那个神坑的电话...

　　“悦悦！Mayday Mayday！江湖救急！SOS！”

　　“...说。”冷悦坐在床上，一边翻译着电脑上的文件，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

　　“你帮我代三个月班的助理好不好？我老板，周熙爵，你知道吧？就是《红尘魅影》里的那个男主角！”

　　“欸你敢信，罗怡欣那个小婊砸，竟然在产假前一天放我鸽子...真是太不要脸了！”

　　...梁菁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大意就是她请了三个月的产假，原本说好替她代班的那人临时去不了，她找不着别人，又不希望工作室请其他人来把她的位置挤掉，于是就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冷悦...毕竟，冷悦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闲的。

　　无业游民，闲赋在家，随时有空...简直完美。

　　冷悦将电话开了公放，指尖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基本没听她在说什么...终于。五分钟后，她赶在deadline的最后一秒，将译文发给了对方。

　　啊...床！冷悦长舒一口气，瘫倒在了床上。她抱着自己超大size的玩偶，将将就要睡去，却忽地注意到电话那头，梁菁还在滔滔不绝地安利什么她的老板人有多好，长得有多帅，简直就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紫微星...过分了吧，冷悦的嘴角抽了抽：“不去。”她将一旁的薯片摸过来，往嘴里塞了一把，口齿不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接一次性的工作。”

　　电话那头梁菁还在软磨硬泡，她心不在焉地将手机扔在被子上，纠结了一番，最终决定下床去拿一瓶肥宅快乐水。

　　回来的时候，她左手拿着可乐，右手拿着雪碧，将两罐饮料都放在满是零食的床头柜上，心满意足地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叮咚。”她的电脑上忽然弹出一个消息，是论文代写机构的小陈。

　　小陈：《论比特币的法律属性》，英文，一万字，一字一元，接吗？

　　冷悦定睛一看，毫不犹豫地回复：一字两元，谢绝还价。

　　小陈：...你可真够黑的。周日前搞定？

　　冷悦：ojbk.

　　“喂喂，悦悦，悦悦？还在嘛悦悦！说话！！！”梁菁锲而不舍。

　　“在...嗝。”冷悦喝了口可乐，敷衍道：“菁菁，你放过我吧，我这一生，做过最稳定的工作就是前阵子给一个高中小孩辅导了两个月的物理竞赛，每周一节课...基本上，这就是我能承受的社交强度的极限了...你仔细体会一下。”

　　她的业务...包罗万象。从游戏代练到语言翻译，从论文代写到留学申请，从发表BL小黄文到替养猪场做PPT...但凡是那种宅在家里就能赚钱的工作，她都乐意之至。至于当助理...那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悦悦啊...”梁菁晓得她是个‘铁石心肠’的，直接祭出杀招：“我对你，可有着‘救命之恩’哪！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悦悦！”

　　“......”...又来了，冷悦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

　　初中的时候，她有一次横穿马路，差点被车撞，当时还是梁菁眼疾手快地将她推开，结果自己却因此骨折了，就因为这件事，冷悦对梁菁几乎是有求必应，初中三年，她连自己的作业都懒得写，却硬生生承包了梁菁所有的作业...

　　还好她从高中起就远离这位债主，去国外念书去了...如今这才回国三个月...她就又被她给缠上了...何其不幸。

　　‘救命之恩’四个大字像魔咒一般，过于沉重，冷悦终是抵不住良心的谴责，苦着一张脸妥协：“...知道了，我明天去报道。”

　　“yeah~~~”梁菁欢呼。

　　冷悦生无可恋地瘫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半晌过后，她掏出手机，给小陈发微信：论文不接了，886。

　　没过几秒，小陈就给她回信。

　　小陈：不是吧姑奶奶，你不接谁接啊？！

　　小陈：你懒癌又犯了？

　　小陈：最近写手不够啊，2.5元/字行不？你就当帮帮忙...

　　小陈：还在吗？

　　小陈：3元/字，求你了！！！

　　小陈：......

　　那一厢，冷悦的手机还在不断震动着，尽是些招网络兼职的小广告，她却置若罔闻，头一蒙，直接睡着了...

　　......

