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总怕被抛弃》蔚蓝青空

20、第二十章

　　过了六月后，天是一日日的热了起来，乡试也一日日的离的更近了。

　　这日，大哥杜卓远和三哥杜志远都从白鹿洞学院归来，大伯父将这二人带去了大房的书院里谈话，夜深了，杜志远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而杜卓远仍被杜衡仲留在书房里继续谈话。在书院里读书的时候，杜志远便知道他的这个隔房的大哥比他更有天赋，书院里的夫子们也是十分看好大哥。尽管他已经很勤学努力了，却还是达不到杜卓远的水平。

　　杜家的二房里，只有他和四弟杜修远二人，而他的这个四弟也是年龄到了近十岁时，才回到了杜家，由于之前没有进过学，回府后他在学业上也是远远落后于他们两人。所以后来，父亲才会将他留在杜家的私塾里进学，而他和大哥杜卓远则去了学术氛围更好的白鹿洞书院进学。

　　白鹿洞书院里，人才济济，他在那书院之中，却不过是个文才平凡普通之人。而他的那个大哥杜卓远，因文采绝艳常会得到夫子们的称赞，偶尔与其他书院的学生竞赛时，也是会取得很好看的成绩，夫子们的目光里总是带着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回二房的途中，遇到父亲书房侍候的丫鬟绿染，她朝他屈身行礼通禀道：“三少爷，老爷吩咐奴婢来，让您回来去书房找一下他。”

　　杜志远轻轻地嗯了一声，提步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快到了书房，远远的便看见屋子里灯火通明，烛火轻轻的摇曳。屋子里有两道人影。

　　叩响了书房的门，听到屋内人的应允后便就推门而入，是父亲和他的四弟杜修远。他们俩人正盘膝而坐，俩人中间的小杌子上摆了棋局，他们的手中各执着一子，思绪着下一步应该下在哪里。

　　听到推门的动静，父亲抬起头轻轻地扫了他一眼，很快便回过头去看他的棋盘，而另一个人他的四弟杜修远，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对外界的一切都是置若罔闻。他的身心全部都专注于杌子上摆放的棋局中。

　　杜志远见着这两人如今坐在一处下棋，心内十分的惊讶，他们俩的关系何时竟变得如此亲近了，这段时间里，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杜志远进了屋子里，便对杜衡山恭敬行礼道：“父亲。”
　　杜衡山只微微颔首，视线继续盯着棋局上的局势，杜修远手中执的是黑子，父亲手中执的白子。杜志远见父亲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眉间蹙起了几道皱痕，便知道父亲是遇到难题了。

　　父亲和大伯都喜下棋，大伯虽官位高于父亲，可在下棋方面，却是父亲更为擅长一些，他从未见过父亲下棋时会露出这般面容。父亲思虑了许久，他手里执的白棋却依旧没能放下。

　　杜志远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杌子上的棋局，黑子已经占尽了局势，虽然这局棋还没有结束，可是，白子却已经输了。

　　杜志远没想到，杜修远在棋术方面的造诣竟会比父亲还高出不少，倒是他之前小看了他的这个弟弟，他和父亲也偶尔下过几次棋，不过却从未胜过父亲，如今见着自己的这个一向默默无名的弟弟赢了父亲，杜志远的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不过，却也有些庆幸，庆幸杜修远在学业方面的平庸，虽说他读书方面的天赋不高，却也比不少的寻常子弟高出了不少，和大哥杜卓远不能比较，却远远的越过了杜修远去。

　　杜志远人虽在白鹿洞书院进学，却也没有忽视自己的这个在杜家私塾进学的弟弟，他常询问过杜家私塾的先生，打探杜修远在学业上的造诣，先生大多说的都是刻苦认真，但想于乡试中考取好的成绩却是有些困难的。

　　他的姨娘也常会替他关注杜修远的动静，毕竟二房里，只有他和杜修远二人。早前时候，杜志远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二房唯一的儿子，却不想几年前父亲去南方出差，他回来时带回了杜修远，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生下来的孩子。有时候，杜志远很厌恶他的存在，因为他不再是二房唯一的男孩儿，有时候却又很庆幸，庆幸着杜修远的存在可以很好的衬托着他，杜修远生母身份的卑贱，学业上的平庸，无一不是在给他做铺垫。

　　白鹿洞书院是闻名皇朝的一所书院，这书院的院长是由告老还乡的朝中老臣章子游担任，书院内的教书先生也是经过了精挑细选，才能入这书院教书。每一届乡试秋闱放榜之时，白鹿洞书院中榜的学子也是大有人在，且比例也是较别的书院高出不少。虽说他的学业在白鹿洞书院内很是普通平凡，可先生也告诉过他，他也是有很大机会能够考中的，只是排名会落后一些。

　　落后别人一小步，未来将会落后别人一大步。就像他的大伯和父亲。

　　他的大伯杜衡仲参加会试考取的是进士，而他的父亲考取的则是同进士。

　　进士与同进士虽只有一字之别，可等级却是天差地别的。他的大伯因是是进士出身，如今三品官阶，留在京城。而父亲是同进士，从四品的官阶，分配在地方担职。每当家中宴请客人，或是去官宦之家参加宴会，大多人都只会对着大伯父十分的恭敬客套，嘴里讲着小意讨好的话语。

　　这样的场面他也已经见过了不少，一想到自己将来会走父亲的老路，杜志远便有些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无论他付出多少的努力，也总是赶不上大哥杜卓远的步伐。书院时，他也常会听到同窗说杜卓远时，说他不仅才识卓越，且身份是杜家的嫡长子高贵的很，而每次提到自己时，只是评价不过一个庶子罢了，学业泛泛，不足为患。

　　书院内，听多了这般的话语，杜志远的想法也是越发的偏激了起来，表面上却还是维持着风度翩翩的形象，与那些背后说他难听话语的同窗继续交往，事实上，他很压抑。每当想到自己还有个远不如自己的弟弟杜修远，他便觉得安慰了不少。这么些年，杜修远的存在，也成了他坚持的动力。

　　他的这个四弟杜修远自被父亲带回杜家后，便被安排到了府里的一座偏僻的院落，这举动让他明白了父亲并不怎么喜爱和重视这个男孩儿，他性子十分的懦弱胆小，也不大爱说话，他几乎没跟杜修远交流过，只有在早上跟祖母请安时，隔着人群里看着总是低着头的他。许久过去了，他也从未仔细看过杜修远的模样。

　　那些日子，他从未见过杜修远跟府里的哪个兄弟姐妹说过话，以为他的这个四弟天性便是对人冷淡。只有一次，他看到才两三岁大的嫡妹婉宁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而她的贴身丫头也不知去了何处，杜志远并不喜爱这个妹妹，没想去管她。却见远处的杜修远匆匆忙忙的寻到这边，抱起满脸落泪的小婉宁，用衣袖温柔的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温声细语的哄着小女娃，最终将怀里的小女娃逗得笑了出来。

　　杜志远觉着有趣，就在一边安静的看着，没多久，杜修远似乎听到了什么，轻轻地放下怀里的小女娃，又匆匆的走了，没多久嫡妹的贴身丫头赶了过来。从那时候开始，他便知道他的这个四弟杜修远很是在意婉宁这个小丫头。

　　只是四年前的初春时节，杜家一行人去凌云峰踏春烧香，杜修远独自外出赏梅却意外从高处坠落，伤了脑袋，救过救治后，人虽醒了过来，但却失去了很多之前的记忆，只能记着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自发生了这事故后，他的这个四弟性子变得比之前更加阴郁了，依旧时常沉默寡言，只是他的气场和胆子却比过去强了许多。除此之外，杜修远似乎也不大爱亲近嫡妹婉宁了。

　　杜修远出事的这年，婉宁才四岁。

　　后来，随着小婉宁的年纪慢慢的大了些，因着杜老太太的盛宠，她的性子越发的骄横跋扈。她经常性的欺负和嘲笑他的这个四弟杜修远，也总会暗地里给杜修远使各种绊子。小婉宁大概不知道，她欺辱嘲笑的这个少年，却是儿时最宠爱最在意她的一个哥哥。

　　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小婉宁的，他只在一边隔岸观火，瞧着杜修远对小婉宁越发的失望和厌恶。谁教这小小的女娃，仗着她嫡出的身份，仗着祖母万般的宠爱欺辱他同胞的妹妹杜婉柔呢。小婉宁不过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孤女，再之父亲又对她不甚关注。她暂时或可仗着祖母的疼爱，可若干年后呢，兴许还不如他们这些庶出的孩子......

　　“为父输了。”父亲平静的声音将杜志远从思绪中拉回，只见父亲放下手中所执的白子，伸手轻轻地拍了下杜修远的肩膀。父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称赞的道：“不错。”

　　“是父亲承让了。”杜修远的目光看着杜衡山，语气不卑不亢的回答。

　　见着这般父子间温馨的情形，杜志远藏在长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神色间却颇为欢喜，他语气温和着道：“四弟你有这般的本事，可真是让为兄羡慕。”

　　“术业有专攻，三哥这话实在是太折煞小弟了......”

　　确实，他的这个四弟也只是在棋艺方面颇有造诣，而在几个月后的乡试之时，却构不成他的威胁。他仍然占据父亲心中最为重要的位置。

　　旁边的丫鬟绿染，手中提着水壶给案几上的几盏茶杯添了些热水，接着静静地退了下去，守在书房的一旁。

　　“瞧四弟说的，为兄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与杜修远说完话后，杜志远微微侧过身子，视线落在杜衡山的身上，他语气颇为恭敬的道：“不知父亲深夜叫儿来书房，是有何事相告？”

　　杜衡山张了张口，又轻咳了两声，绿染登时端起一杯茶水递到杜衡山的手上，轻声提醒道：“二爷，这是刚泡的茶水，可能有些烫，您喝的时候注意些。”

　　杜衡山微点了下头，右手接过茶杯，左手则慢慢的将茶盏揭开，因是才刚刚泡过的新茶，茶杯的热气氤氲，团团的白雾缓缓地腾空消散。杜衡山见茶水的确是有些烫，便将茶杯放置杌子旁边的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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