　　“周总，您给姜小姐定的香槟玫瑰会在今晚八点，准时送到姜小姐家门口。”

　　“周总，上午九点你有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我七点十五会在您家楼下等您。”

　　“周总，中午十二点，柠檬视频，娱乐周刊，沙卡青年等三十家媒体会在《等待明天》发布会的现场进行采访，这是媒体清单，我列了一下，请您过目。”

　　“周总，今天下午两点您有一支男士沐浴露的广告待拍，拍摄时间预计在两倒三个小时之间，另外，于总交待晚上七点之前务必赶到胜利路328号的敦煌酒庄，他约了《暗夜》的导演与您一同讨论选角和片酬问题...”

　　自打冷悦上岗以来...每隔一个小时，她就像新闻联播一样，定时定点播报周熙爵接下来的行程。估计是之前在德国念高中的缘故，她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德意志人独有的刻板和疏离，像是一台高精尖的机械，一丝不苟...在工作方面，更是个极致的完美主义者。

　　周熙爵今天刚参加完一个粉丝见面会，精神多少有些疲倦，乍一见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顿觉一阵心累。他斜倚着车窗，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周总...”

　　“好的，周总。”冷悦对答如流。

　　“......”周熙爵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冷悦接收到他不满的信号，思考了一下，声音略微显得有些迟疑：“抱歉...周先生？”

　　“...算了，”周熙爵无奈将手盖在自己脸上：“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呆头鹅。

　　她要是再多叫两句周总，他都快以为自己是哪个上市集团的霸道总裁了...拜托，他们是娱乐行业，又不是成天出入CBD的高级白领...周熙爵撇了一眼她，此时，冷悦正抱着本笔记本，正襟危坐地目视前方。这人还真当自己是华尔街精英呢...周熙爵无语，梁菁到底是从哪儿认识这么个...怪咖的...

　　......

　　头一个月过去，周熙爵与冷悦相处得...还算顺利，毕竟冷悦在工作上...无可挑剔。周熙爵把冷悦定义为那种‘即使朝夕相对一辈子，也绝不可能熟起来’的人...他作为她的‘顶头上司’，她从来不跟他套近乎，更遑论拍他的马屁...工作一旦结束，就有多远躲多远，生怕跟他产生半分交集...这样倒也不错，周熙爵挑了挑眉，至少，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想到梁菁之前的那些女助理...心有余悸得很。

　　十二月初的时候，他受邀去参加巴黎时装周。法国人排外是人尽皆知事，于是于明打算给团队配一个法语翻译，正打电话张罗，冷悦却突然冒出一句：“工资你开多少？”

　　“啊？”于明愣了一下，顺口答道：“还没谈定，我了解了一下，行情大概在每天200欧左右吧？”

　　冷悦思索了一下，反正她横竖都得跟着去，这钱...实在是不赚白不赚，于是乎举手，毛遂自荐道：“我来！”

　　“你？？？”于明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还会说法文？”当初她的简历上可是只字未提。

　　“我在大学里修过法语的，”冷悦解释：“而且我去巴黎交换过一个学期。”

　　“唷~”周熙爵本来正翘着二郎腿在一旁打手机游戏。他见冷悦破天荒地掺和起其他事，便随口调侃：“你还挺能的嘛~”

　　“这个...”于明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啊冷悦，只是...我觉得...这个...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较好...”毕竟，一整个团队过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也对...冷悦点了点头，她的确缺乏带团的经验...于是她忍痛退让，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更加公道的价格：“要不收你150？我有DALF C2证书的...”

　　C2是DALF里的最高级别了...冷悦巴巴地看着于明，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周熙爵抬起头来看她。奇了，一个多月来，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捕捉到如此明显的情绪，仿佛身边的机器人，突然活过来了似的，他觉得有趣，于是追问道：“你很缺钱？”

　　“不。”冷悦否认。

　　周熙爵逗她：“那你抢人家翻译的活儿做什么...”

　　“......”钱都跑到眼前来了，不赚的话，会遭天打雷劈的...冷悦瘪了瘪嘴，心中纵有千百条歪理，但她可不喜欢跟不熟的人废话...于是乎，她放弃了此次的游说。

　　哼...她默默别过眼去，不识货！

　　“行了，”他见她一副‘士气低迷’的样子，弯了弯唇角，勾起她的脖子，大大咧咧道：“雇你了！”

　　“让他试试...”他向于明示意，之后便吹着口哨，也不知上哪儿溜达去了。

　　正是这次法国之旅，让周熙爵对冷悦...有了全然不一样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